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孩子,怎能一朝一夕之间就翻脸无情?
贵妃垂首,轻声道:“陛下,臣妾以为,皇后娘娘多年来殚精竭虑,令后宫诸事井井有条,又细心抚育皇子,居功甚伟。至于大殿下之事,臣妾也着实觉得疑惑,不知殿下是不是受了身边人的蛊惑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皇帝眉眼冷肃:“衍儿身边的人包藏祸心,但若是他自个没有那番心思,那些人的阴谋又怎能得逞?爱妃实在不必为他开脱。”
贵妃心中一凛,忙道:“陛下所言极是,原是臣妾见识短了。臣妾只是被宫中连日的变故所惊,一时间失言了。”
她说着,顿了顿,低低道:“陛下恕罪,臣妾虽未亲眼目睹那日的情形,但宫中传言如沸,臣妾听闻后也觉得心惊,一想到那血流成河的场面便惊惧不已。”
“朕明白爱妃的意思,”皇帝摆摆手,面上掠过一丝细微的沉郁,虽转瞬即逝,却被贵妃敏锐捕捉到了,“琤儿那孩子亦是鲁莽,虽说是奉旨前去擒拿,却也不该在宫闱之中大动干戈。”
“他行事冲动,毫不顾忌规矩法度,远不像他的母妃那般温和妥帖,”皇帝长叹一声,“朕到底还是疏于对他的管教了,以至于这孩子如今空有一身煞气,却难担大任。”
贵妃心头怦地一跳,耳边听着皇帝道:“朕这几日反复回想这些年对皇子们的教导,深感遗憾。衍儿和琤儿都是打小便没了生母,虽有皇后教导着,但皇后还须得顾着宫中诸事,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壑儿倒是性情平和稳重,可惜一心只有诗书风雅之事,丝毫不想着替朕分忧,既如此朕也不愿勉强他。”
他看向贵妃,声音沉沉:“颂儿那孩子固然聪明伶俐,但却太过顽劣,好在他年纪尚小,还有扭转的机会,爱妃不可疏忽大意了。”
贵妃怔了怔,似乎意识到了皇帝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身子僵住,半晌才讷讷道:“陛下厚爱。这些年臣妾有罪,没能好好教养颂儿,让陛下烦心了。”
“颂儿是个好苗子,别耽误了。”皇帝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只把贵妃听得心中激荡,身子微微发颤。
皇帝话锋一转,唤了声她的闺名,示意她上前,道:“这几日,朕在看摇霜留下的手稿,心中很是感慨。”
贵妃大约还沉浸在方才的话中,愣了愣,道:“陛下这是想念秋姐姐了。”
“当年,摇霜病着的时候,你也曾多次去探望她吧?”皇帝满面怅惘,“同朕说一说吧,那时病榻之上的她是什么模样?”
他摩挲着那叠纸张,道:“摇霜的手稿不过几张,其中所叙之事实在简单,且多是怀念旧事,甚少与朕有关。朕想听你说。”
贵妃飞快地瞥了眼皇帝,见他正阖着眼,眉宇间是深深的沟壑。她这才掩饰好自己神色之中的异样,语气平静地道:“那时秋姐姐病容憔悴,但依旧强打精神同我说着话,忆起从前我们在宫中的点滴,不由得更加伤感。”
她将往事娓娓道来,皇帝听着,眉眼也逐渐温柔下来。贵妃见状,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秋姐姐还说,她很想念故土,一直想回去瞧瞧。”
皇帝蹙了蹙眉,淡淡道:“她出身平民,一朝入宫,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居然还念着那清贫的日子?”
贵妃忙道:“臣妾想,秋姐姐只是思念故乡的亲人吧。”
皇帝冷冷道:“亲人?究竟是亲人,还是——”他猛地止住了话头,方才的怀念与柔情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妃入宫前的旧事,宫中人人都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提起,唯恐惹恼了皇帝。贵妃抿去唇角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即满面惶恐:“陛下息怒。”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只看向贵妃,道:“这么多年,还是爱妃最得朕心。当初朕偏宠摇霜,你心中可曾怨过朕?”
贵妃眼圈一红,哽咽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妾只愿见陛下欢颜,心中便满足了。当年,秋姐姐性情温柔和顺,能让陛下开怀,臣妾一面艳羡,一面愧悔自己没能好好侍奉陛下,心中只盼着陛下莫要忘了臣妾。”
皇帝轻抚她的手:“朕明白。前些时日,朕惑于往事,对你多有冷落,然而此刻仔细想来,斯人已逝,朕又何必为她再费心神,不如好好待眼前之人,方能不留遗憾。”
贵妃努力抑制住面上的喜悦,顺从地依偎过去,任由皇帝抚摸着她的鬓发。这一切对她而言犹如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只令她一阵恍惚。
“朕一向喜欢你温柔坦诚,从不会刻意隐瞒朕什么事,”如醉如痴之间,贵妃听见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只可惜,爱妃还是令朕失望了。”
仿若被一盆冷水浇下,贵妃心头大震,慌忙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松开手,贵妃始料未及,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她顾不上太多,忙跪倒在地,承受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