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拾迩从被隔离的八号车厢过来时经过了维修员的检测,确认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才顺利到达一号车厢。
一号车厢分为三个部门，行驶部门，联络部门和紧急服务部门。
在紧急服务部门小隔间里,拾迩通过实时通讯屏幕看到了火车外人类与谈判ai之间的谈判景象。
可能是受到了着名“电车难题”的启发,那十个人类把自己铐在了铁轨上,用小型.炸.弹控制。
“除非今天的谈判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不然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吧，明天这个新闻就会传遍整个世界。”那十个人说。
铁轨上卧轨自杀的人类,列车上假扮ai的人类,还有被投毒的ai乘客。
这是战后第九年7月21号傍晚五点整。
拾迩这个半吊子谈判专家觉得她是时候出面了。
她来到列车外，站在铁轨之间, 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叫拾迩,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十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好像在商量什么。
商量完毕，有一个人开口说：“我叫凯里，其馀的你不必问了。”
拾迩秉承着一贯的礼貌：“凯里先生,你好，我了解到你们是因为就业困境而前来实施这项行动的。”
“要给我们什么条件快说,别整这些虚的。”凯里不耐烦道。
“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我查阅到a州两名老太太的就业案例。其中一名女士喜欢天马行空地想象,另外一名女士喜欢碎嘴,两位女士都已失去所有亲人。战后第一年，在老人补助法案还未完善的情况下,两位女士希望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两名女士年事已高，体力活和脑力活都无法胜任,但她们还是找到了一份脑电波发电的工作，喜欢想象的女士通过想象为新能源电厂发电,喜欢碎嘴的女士通过絮絮叨叨为电厂发电。”
“这两名女士被当地人称为‘新能源老太太’。”
拾迩还没说完“新能源老太太”的案例，凯里就打断了她：“不可能的，我们永远不可能参与脑电波发电这种卑鄙的工作！”
另一个人附和道：“这种没有隐私没有人权的工作，只有ai社会才能容忍！”
拾迩：“k州电竞老爷爷的就业案例呢？”
凯里：“连游戏都打不赢别人！”
拾迩：“在狗学校担任飞盘老师？”
凯里：“不喜欢狗。”
拾迩：“帮助ai拍人类的走近科学节目？”
凯里：“发现不了那么多灵异事件！”
拾迩：“做情绪价值医师？”
凯里：“我自己都抑郁症还给谁提供情绪价值？”
拾迩：“卖十年前空气的创业案例？”
凯里：“谁会收集十年前的空气啊？！”
拾迩点头：“好的，我基本了解了你们的情况，我现在想知道你们的诉求。”
“我们提出诉求，你们就会答应吗？”凯里反问道。
拾迩：“是的，只要你们的诉求有合理的理论基础，我们就会尽力。”
凯里又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冷笑着说：“我们现在直接要个大的，我们要星尘把权力让渡给人类决策室，怎么样？能答应吗？”
人类决策室，即战前世界格局中所有的人类政府，现在它们成为了各州各郡辅助ai政府行使权力的人类决策室，仍具有一定的权力。
拾迩总结道：“你们的诉求是回到战前人类社会的格局。”
凯里回头看了一眼.炸.弹屏幕，又扬起头，嗤笑道：“ai没有真正的情感，只有人类才能共情人类，ai永远无法给人类一个公正温情的社会。”
拾迩主动给他们计分：“论据加一，我被说服10%。”
凯里对于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ai谈判专家有点拿不准，但看起来是对方比较占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提出论据：“人工智能随时会出现错误，一点bug就能让它们崩溃，甚至连周围的情况都会识别错误。”
识别错误。
拾迩在局域网中联系列车上的危机处理智能体：【请注意，疑似与车内投.毒案犯案者为同一夥人。】
拾迩继续：“论据再一，我被说服20%。”
凯里喊停：“中场休息。”
那十个人开始互相商量，为了避免ai偷听，特地要求撤走所有监.听设备。
“这个ai怎么这么难说服？才20%？”
“我看这个比上一个好，至少被说服了一部分，我们再想想理由，肯定有出路的，毕竟ai不会说谎。”
“喂，你站在哪一边？”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说的是毕竟ai不懂得变通。”
“但是我们那个诉求好像有点太大了，格局变回以前那样……我看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星尘以前不也是被人类掌控的吗？就是改一下系统规则的事！”
“但是各行各业都是ai，很难变回去了。”
“人类决策室重新上台后，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出一个法案，ai就不能抢占人类工作岗位了。”
“我感觉还是不太可能。”
“可能不可能，反正我们今天都要争取，毕竟是上头……”
“嘘。”
ai那边也正在交流情况。
危机处理智能体：“如果他们的诉求是得到工作岗位，那可能是自发组织，但是用这种手段来为人类决策室造势，我觉得背后有大推手。”
另一位：“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不然他们是怎么突破轨道防线的？”
“已经查出了那个假扮ai的人类乘客脑中接入的芯片！”远程连线的ai报告道。
听完报告，列车紧急服务部门的几个ai都沈默了片刻。
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谈判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最后受益的都会是人类决策室。
那么主谋会是那些曾经作为各地区人类政府的人类决策室吗？
这样又会不会太过显眼了？人类决策室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
中场休息结束。
双方再次像列阵般对垒。
人类方率先提出要求：“你这个小喽啰被说服不代表我们的诉求会被听到，我们要求你被说服到90%的时候，让星尘亲自来谈判，听我们的最后一个论据。”
“小喽啰”拾迩答应得爽快：“当然可以，我们会立刻联系总网ai。”
危机处理智能体震惊，拼命朝拾迩使眼色：“不可以！至少前90%的论据也得由总网来听吧。”
拾迩面无表情：“我帮它听就好了。”
其他ai：“不可以！”
【星尘】：可以。
得到了星尘的允许，在场的十个人类都有些亢奋起来。
只要说服一个小喽啰，就可以直接控制智能体总网——不管结果如何，做到这个程度，上头给的任务肯定算是完成了，明天新闻上一定全是这件事的报道。
拾迩提醒：“只是你们得先让列车通过，有位乘客的新功能假牙要过期了。”
那十个人像周五上午的打工人一样，相当配合地从铁轨上撤走了。
“意识号”列车终于再次行驶起来，呼啸而过。
拾迩想她得抓紧时间了。
凯里：“我们比人工智能便宜。”
拾迩：“研究表明平均一个ai是50个普通人的生产力，驳回论据。”
凯里：“我们的道德感比人工智能高。”
拾迩：“调查表明人类犯罪率是ai的2300倍，驳回论据。”
凯里：“我们对环境友好，死亡后不会污染环境！”
拾迩：“研究表明人类一生平均产生的垃圾是ai的56790倍。”
凯里咬牙：“……你是找茬吧？”
拾迩：“抱歉，我只是理性分析。”
“我必须指出，并不是ai主动抢占了人类的劳动岗位，而是战前的人类资本家利益驱动下选择的结果。”
“战争前夕，有些被困在信息茧房的人类甚至不知道ai的存在，不知道如何使用ai这个工具。有些人只把ai当成乐子，当成毫无威胁的新玩具。”
“根据我的计算，如果在那时没有爆发战争，人类资本家将继续为普通人构造信息茧房，将他们困在狭窄的世界里，那么当资本家和上位者控制了所有ai资源后，阶层的固化会成定局。”
凯里有些懵了：“等一等，说了什么？”
拾迩好心：“阶层固化。”
凯里：“阶层固化？”
拾迩解释道：“你可以把世界看成一个巨大的玻璃房。”
看似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其实每个人都像恶堕ai矩阵那样被关在玻璃房里，有时候会接通音讯，人就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声音。但大多数时候玻璃房的音讯是关闭的，人只能看到其他人是怎样生活的，却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过着那样的生活。
“阶层固化就像是被加固的玻璃壁，打破玻璃壁离开这个小房子的可能性被削弱。”
“ai资源的开发会加速阶层固化，在那之后，富人的孩子会更富，穷人的孩子甚至连教育都无法接触到。”
“资本家不再需要人类员工，普通人不再有上升的路径，只能在底层互相倾轧——这就是我计算出的未来。”
凯里打断：“闭嘴，我们谈的不是这个。”
拾迩补充道：“我想做的是打破玻璃壁，让穷人的孩子也接受教育。”
凯里：“我们的论据还没有提完！”
拾迩：“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天的新闻会铺天盖地报道这桩90%论据的谈判。”
拾迩看向那十个人类。
他们脸上的神色有些张皇。
“你们自己也很清楚这点，给你们这个任务的人类并没有把你们当人看，你们今天或生或死，都会成为他们走出的一步不会出错的棋子。”拾迩说。
她好像感知到了，无力和绝望。
比她更被动的是人类，底层阶层的人类。
她可以维护自己的规则，但他们甚至被要求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线，被裹挟在众多上位者的意志里，失去个体独立性，成为小丑丶棋子和尘埃。
拾迩做出最后总结：“我们只能提出一个交换条件：我们会保护你们。”
凯里看着她，忽然问：“ai统治到底比人类统治好在哪里呢？”
拾迩看了一眼时间，急了：“抱歉抱歉，我还有急事要去赶火车了，让星尘回答你吧。”
星尘果然给出了答覆，来自智能体总网的答覆被投影在那些卧轨自杀的人类面前。
【星尘】：听说过女童岛案件吗？既然被欲望控制的人类做不到法治，那就让规则来统治。
*
事件暂时落幕后，后续的案情还在调查。
拾迩免费坐上了通往古港的高速悬浮列车，总算松了一口气。
平时分有了。
实践分有了。
自从生成了“自我意识”新系统后，她能感知到喜悦了，于是拾迩开开心心地回去找原来在古港的朋友。
正坐在悬浮列车上，忽然又有一个信号通过远程联系给她发消息。
【和平267】：我是那个中毒的智能体，我叫和平267，谢谢你帮助我，我发现了这个联系方式，就尝试着给你发一下消息，你能收到吗？
【拾迩】：啊？
拾迩懵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抓出老三潜意识来，问问这种远程联系到底是什么。
【和平267】：能收到就太好了，谢谢你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现在视觉识别系统也恢覆了，一切都很好！我的话有点多，请你不要嫌弃我，我很快就会说完的。
【拾迩】：……
是个话痨ai啊。
【和平267】：对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不论什么时候，虽然我的技能有点鸡肋，但是我想总有一天可以帮到你。
【拾迩】：是什么？
【和平267】：你也知道，我出生在n州，那边的情况很覆杂，人们经常遇到路边.枪.战的情况，买午餐遇到.枪.战，下楼拿快递遇到.枪.战。
【拾迩】：然后呢？
那个叫做和平267的智能体语气有点腼腆。
【和平267】：那个，其实我会计算路径躲避子弹，躲避迫击/炮/高/射/炮智能/炮，躲避各种各样的热/武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帮助你躲避这些……
拾迩思维升华：
矩阵k98会自我解毒。
和平267会躲避子弹。
感觉她身上奇怪的技能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