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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小镇人来人往,可他却偏偏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她。女子轻蹙眉头,眼含秋水,遥遥地看过来。虽未与他四目相对,却依然让他的心为之轻颤。
便是那一眼,他从此像堕入了魔障一般如痴如狂,不惜强行拆散了她那美好的姻缘,任凭她如何流泪乞求,也不为所动,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起初他想,哪怕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足够了。可渐渐的,他开始不满于此,开始得寸进尺,妄想着攫取她的心。
他想让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人。笑话,他堂堂天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寻常平民?
渐渐的,她似乎也有所动容,开始对自己多了些笑意和软语。他欣喜若狂,满腔爱意倾泻而出。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心彻底死寂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遏制的恨意和嫉妒。
......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暗难明,紧紧盯着这只簪子。
她这般细心地收藏着自己送给她的第一样饰物,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她还是对自己......
然而想起昔日听到的那番话,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忽然,掌心被玉佩硌了一下。皇帝回神,放下了簪子,复又抚摸起了玉佩。
前些日子在草原上,西凌王妃的无心之语再度回荡在耳边。
“当年,我同她一起亲手雕琢了一对玉佩,约定好往后会将玉佩留给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那时,她说,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让她为之意乱却又彷徨。”
“她在玉佩背面刻上了一朵梨花,她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还说,这玉佩与她的一只簪子正相配。”
......
皇帝将玉佩翻转过来,盯着那背面的梨花纹样,心头起伏不定。他反复想着那些往事、那些话语,神情似喜似狂,脑海中一片混沌,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心爱之人......心爱之人......他想起那日,这块玉佩从谢怀琤身上跌落,她所说的心爱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皇帝眼眶发涩,狼狈地抬手遮掩住。
他心乱如麻,正想起身出去走走,却听见梁有福在外间道:“陛下,贵妃娘娘来请安了。”
皇帝心绪一转,淡声道:“让她进来吧。”算起来,贵妃亦是故人,此刻的他迫切需要与一个知晓过去的人共同怀念。
“是。”
不多时,贵妃袅袅婷婷走进,盈盈下拜:“参见陛下。臣妾今日特来请罪。”
她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庞,道:“臣妾教子无方,让六皇子铸下大错,恳请陛下降了臣妾的位分,以示训诫。”
贵妃娇艳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皇帝心一动,嗓音放柔:“爱妃何出此言?颂儿确实顽劣,朕惩处他一人也就罢了,又怎会迁怒于你?”
他招手:“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贵妃娇弱不胜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走至近前,在他身畔坐下。皇帝亲手替她擦了眼泪,笑道:“好了,莫要再哭了,免得惹朕心疼。”
“多谢陛下。”贵妃低下头,柔声道。
她又软语说了几句话,见皇帝一如往日待她,这才放了心,看向御案上的锦盒,莞尔笑道:“陛下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宝贝?”
皇帝的声音蓦地变得悠远:“这是摇霜的遗物。”
贵妃的笑容顷刻间顿住,无尽的惊愕与难以置信涌上心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竟听不清皇帝的话。她用力掐住掌心,这才勉力维持着面上温婉的笑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无异:“原来这竟是......秋姐姐之物吗?”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秋摇霜......这个已经尘封在黄土之中多年的名字,却又在今时今日这般突兀地从皇帝口中出现。贵妃暗自咬牙,那日皇帝去了长信宫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何这个曾被皇帝下令褫夺所有尊荣、不准任何人再提起的女人,会再度被他用那样柔软怀念的语气念着,丝毫不见从前的厌恶与憎恨。
贵妃盯着眼前的锦盒。她可以确信,这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定弥足珍贵,才会让皇帝忆起了从前的美好,才会让他触景生情。
难道,那个女人即便死了,也能再度翻身吗?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爱妃,从前你与摇霜年纪相仿,同在宫中侍奉,你一定还记得她在时的往事吧?”皇帝慢慢闭上眼,“说给朕听听。否则,朕只怕真的会忘了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贵妃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恨意。她冷冷地露出一抹笑,声音却依旧娇柔动人:“那是自然。”
她放轻了声音,缓缓开始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