陆雨棠一早就听说何千舟找了个与小世很相像的替身妹妹养在家里,陆雨棠在国外上学时每一次向母亲打探何千舟的消息,母亲都会在话筒中唏嘘感叹何千舟的人生仍然深陷在愧疚的泥潭里。
母亲告诉陆雨棠,何千舟直到现在用餐时还会在餐桌上摆一只曾经属于小世的空碗;母亲告诉陆雨棠,何千舟已经被药物副作用折磨得失去了年少时轻快从容的步态;母亲告诉陆雨棠,那个庄严而神性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冷淡无情的机器。
何千舟、阿行、陆雨棠、雨浓四人一起乘车抵达路德餐厅,何千舟落座后饶有兴致地点了瓶红酒,陆雨棠选择的都是何千舟十几岁时较为偏爱的菜色。何千舟时隔多年重新坐在陆语棠与妹妹雨浓面前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她蓦地想起多年以前四个人也曾一起在路德餐厅里面对面用餐,只不过那时候阿行的位置上坐着她最心爱的妹妹小世。
何千舟与陆雨棠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密友,雨浓与小世也可以算成是幼时曾经的玩伴,陆雨棠与何千舟同样身为肩负使命的家族长女,她们年少时曾因命运相同而彼此惺惺相惜。
大抵是因为同样自幼接受长女文化教育的关系,何千舟与陆雨棠性格中温柔与柔软的部分被选择性剔除,启蒙老师当年在课堂上对她们的第一句教诲就是,长女最忌温顺……所以身为长女的她们虽然年少时身为密友却彼此互不相容,两个人平日里经常因为琐事激发矛盾亦或是发起一场较量,陆雨棠最迷恋的就是两者之间那种势均力敌的酣畅淋漓。
何千舟七年前在争论之中失手打碎陆雨棠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座奖杯,陆雨棠在何千舟拂袖而去之后赌气关掉手机并剪断了家中的电话线,小世恰好在那天出了事……深陷绝望之中的何千舟在最无助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无法拨通她的电话号码。
陆雨棠事后几次三番地手捧一束洋甘菊去白家登门道歉,何千舟却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失去小世的悲伤里,她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陆雨棠,她的耳朵里也根本听不进去任何来自陆雨棠的解释。
两个月后陆语棠心中带着遗憾怅然接受家族安排去国外念书,何千舟在这七年间从未接过她的一次电话,亦从未回过她一封电子邮件。陆雨棠本以为何千舟下定决心这辈子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孰料她今天竟然欣然接受了自己的邀约。
作者有话说:
【1】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司马光《训俭示康》
第57章 Chapter 057
江克柔、月隐、河笙、方小幸一起组装好了那张婴儿床,四个人合力将婴儿床抬进魏如愿的卧房。月隐弓着腰用柔软棉布细细擦拭每一根松木板,江克柔将提前准备好的小被子整整齐齐铺好,随后将小小的路由器抱起轻轻地放进婴儿床。
“路由器,你要一直通电工作,不许歇菜哟。”河笙双手搭在婴儿床栏杆扬起下巴逗弄软嫩的小孩,路由器好似听懂了一般冲着空气努了努嘴。
江克柔与月隐一起在厨房忙碌着为大家准备午餐,两个人现下在厨房里已经能配合得十分默契。江克柔在做饭的时候只需一伸手,月隐就会递来她所需要的调料,月隐现在不仅能把黄瓜丝切得很细还学会了颠锅,她再也不像从前在江克柔家厨房里那样笨手笨脚。
“克柔,路由器哭了,你快来看看!”魏如愿在卧房里扯着嗓子吼叫。
“江江学姐,阿姨说路由器哭了,她让你过去看看呢。”方小幸从客厅里跑到厨房来传话。
江克柔听到方小幸叫她江江一时间拿着碗呆愣在那里,记忆里只有外婆会这样称呼她。江克柔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外婆,她每天都麻木地深陷在鸡飞狗跳的生活里无暇顾及太多。
阿念小姨与小姨夫在白鹿镇安排过外婆的下葬仪式之后,家人们便彻底把她遗忘在白鹿镇的那片荒凉的墓地,她们没有按照传统给外婆过头七、三七、五七、百天,更没有烧过一只金元宝或是一张纸钱……
江克柔想到这里忽然喉咙哽咽,随后又马上释然,外婆活着的时候都没人管,死后补救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活人藉由这种方式来安抚自己的内心罢了。
“克柔,你怎么了?”月隐凑过来关切地问江克柔。
“没事。”江克柔擦干湿漉漉的手来到魏如愿房间。
“我的小乖乖,不哭了,宝贝,不哭了啊,姐姐抱抱你,小可爱,你是全天下最乖最乖的宝贝……”江克柔把小小的路由器从婴儿床里抱起,她一边在嘴巴里叨念着各种疼爱的昵称一边轻轻摇晃身体。
“江江学姐哄孩子的样子看起来可真是又温柔又有魅力。”方小幸站在魏如愿卧房门口一脸渴望地看着怀抱路由器的江可柔,方小幸身后的月隐闻言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她顷刻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火烧一样焦灼。
月隐清清楚楚地知道方小幸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三年前入学军训时也是无时不刻用这样的眼神追逐江克柔身影。爱情的暴露通常始于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方小幸此刻看江克柔的眼神像开满鲜花一样热烈。
魏如愿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念叨身体难受不愿意下去吃饭,江克柔哄好路由器便回厨房把饭菜单独装了一份送到卧室。魏如愿经历这次生产过后的身体状态明显变得比平日里更加糟糕,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半边腐烂半边风干的苹果,路由器的出生似乎是一场汲取她生命营养的巨大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