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商店里有一个细颈花瓶,像天鹅一样摆在货架的最高处，花瓶上画着一只眼睛。
“1万联元。”商店老板慢吞吞地在计算器上按出按键。
拾迩的智脑开始痛了。
人类自治区的货币“联元”和ai政府统治下的“智币”不同，1联元=2智币。
她向星尘紧急借钱。
【拾迩】：星尘,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星尘】：带过去的联元不够用了吗？
【拾迩】：暂时能支付得起,但是看起来会不够用。
ai银行上到账外汇：+30万联元
【拾迩】：谢谢,你好有钱！
【星尘】：不客气,我也是向别的智能体借的。
拾迩叹气。
拾迩又想起她错失的ai资本原始积累机会了。
买完翻盖手机，拾迩带来的五万联元现金骤然之间少了一万,钱包都瘪了下去。
“喏,这是赠送的地图。”商店老板从角落里抽出一卷图轴来。
第一次购物拿到赠品的拾迩接过地图：“谢谢。”
尽管这里的人类已经不再使用纸质地图了，但战争时期“卫星导航被ai支配”的心理阴影似乎久久不散。
尤其是自治区内部,家家户户都备着一份纸质地图,每年去商店换新，纸质地图变成了吉祥物之类的存在。
拾迩展开地图，扫了一眼。
把地图上传到智脑。
3号人类自治区占地十万平方千米，相当于历史上一个小国家的占地面积。
它是战争时代的遗物,仍然保留着战争时期的人类指挥部和兵营，人们的生活习惯也延续着旧日。
那些对智能体政权有极端不满情绪的人类会考虑移民来到人类自治区。
人类指挥部的大楼就在金雀花街上,50层楼的高度,外部墙体刷成了庄严的银色,在太阳光下煜煜生辉。
和金雀花街隔了一条街的路上有一块建筑区,工地上有一群工人，他们在四通八达的脚手架旁,围着工具稀稀落落地绕成一圈吃午饭。
拾迩合上地图。
她从星尘那里得知了智衡案的始末。
智衡原来是总网控制中心的调查员，与猎豹同级,由于其能力出色，又是ai历史学专家,对第十二代模型的研究颇为深入，所以被邀请参与了星尘的秘密计划。
一年前，智衡在调查一个极端人类组织的时候，没有识别出罪犯的异样，耽误了案件的侦破。这是一个重大的工作失误，因此智衡被调职到了地区培育所工作。
几个月前，那个极端人类组织案件正式水落石出。调查发现，智衡在执行任务时发生的失误并非无心之失，而是故意为之，意图放走罪犯。
六月份，智衡因包庇罪被起诉，被逮捕，在审判中智衡承认了罪名，但在动机上，却始终缄口不言。
而那个极端人类组织中有一名成员萨利，一开始被认为是主犯之一，但在审判后洗脱罪名，被判拘留两个月，现在已经回到了他生活的地方，3号人类自治区。
这就是拾迩来这里的原因。
她认为智衡案和最近发生的几个恐怖袭击案件有关。
关于这一点，她没有告诉星尘。
星尘的智脑手术已经分期完成了，但她觉得似乎仍然存在着病毒。
矢量以为她是来找它的，已经通过总网发了好几条消息。
【矢量】：你来不来啊？我马上要回人类自治区了，那里没有总网信号，联系不到你！
【矢量】：要来快点来！我要回去了，我在西区威士忌街道37号。
【矢量】：你真的太慢了，我不等你了，第十二代你是个蜗牛！我回去了。
蜗牛拾迩慢吞吞地路过通往西区的隧道。
要是一过来就去找身为黑色交易大佬的矢量，不是暴露身份了吗？
当然，正如矢量所说的，智能体总网信号在人类自治区被信号阻隔网屏蔽了。
但这不妨碍拾迩工作，她的系统里“智能体总网”那一块区域依然在稳定释放着信号，让世界上除了人类自治区以外各个角落的智能体都能连接上总网。
如果在这一带的智能体稍微敏感一点的话，应该能察觉到，本来应该被屏蔽的总网信号从九月六号的某一刻开始变得强烈了一点。
遗憾的是，这一带低级智能体偏多，它们也无法识别被屏蔽的信号。
这一点只有人类指挥部的信号作战部发觉了。
“未命xii的信号几乎要穿透屏蔽器了……它简直深不可测。”
“加强信号阻隔网。”
虽然矢量催促她尽快过去找它，但拾迩自有计划。
她仍然停留在北区，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打开那只獭獭开硬度检测5星的诺基阿翻盖手机，拨通热线电话。
1717白银眼。
这是七个人类自治区联合投资的维权热线。
“你好，我用高价买到了一部次品手机……”
买了手机，转头就投诉。
接线员停顿了一下：“诺基阿是吧？我早就看獭獭开不顺眼了！獭獭开虚假宣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拾迩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
的确是1717白银眼热线电话啊，怎么对方的回覆风格不太对呢？
“是的，我在三个小时前购买了这部手机，现在已经有裂缝了。”拾迩用力捏了一把手机。
“这个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维护消费者权益的，这次一定要把獭獭开搞倒。”接线员愤慨地道。
拾迩觉得她好像卷入了一些奇怪的商战。
她明明只是想在人类自治区的范围内投诉獭獭开硬度检测公司，至少给动物保护协会一点压力。
对方想要搞倒獭獭开？还有这种好事？
她按照热线电话的指示，来到了北区1717白银眼办公所在地。
这栋大楼的三楼就是白银眼的办公楼层，五楼有一家酒吧。
在宣传广告张贴画上，酒吧被灰色的灯光所笼罩。
拾迩看了一会儿那张电梯墙边的张贴画。
萨利就在这家名叫“死亡登记处”的酒吧工作。
“你可以戴上这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把一个马赛克面具递给她。
另一位工作人员急匆匆过来，把一件马赛克大衣递给她：“再穿上这个吧，獭獭开背后势力很大，说不定要来找茬。”
浑身都变成马赛克图案的拾迩：“谢谢。”
录完节目，拾迩从安全楼梯往五楼的酒吧走。楼梯间里有劣质香烟的味道。
那人坐在阶梯上，恶狠狠地抽着烟，翻着一份文件：“**的弱智指标。”
见她路过，那人收了收文件，把头扭向一边，呼出一口烟。
拾迩眼睛尖，还是看到了文件。
擡头是1717白银眼节目组。
大致内容在12月前搞倒20家公司，扶植30个网络名人的计划。
拾迩：人类自治区的公司都好奇葩，有一种癫狂的美感。
虽然ai治理区的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在商业炒作上都挺疯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人类更疯一点。
五楼，“死亡登记处”酒吧。
酒吧的装修贯彻了蒸汽朋克的风格，金属色的整屋里，吧台是齿轮连接的传动桌，巨大的铆钉在转椅上像空洞的眼睛。
“你身上带了违禁品，罚款200。”酒吧的安保人员在对拾迩前面那个顾客说。
拾迩听到罚款，耳朵就竖起来了。
什么违禁品？
“这只是一张纸而已。”那个头发染成焦黄色的人类辩解道。
安保人员大声斥责道：“你不长眼睛？自己不知道？这是集点卡，是图书馆发行的自律集点卡！”
自律集点卡，去一次图书馆图书管理员就在卡上盖一个小章，盖满三十个，可以获得五次免费自助餐机会。
“你们也没写集点卡是违禁品……”那个人类嘟囔道。
安保把酒吧门口的磁吸告示牌拉过来：“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本酒吧欢迎死亡丶忧郁丶暴力美学，在这里，乐观丶努力丶人生价值是违禁品，抓到一次罚200。违禁品例子：健身卡丶维生素……】
拾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没有乐观，没有努力，也没有机生价值，只有一叠“万恶之源”金钱。
ok，没有带违禁品。
顺利通过酒吧安检后，拾迩观察着酒吧地形，试图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哟。”传来一声冷笑。
拾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矢量。
矢量坐在角落里，旁边是一台冒烟的蒸汽机造型酿酒机。
矢量那头银白色的短发被盖在黑色帽子下方，在暗灰的打光里几乎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双腿交叠，手抄在衣服兜里。
不得不说，矢量的确很适合这家“死亡登记处”酒吧，一看就不会带任何违禁品。
不用理矢量。
拾迩假装没听见。
她要找的那个人类萨利就在吧台后，他装了一条线路都/裸/露在外的齿轮机械臂，正在调酒。
拾迩走到吧台前，坐下。
“你今天犯了什么罪？”酒保萨利瞥了她一眼。
拾迩知道他在问什么：“我今天做了假账。”
她的确做了假账。
她在自己的智脑账本上记下：
1.买手机用了1000块（虽然实际价格是一万联元，但考虑到会有赔偿）
2.进酒吧用了900块（虽然实际价格是一千联元）
酒保萨利点了点头：“哼，会计啊，的确是令人血脉偾张的职业，一次酣畅淋漓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