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不悔
秦真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用完早膳后,吩咐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则是又悄悄来到内室,带着满足的笑意望着慕雪,爱恋地抚着她的脸庞又印上了一个宠爱的吻,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准备去上朝。
看到门外侍奉着的丫头,他低声关照道:“有事等爷回来了再回,别扰了王妃休息。”
守门的静宜,也唯恐吵醒自个的主子,压着声音,一脸恭敬谨慎地福身回道:“是,奴婢记下了。”
秦真又留恋地望了门里一眼,才举步往外走。
昨晚,秦真一早就让奶娘把小娃娃抱走了,恣意爱怜地缠了她一晚上。
此刻慕雪累极了,睡得极熟。
在均匀的呼吸间,慕雪恍然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茫茫然地走进一间满是雾气丶见不到一点光亮的黑屋子。慕雪又怕又急,却发现自己顿时看不见听不见,连声音也发不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秦真,救我!
秦真像是有心电感应般感受到了慕雪的不适,坐在轿子里的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吩咐小厮掉转轿身往回赶,接着又吩咐人去给皇上请病假。
秦真几乎是冲回慕雪的屋子的。
当站在门口的他,望着她还像早上一般躺在床上,秦真欣慰地笑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可是,当他走近时,他才发现慕雪的额头密布着许许多多的汗珠子,他心里的恐惧又升了上来。他转身喊人:“迅速去请世子和马尔齐哈来。”
在他二人赶来前,秦真一直紧紧握着慕雪的手。可是她的手里的温度,却逐渐流失。秦真的心绷紧了,难道是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不!不会的!不会的!她答应过他,要留下的!他也答应过她,他一定要留下她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索魂剑与安魂枕已经在路上,不出三日就要到京!他决不在这最后一刻认输!秦真心中焦急担忧之极,望着她血色渐褪的脸,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待秦旭和和马尔齐哈赶来,秦真已经全身湿透,眼里都是恐惧!
当见到他二人,秦真像是见到了一丝希望,忙催促着他们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依次为慕雪诊脉。
可是看了半日,还是一点都不晓得是何病症,只觉得这脉象透着蹊跷,像是离世之人剩了最后一口气!
秦旭此刻也是满脸担心和害怕,遂和秦真道:“爹爹,我现在就去飞鸽传书给师傅,请他老人家来一趟。我再去开些吊气的药让娘亲服下,务必要让娘亲等到我师傅来。儿子相信,我师傅一定有法子的!”
秦旭此刻的话,不知是在安慰父亲,还是安慰自己。走到桌边,用笔的右手不由有些微颤,他勉力用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腕,这才将书信和药方写下。
听了秦旭的话,秦真镇定了些。他忙吩咐秦旭亲自去抓药煎药,不许他假手他人。
秦旭领命而去。
秦真又看向马尔齐哈,对他命令道:“去查医书!快!看看还有什么法子!”
马尔齐哈被秦真痛苦不已又严厉沙哑的声音震住,楞了片刻才回神,忙诺诺称是的告退了。
秦真痛苦地望着望着慕雪,他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敢松懈,只怕哪一瞬的不当心,便要失去了她!
秦真不断搓揉着慕雪的手,想要温暖她,“撑着点!只要你再撑几日,待那些宝物都到了,旭儿的师傅也来了,咱们自然就什么都不怕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能不作数!听见没?”
见慕雪不应允,秦真只能一边暖着她的手,一面细细叮嘱她。仿佛只要这样不厌其烦地说着,他便不会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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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慕雪仍旧昏迷不醒,可是体温总算是上升了些。
这三日,秦真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帮她保住体温。
而那些吊气的药,是一碗一碗地灌给她喝。
秦真的脸上满是憔悴不堪,可眉头比起这三日总算是舒展了些,因为今天一早宝物已经来到了府邸。
自从他刚刚将这两件稀罕之物放在她的床边,她的体温便不断地上身,脸上的血色也回了不少。
看见了希望,秦真心里自然有了几分踏实。
可是,望着昏迷不醒的她,即使此刻他的嗓音已然沙哑,秦真仍然喋喋不休地和慕雪说话,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又半个时辰后。
秦真发现,安魂枕由原来的墨绿色变成了墨黑色,而索魂剑的剑鞘上则是出现了血痕。他才刚踏实一点的心,又被吊在了半空!
密布着血丝的眼睛,此时充满着恐惧和担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她?上天,只要能让他留下她,他情愿折寿十年!听到没有,只要帮他留下她,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做交换!
像是听了他的心愿似的,宝剑突然应声折断,枕头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的细缝。
以这样的速度,枕头也很快就会断裂!
就在秦真失落到了极致,恨不得将那些作乱的小鬼一一逮住时,一个老和尚出现在了秦真面前,他慢道:“施主何必如此执意妄为?她本就不属于这儿,只是应了天命,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你若是用这两样至阴至寒之物,试图将她的魂魄留住,那么与天力抗衡,两项想冲,她便只能留在那异度空间里不见天日!待她撑不住了,她的魂魄便只能消灭在六道轮回之中!你便就是再有通天神力,也寻她不得了!
秦真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老和尚,当初就是他的胡言乱语才造成了今日这不堪的局面,秦真心里恼他恨他到了极致。
从剑鞘里抽出那把断剑,秦真便气愤地想要朝他射去!
可惜,老和尚只是轻轻一个合掌默念了一句咒语,秦真便拿不住那把剑了。
只见那剑重新合二为一,就是枕头也恢覆成了原来的墨绿色。
只是这两样东西霎时间发出万丈光芒,让秦真什么都看不见了。
待他能看见时,老和尚已经不见了,而这两样东西合成了一样,只见宝剑已经深深嵌入了枕头,仿佛浑然一体天生它们就该这样摆放。
秦真刚想上前拾起这浑然一体的东西,却见这东西自有意志地从慕雪的头游走到脚。接着,便见一道寒光闪过。秦真被这寒光击中,立时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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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老和尚走后,秦真一直昏迷不醒。
此刻,他才刚转醒。可他一有了意识,便挣扎着下榻。只见他身体摇晃,根本站不稳。
小苏想要上前搀扶,秦真甩手撇开。小苏望着主子的眼神,便知道此时任谁也拦不住主子的坚决。
秦真虽然头晕目眩,但还是强撑着,急步赶到慕雪的身旁。
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此刻间他感到慕雪的身体仍然温热,脸上也恢覆了血色,一眼看去就像是睡着了,心不由放下了些。
只是她的枕边多出了一封信,秦真瞧见后急忙打开,信上只有一句话:“她的魂魄已离,只有这躯体还可留在这里享尽这儿的命数,望施主好自为之!”
秦真望着慕雪沈静的面庞,心中大恸不已。虽然不愿信老和尚的话,可是经过那一刹那的变幻,秦真已经明白这个老和尚确有道行,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儿不由悲从中来,一口鲜血不由从口中喷薄而出!
一旁的秦旭见父亲如此,不由伤心地劝慰道:“爹爹,娘亲是不会愿意见你这样的。”
秦真恍然未听,他望着床榻上的人,口中只是幽幽问秦旭道:“你师傅来过了吗?”
“嗯。”秦旭轻轻颔首。
“他怎么说?”
“……”
“说吧。再坏的结果,我也受的住。”
“师傅说,娘亲的身子曾受过大伤,在那时便伤了元气。如今一口气上不来,遂昏迷不醒。虽然我们灌了这许多药下去,恐怕也只能保住娘亲的气息不绝,却恐怕……恐怕…再也唤不醒娘亲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真念叨着这句话大笑了起来,原来她是替他受了那一劫,所以才不能再醒来!秦真拂过她脸庞的碎发,极致温柔地说道:“往后的岁月,你还是要陪着我!不论你醒不醒来,我都伴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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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秦真在书房办完差事,仍旧回到慕雪的身边就寝。只有将她揽入怀里的那刻,他心里才觉踏实。
他只当她睡着了。
每个夜里,他还是如往常一般抱着她,有时和她说他的烦恼和忧愁,有时则是和她说说小孙女的趣事,有时会回忆从前他们斗嘴时的趣事,有时则会说说那些她安排的事务如今进行的如何。
所有的一切,他还是只想和她分享。他总觉得,有一天她可能会突然醒来,眨着眼,用她一贯爱捉弄人的顽皮语气对他说道:“秦真,你吓着了吧!其实,我一直都在,只是太累了,这才睡了这许久……”
他总盼着有这么一天,她会醒来!还和从前那样,与他一起分担忧愁,分享快乐!春日一起赏花,夏日一起消暑,秋日一起烹茶,冬日一起煮酒!她还会和他斗嘴撒娇,笑闹逗趣!甚至从前她故意地刁难和那些庸人自扰的无理取闹,如今想来也倍觉甜蜜。他只望她醒来,哪怕瞧他一眼或骂他一句,他也觉得欣慰无比!
可她睡的这样安详,似是很熟很熟,怎么也不愿醒来。
秦真每每这样痴痴地望着她,心里就觉得心酸。可是,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在她的额头轻轻种下一个期盼的吻,然后才悄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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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正和元年。
他站在紫禁之巅,俯视下去,心头有一股痛挥之不去!这一刻,他多想身旁站着那个他熟悉无比的身影,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轻怜蜜爱地在她耳边告诉她——“朕是万民之主!这是我们的天下!”
那个女子,是他的皇后,理该站在他的身畔,在他回眸时对他微笑,轻轻唤他一声:“夫君……”
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沈睡着。
当获得天下,获得一切,却不能获得她的肯定和微笑,他便觉得心头仍是有巨大的一块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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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二年。
秦真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他信手从桌下的暗格里,翻出他早年便让人裱好的一副画。只瞥了一眼,他便舒心地笑了。那会儿,他也老是在书房用功,她来到书房之后并不打扰他,只是画了这个笑脸,还在旁边留下一句——“记得要想我哦”,便悄然离开。他那时忙完,望见这幅她的小作,便忍俊不禁,遂悄悄让人裱了起来。如今看着,想象着她画这幅小画时的可爱神情,心中滑过丝丝暖意,不由有些安慰,方才的疲倦似乎淡了许多。
又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秦真终觉得倦了,遂命人伺候洗漱褪衣。
来到龙床之上,秦真将他的皇后揽进怀里,轻轻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思念的吻。不久,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因坤宁宫年久失修,皇上在即位之后便命内务府整修。可惜修了近两年了,皇上还能挑出许多毛病,命他们再修再办。遂,皇后一直被安置在皇上所居住的养心殿里,始终未曾移出。
而众人对皇上换寝殿,都有百般猜测。最多的是,联想那些说他篡位杀父的留言,说他心虚,不敢住正阳宫。其实谁都不晓得,这男人换寝殿,为的就是自己心爱女人的洁癖。她曾说过,“那龙床有什么好的,也不知躺过多少女人,脏死了!”
养心殿,以前只是书房。没人住,自然无龙床。现在有人住了,自然要重新置办一切。而若留在正阳宫继续居住,那顶多换换被褥,总不能无端的换床吧。遂,为了她过去一句无心之语,他换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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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三年。
见皇上对那些道士与和尚宠信备至,朝臣们不禁开始有了议论。
其实,秦真自从那日陪慕雪上香得知了一切,便开始积极收集所有关于灵魂出壳的学说。
而自慕雪突然昏睡不醒之后,又被那来去无踪地老和尚下了断语,秦真更是潜心专研佛法,特别是对佛经中那些离魂归魂之术尤其上心。
如今做了皇上,他更是大大搜罗各方面的灵魂转化之说。甚至对于方士道人那些旁门左道,也开始入迷。
朝臣不知前因,只是对眼前的情景有所担心。甚至有人斗胆劝谏。皇帝却一概不理,仍旧顾我,甚至一日比一日更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