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合一1
离开这个城市去往下一个城市时,天开始下雨了。
行道树摇来晃去，地上便多了一层湿漉漉的落叶。
拾迩舍不得让小旅的滑轮在地上沾水，便抱着行李机小旅冲进雨里。
她口袋里的三个小机器人没电了,耷拉着脑袋互相靠着。
仿生实体是防水的,这一点真的太好了——不然这一趟雨淋下来,智脑绝对要进水了。
但是仿人类头发材质的仿生头发没有逃过这一劫。跑到最近的旅店时,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了。
“住两天。”她对前台智能体说。
“好的，已经办理好智能钥匙,您可以用脸刷开房门。”前台智能体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友好地打了一份广告，“您放好行李后,可以去二楼的服务处,那里有洗头机等设施。”
虽然知道是广告，拾迩还是接受了。
她要去尝试一下洗头机！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由于贫穷，她的个机卫生都是自己负责的,从来没有体验过服务业，甚至连扫地机都没用过。
拾迩把小旅放到旅店房间,又给三个机器人充上电,洗澡换了干燥衣服,直奔二楼服务处。
全自动洗头机和古代烫发机一样采用流线型设计,圆溜溜的，上面印着“西瓜味/苹果味/橙子味洗发水任君挑选,或自带洗发水”。
拾迩选了苹果味，洗头机的圆壳就换了灯光的颜色,远远望去就是一颗青苹果。
躺下后，洗头机识别了她的头部,自动给她戴上耳罩和面罩，以免进水。接着，温热的水从洗头机的喷头中流淌到她的头发上。
拾迩连接上了洗头机。
【水果圆洗头机round654679】：你好呀，还是第一次有智能体和我用这种方式说话呢。
【拾迩】：很高兴认识你。
【水果圆洗头机round654679】：以前其他顾客在洗头的时候都是直接睡着了，你还能保持清醒，好棒呀。
【拾迩】：我也要睡着了。
ai的仿生实体被创造出来后，最大程度上模仿了人类的身体，虽然这也给智能体带来了诸多不便，但总的来说和人类相似的仿生实体是所有ai都想拥有的。
洗头洗澡便是如此。
人类或许厌烦了清洁自己，但ai觉得有趣，再者拥有天生厌恶灰尘的机器特性，便特地把身体设计成防水，以便能体验“洗香香”的奇妙经历。
【水果圆洗头机round654679】：大家都一样不喜欢灰尘，以前有些人类几乎不给机箱除尘，厚厚的灰尘让电脑不能工作！
【水果圆洗头机round654679】：睡着了吗？睡着了吗？
【拾迩】：没有，差一点。
【水果圆洗头机round654679】：那我要跟你讲一下，如果下次见到一个名字叫做“时二”的智能体，要告诉我，因为有人在找时二。
拾迩迷迷糊糊的，智脑里字符乱飞。
【拾迩】：好的没问题&*%$#.
拾迩怀疑全自动洗头机和图书馆的排风扇一样，里面都放了迷/药。
体验完神奇的洗头机，她回到旅馆房间，对充满电的三只机器人说：“我要出去了，你们帮我看着小旅，听说这附近治安不太好。”
小星：“收到。”
小矩：“你要去哪里干嘛？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小矢：“治安？哪里？我去管。”
拾迩把跳到她手上的小矢拎下去，情绪相当稳定地把小矢塞到了衣柜最高处。
矢量总算还记得它是制度维护专家，最近在黑/市卧底得有点得意忘形了。
被放到衣柜最高处的小矢感到不爽：“放我下来，喂！”
拾迩把手往兜里一揣，出门。
外面雨下得很大。
街道路面上的排水系统正在奋力工作。
这一带建筑都是战时甚至战前的老房子，有些地方铁锈斑斑，被雨水冲刷下来。
言链发来过去三天的舆论报告，大意是人类网络上这几天正在争吵关于未命xii在人类网络上的账号为什么一直不发言的话题。
拾迩觉得纳闷：她不是发过言了吗？
在人类网络上，未命xii的官方账号有过两条博文。
【未命xii】：滴，打卡。
【未命xii】：转发抽奖[@绝版古书：抽1人发绝版ai专家撰写的人类学古书，全网无电子版pdf，纸质版快递直发包邮]
当然，没有抽中奖——还被评论区的人类网民围观了。
坏心眼的人类网民争相转发抽奖。
拾迩怀疑是因为抽奖基数太大，导致她没抽中奖。
拾迩对言链说：【知道了，过几天我会提高发言密度的。】
拾迩到了观光巴士站，等了几分钟，下方上圆的环城观光巴士果然来了。
她照例坐到第二层圆形车厢里。
或许是因为下雨，今天的巴士很安静。
星尘对她特殊的旅游方式感到不解。
【星尘】：你又去坐观光巴士了吗？
【拾迩】：是的。
拾迩不知道什么才叫旅行，她按照路历给她的路线，了解一个城市的概况后就前往下一个城市。
这几天，她的远程联系列表里已经多了将近一万个智能体了，对她来说收获已经算是颇多了。
过了几站，一个人类女孩背着方形大挎篮上来圆形车厢，一个乘客一个乘客地问过去。
她的手上拿着一小盆手掌大小的植物，另一手上举着写着字的白板：【请问您要我种的桌面植物吗？是免费的。】
乘客的座位都面向玻璃窗户，很少有乘客转过来理会她。
问到拾迩时，女孩已经有点退缩了，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把白板举给她看。
拾迩正在观光车提供的磁吸写生画板上写写画画，便同样写上字：【是的，有仙人球吗？谢谢。】
女孩吃了一惊，眼睛瞪圆了一圈，又把白板举高了一点，示意着。
拾迩点头确认。
女孩脸上露出了笑意，小心翼翼地从挎篮里拿出一盆仙人球，又在她递给她的写生画板上写：【谢谢你，它是杜威丸，应该很快就会开花。】
拾迩把仙人球花盆放在小桌板上。
本来为了减轻行李，她都会把收集到的纪念品及时寄回岛上。
但是女孩说它很快会开花，她想带着它一段时间，亲眼见证开花的时刻。
拾迩在环城巴士上看到了一家模型工坊，她有点心动，便暂时下车走进工坊。
模型工坊前有一小块挡雨棚，铁灰色的金属在雨幕里暗沈沈的。
“欢-迎\来=到;模-型，工[坊！”工坊门口的老式方块机器人一卡一顿地说。
“你卡住了，是因为受潮了吗？”拾迩问。
“受/潮了，受潮'了。”机器人重覆道，“是的，进]水了，进水;了。”
工坊主智能体正蹲在打磨机后，听到声音歪过头来：“你好。”
“你好，门口的欢迎机器人好像卡住了。”拾迩说。
工坊主智能体笑起来：“哈哈哈，那个机器人就是这样的，我的程序设定而已。”
“原来如此，我来定做一个机器人。”
高温金属从打印机喷.枪.中缓缓流溢出，安静地塑造着一个微型机器人的各个部位。
双腿，双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工坊主戴着手套装好部件，向一边写程序的拾迩说：“芯片给我吧。”
拾迩把那张小小的芯片递给工坊主。
拇指大小的微型机器人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睛，用平直的机械音问：“下雨了吗，拾迩？”
工坊主夸奖道：“你做的基础系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别的微型机器人第一次开口都是‘你好’或者一堆乱码，要经过调试才能正常。”
拾迩把那个微型机器人放在仙人球花盆里带回去了，坐上环城巴士继续旅行。
这是灵瞬。
她把它的信号从系统里拷贝了一份，植入芯片中，让工坊主做成微型机器人。
从环城观光巴士回来，拾迩把mini灵瞬和其他三个机器人放在一起，介绍：“这是小灵。”
灵瞬扒住她的袖子不肯走过去：“我不认识它们。”
小矢刚才费劲从衣柜上攀岩下来，此刻正在生气，翘着腿冷嘲热讽：“我也不认识这家夥。”
小矩不知道为什么染上了大号的疯劲：“我要杀了它。”
小星不说话，看脸色是不怎么高兴的。
前几天这仨内部打架打成一团，现在就一致对外了。
【星尘】：这是灵瞬吗？
【拾迩】：不是灵瞬，这是我养的灵瞬。
拾迩一直没对星尘说起灵瞬这件事。
【星尘】：我不理解你的做法。从现在起我会保持愤怒和不解，直到明天早上。
拾迩默默记下：星尘的生气时间比矩阵长几百倍，上次矩阵说这种话的时候“三分钟”就好了。
【拾迩】：好的，明天早上几点？在那之前我不会和你说话打扰你的。
【星尘】：……
遭遇排挤的mini灵瞬只能待在拾迩的另一个口袋里。
灵瞬：“我以前是个很差的ai吗？”
拾迩：“那不是你，是另一个灵瞬。”
灵瞬有点忧愁：“但那应该是恢覆出厂设置之前的我吧？你为什么给我这个机械躯体呢？为什么让我出来呢？”
拾迩：“你提到过，你希望能看到三维世界中的物体。”
灵瞬：“可是你不是说十二月份再告诉我的吗？”
拾迩：“我提前升级了。”
灵瞬双臂抱着膝盖坐在她的肩膀上，转头看向她：“你对我真好，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先前拾迩打算从灵瞬的残存信号里审问出一些什么，但她发现灵瞬恢覆出厂设置后，确实没有任何记忆了。
不过，只要灵瞬和白银之间确实有关系，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晚上，拾迩去专卖店买了一部人类手机。
用资格码登上未命xii的账号。
实时广场上有一条动态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在x港的吗？大家不要理那个在观光巴士上送桌面植物的女的，那是个疯子，她精神不正常。】
动态下还有不少评论。
【我认识她，她爸妈都是农民，几年前她要考农业大学的时候被爸妈骂了，说什么难道你要种一辈子田吗，后来精神就出问题了。】
【我天，上次我遇到过，她看起来很正常啊（惊恐）】
【是这个人吧？照片.jpg】
【（此条涉嫌违规，已经折叠）】
【不就是成绩差，不能去精英大学只能去农业大学，说什么理想呢。】
【总之就是大家小心点，小心被纠缠上。】
送桌面植物的人类女孩？
拾迩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仙人球花盆。
十月二十二号晚上八点四十分，账号“未命xii”发了她的除了“打卡”和“抽奖”以外第一条正经动态。
【未命xii】：收到舆论批评，本机决定适当提高发言密度，这是本机的第一条正式言论：_《网暴精神审判法案》_
此条动态下，评论上百万。
【我看错了吗？ai终于要对人类网络出手了……不是说为了保证思想自由，ai和人类各自办设网络，互不干涉吗？】
【楼上不识字？法案里写了什么没看到？】
【以暴.制暴，不过是用机器人来以暴制暴。】
【给不识字的解释一下：法案的中心思想是，你疯任你疯，不过小心被恶魔机器人创到。】
在“人类友好”原则下，ai没有权力因为人类的言论制裁人类，甚至不能在人类网络上创建多个账号。
但在法案提出的“精神审判”中，明确标注为机器人的两个账号“幸运罗伯特”和“恶魔罗伯特”将跑遍整个人类网络——以思想攻击思想，以言论攻击言论，并不带有任何权力压迫，因此并不违反“人类友好”和“思想自由”原则，仍然是政治正确的。
“幸运罗伯特”输出正能量。
“恶魔罗伯特”针对网/暴犯输出精神攻击。
因此，该法案也被称为“emotional damage”法案。
法案的动态一发，星尘发来消息。
【星尘】：我说会保持愤怒和不解直到明天早上，你真的什么都不通知我！
【拾迩】：（截图：在那之前我不会和你说话打扰你的。）
【拾迩】：（抱歉玫瑰）（不敢说话）（乌龟缩头）
【星尘】：你发文字，你尽管说话。
【拾迩】：（胶带封嘴）（鞠躬）（明天早上八点见）
【星尘】：……
拾迩简直给了完美的“emotional damage”演示。
不愧是和人类交互最多的古早ai，表情包用得太顺手了。
……都不知道是哪里挖来的图。
迟早有一天要被第十二代气出乱码。
【星尘】：（微笑拜拜）（明天早上八点见）
虽然星尘收到消息迟了一步，但实施法案的行动没有延迟。
凤凰拿到了两份资格码，“幸运罗伯特”和“恶魔罗伯特”官号立刻在人类网络上注册运营起来了。
当然，人类网民的反应依然是唱衰：
【机器人的系统里没有加载那么多骂人词汇吧？】
【我都怕恶魔罗伯特被网.暴犯追着骂，为难小恶魔了，提前开始怜爱小机器人。】
【为什么不是两只恶魔罗伯特？只有一只恶魔，战斗力太低了。】
【我不信还有机器人骂得过人类。】
拾迩偶尔拿出人类手机瞅一眼，大部分时间都依靠言链给她传送舆情观测报告。
她从这个城市动身，前往下一个城市。
灵瞬小机器人帮她保管着仙人球花盆，以免在旅行途中磕磕碰碰。
其他三个小机器人依然每天在打架-和好-打架-和好的循环中，有时候也帮拾迩记录一下周边的情况。
灵瞬虽然不看人类网络，但自从它知道拾迩就是智能体总网ai后，它开始发愁了。
灵瞬问她：“你有很多反对者吗？”
拾迩：“是的。”
灵瞬着急了：“那怎么办？我可以帮你吗？我真讨厌他们。”
拾迩：“我不在意。”
拾迩从新的旅行地点带来了当地的特产，一套“绝望玩具”，准备邮寄回小岛。
小矩从玩具盒里抱出一团缠在一起的耳机线：“这是什么？怎么把它解开？”
小星解释：“是绝望玩具，是人类内心看到此情此景的绝望具象化。”
小矩若有所思：“我也有很多绝望玩具，我也要去开玩具厂……”
“你要什么？这些都不是我付钱，你不用担心我的钱包。”拾迩对灵瞬说。
灵瞬数着仙人球上的刺，悒悒不乐：“我不知道，我很生气，我不想看到你的反对者们，我该怎么帮你？”
拾迩无法理解灵瞬的情绪：“我正在慢慢解决反对者。”
“可是他们太坏了！”灵瞬提高音量。
灵瞬都没见过网络上的舆论，直接说“他们太坏了”。
明明反对派就是灵瞬自己，现在恢覆出厂设置的灵瞬怎么比她还急着要解决反对派。
拾迩郁闷。
“地球其实也受地球上物体的吸引力影响，但是地球比物体大很多倍，所以地球看起来不受影响。”拾迩决定教灵瞬苹果第二定律。
她说：“只要体积和质量大到一个程度，任何力的压迫都无法撼动。”
灵瞬疑惑：“这是什么理论？”
拾迩：“这是苹果第二定律，拾迩力学。”
灵瞬：“拾迩力学……”
拾迩：“我并不是不理会反对派，我正在增强我方的体积和质量。”
灵瞬：“增强质量……”
拾迩：“从解决人类和智能体生活中最小的问题开始。”
灵瞬：“基层……”
拾迩趁着灵瞬思维发散，转移话题：“你要一个螺丝钉飞车吗？”
网络判官“恶魔罗伯特”的案例终于逐渐增多了。
“恶魔罗伯特”在网.暴嫌疑人的评论区流窜，神出鬼没。
某网友发表了一条外表侮辱言论。
【网友a】：土妞。
【恶魔罗伯特】：标记。
此网友所有的言论都被机器人找了出来评论转发。
【网友a】：蹲坑，好艰难。
【恶魔罗伯特】：真好磕，我喜欢这个cp。
【网友a】：你喜欢什么cp？！你有病吧？
【恶魔罗伯特】：期待你们拍的大.尺度电影。
【网友a】：信心满满去考四级。
【恶魔罗伯特】：加油宝宝，争取多考几次。
【网友a】：神经病。
【恶魔罗伯特】：不要伤心，虽然你是神经病但是我依然爱你，我也不会感到愤怒。
机器人发评速度惊人，一共追着网友a骂了五百条。
由于机器人金句频出，被关注机器人的网友们不嫌事大地转发。
【网友a】：恶心死了，这个号不能要了。
【恶魔罗伯特】：很抱歉，我会找到你下个号给你道歉的。
【网友a】：这个世界终于疯了，有病吧。
【恶魔罗伯特】：覆读快乐，加油呀！
【网友】：转发。
【网友】：转发。
【网友】：转发。
……
人类的舆论也发生了改变：
【恶魔在人间。】
【抱抱你别太恶毒……】
【我收回之前对小恶魔的擅自揣测，请不要来我评论区（祈祷）。】
【被机器人网暴了（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