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仁心里想到。
原来，把郑耀先救出来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刚刚去高木正男家“夜访”，准备治治自已“睡不好觉”毛病的李茂仁。
在高木正男家里没找到人，他立马小心门房的房顶上，掀起块瓦片听里面说话。
这年月的北平，给一般的有钱人家看房子的人，基本都是公母俩。
男的负责看门护院、当司机、干一些体力活，有的还会兼职管家。
而女人则会当老妈子，平时负责洗洗刷刷，再加上做个饭什么的。
李茂仁带的狗皮膏药，本来就是给门房里的人准备的——都是中国人，他不想为了点小事就弄死两个同胞。
动手之前，只要找机会打晕这两个看门房的，再往两人眼睛、耳朵里糊上狗屁膏药，人家也就看不见、听不着，碍不着他李某人要做的事情了。
只可惜，他本来想的很好，准备的道具也很好使，可结果却没能用上。
高木正男家里门房那两口子，在等主家回来的同时，两口子干脆聊起了闲篇。
一个说主家也不结婚，时常不断地钻八大胡同，也不像回事。
一个说主家要么不往家里带人带个男的回来，别回来是个兔爷。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那XP就是排气管，李茂仁都不带感兴趣的。
他现在只关心这人去哪了？
好在，看门房的公母俩没让李茂仁失望，他们聊天很快就扯到了高木正男的去处。
“当家的，你说咱们那个老爷他怎么还不回来，这有钱人家的堂会得开到多咱啊？”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咱们胡同里那个卓家，前清就是总理衙门出身，一直到现在都没落架。
这还就是给老太太祝寿，他家堂会估摸着也就开个一天一宿，老爷最晚后半夜也就回来了。
听说在改朝换代的时候，人家过年开堂会大宴宾客，从初一能一直热闹到十五呢。”
“好家伙，后半夜，当家的要不你先眯一会儿？”
“算了，孩儿他娘，你睡吧，我抽口旱烟盯着门。”
两口子一人一句，李茂仁这才明白过来，那个高木正男原来是去了旁边邻居家参加派对……额，不对，是堂会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他随即就从门房的房顶蹑手蹑脚地离开，然后又从房上下到了地面。
今晚上还宰不宰高木正男，这个问题，让他着实有点发愁。
就此作罢，可来都来了，结果就这么走了的话，李茂仁是真不甘心。
继续等着吧，万一那狗日的真明天一大早才回来，他还真天光大亮时动手？
最后，他决定还是冒点险，翻墙头去卓家大宅门里一探个究竟。
虽然问题是他没见过高木正男，不知道那老小子长什么样，但料想去卓家参加堂会的又不能都是日本人吧？
早先， 统子哥还给了他一项“初级日语精通”的技能奖励，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说日本话的，又或者提到“高木”的姓氏，只要符合两条中的一条，李茂仁基本就能锁定对象，到时候伺机动手。
当然，他也知道这么做有些风险。
问题是，高木正男既得罪过他，同时那家伙又是个日谍，无论于公于私，李茂仁觉得那小子都有了取死之道。
“择日不如撞日。”
“今儿个就今儿个。”
笃定了决心，又找到了适合潜入卓家宅门的东跨院，可刚刚助跑起跳摸到墙头，李某人就听见“啪啪啪”一顿乱枪声，吓得他他赶紧把脑袋缩了下去。
再然后，又听见了远处有人用日语喊人、喊救命，还有郑耀先翻墙头的动静。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的日本人，如果挨个拉出去枪毙，说不定有个把冤枉的，可如果隔一个枪毙一个，那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因此，无论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在打鬼子，他李某人能帮一手，肯定就要责无旁贷地帮上一手。
于是，他一伸手就把扶着墙对面攀着墙头，吭哧瘪肚爬不上来郑耀先给拽了出来。
结果，人一落地，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人竟然就是那个“老六”。
李茂仁也不傻。
听出郑耀先言语里的陷阱，知道对方在怀疑自已的身份，他随即就把脸上围巾给扥下来。
“是我，甭废话，您赶紧跟我走。”
说完，看郑耀先还有点发懵，李茂仁很干脆地就拽住这位“六哥”的胳膊。
只不过，是受伤的那只。
尼马！
真疼啊！
郑耀先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被李茂仁拽着跑了起来。
他们先是从干面胡同跑到史家胡同，然后就朝景山公园的方向一路狂跑。
就在他们跑到史家胡同的时候，干面胡同那边就响起了哨子声，多半是巡警赶过来了。
因为不知道人数，本着料敌从宽，李茂仁捡了一条最稳妥的逃跑路线。
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卓家这边动了枪，不仅周围好几个驻巡所都被惊动了，就连城里驻扎的少量军队都被调派过来。
也就是李茂仁脑子灵光，对于四九城的道路还算熟悉，第一时间奔着因为现在是大半夜，所以人烟稀少的景山公园逃跑。
要是换个别的线路，他们说不定就得和赶来的人碰上，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是的，是“麻烦”而不是“死定”了。
这时候日本人还没进城，郑耀先要真是亮明身份，无论是警局还是军队的人，保住这条命还是不难的。
落在那些人手里，他无非是少受点罪，多受点罪的问题。
等到了景山公园，找个草窠一蹲，李茂仁立这才松开了拉着郑耀先胳膊的手。
“郑长官，您受累了啊，一口气跑了一二里地出来……诶，您怎么满头大汗的，脸色怎么那么不好？”
李茂仁有点不明所以，他看向郑耀先的眼神，也似乎稍稍流露出了一丝的“异样”。
好好一个中年人，怎么那么虚，不是说咱们这边的卧底都不好酒色吗？
而郑耀先被他这么一问、一看，则气得都要骂娘了：中弹的胳膊，被人强行拉着跑出去一二里地，换你，你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不过，念及这回还真是对方救了我，郑耀先也不愿意跟李茂仁计较这些小事情了。
“把你围巾先借我成吗？”他强忍着疼痛，咬牙尽量语气平稳地说道。
等拿过围巾，他赶忙在近心端打了个结，然后又简单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南部14式的子弹没留在他体内，子弹也没伤及骨头，只是在他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暂时保证伤口不再出血就可以了。
要是运气好，伤口没发炎什么的，用不了几天这点伤其实自已就能好喽。
在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李茂仁这也才发现，原来自已刚刚好像拽错了胳膊。
于是，他带着歉意，小声说道：“对不住啊，刚刚我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