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工分拿,有钱赚,我要是像你一样优秀,或许早摆脱那个家了,但我不行。”
“陆景阳家里条件好,对你又好,即便你丢了工作,他们也能给你找到更好的出路,我没想过逼死你,我只是想寻条出路。”
薛晴淡然一笑,你的出路就是踏着我的尊严?
你需要出路,难道我就不需要自尊吗?
我就能赤身裸体的被围观吗?
“小晴……你别告我,我会坐牢的,要是让我那后娘知道,又该嘲笑我那死去的娘没本事了。”
“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哪怕我现在吊死也行。我也不想让我娘死都死了,还矮她一头。”
只这一句,薛晴动容了,因为她太明白了,有个继母是什么滋味。
她这么努力攒工分,不就是不想让后娘太得意,去嘲笑她过世的娘吗?
结果呢?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是个不安分的,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勾搭男人。怪不得早死,活该啊。”
“现在你知道难了,求回家里来了?当初为什么不检点一点?”
“你没钱谁信呢?勾男人有你,一拿钱就没有,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
薛晴苦笑,你难,难道我不难?
你难,你就能把你的难加注在我身上吗?难道我的后娘就是个好相与的?
薛晴恨她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
因为她清楚继母对生母含沙射影的诋毁有多刺耳,这大抵是她们这些没妈孩子的雷区吧。
“你走吧,种子的事我不会说。”
“谢谢,谢谢,真得很谢谢你。”
昔日好友,卑微的跪在脚侧祈求,多么讥讽。
她想说,别去在意别人说的,十八岁又如何,二十四又如何,三十岁又如何? 不要把定义自己的权利交到别人手上,如果你有天结婚?
我希望是因为喜欢因为适合,而不年龄到了。
可她连这种发自肺腑的忠告也无法说出,关系一旦变了,立场也就变了。
她们不再是朋友了。
也许此刻的知青是迷茫的,是绝望的,是不知所措的。
他们不知道,改变命运的回城机会很快到来。
他们像无头的苍蝇,在自己能预见的未来里乱撞,撞伤了自己,撞散了家人。
或许失去的远比他们得到的多。
李琪琪走后,薛晴撩起一旁的小帘子,在录音机上按了暂停键,证据收集完毕。
其实她挺想哭的,眼泪却怎么都掉不下来。
除却此刻撕破脸的不愉快,其实她们还有好多值得回忆的快乐瞬间。
即便抓住了她的把柄,又如何?即便拆穿了她的用心,又如何?
她还是那么痛苦,这一切都意味着,付出的爱付之东流。
你用心呵护的一段友谊也不过如此。
人生有很多个三年,但不是每个三年都有人陪你度过。
不会有人,在她遭受责难时,不顾一切冲上去打架了。
也不会有人安慰她,要替她出头,尽管之前那些都是假的,但不是每次都是假的。
李琪琪真的帮过她很多很多。
如果,人能一直装傻就好了。
那些被得知的伤害就像阴影笼罩在头顶上,无法消散。
到头来,酸心苦涩是自己的,遗憾难过是自己的,就连不舍也只能放在心底。
麦种出事后,陆景阳就很担心薛晴的情况,一直暗中观察。
瞧见二人在仓库会面,又瞧见李琪琪哭着出来。
他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她出来,不免胡思乱想,不会让李琪琪这黑心玩意给打死了吧?
这是下毒了?还是上吊了?这么半天,变成蚂蚁也该爬出来了吧?
陆景阳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就见她抱着录音机呆呆地坐在板凳上出神,整个人很是落寞伤心。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知道了一些事,有些感慨罢了。”
薛晴眼神空洞地按了播放键,两个女人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出来。
嘈杂的环境带着电流的吱吱声,让每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陌生,像是一场与她无关的荒诞剧目。
空荡的仓库,时不时传来争吵的回音,像是回溯刚才发生的一切。
陆景阳听后怒不可遏:“你原谅她?你就这样让她打发了?”
“我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个好东西,你不听,你不听。勾搭过我好几次,你偏说我挑拨离间。
你大学通知书是让她冒领的吧?你攒的钱是她偷去的吧?
你听她嘴上说得好,有难处,谁还没个难处了?
她家里难,你就不难,你落了那样的名声让人说闲话。
也是这两年政策宽了,这要是隔前几年,你活都活不了。”
薛晴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我怎么办?”
“抓着她打一顿,你也知道知青们想回城想疯了,有人为了回城喝农药也要病退的。”
“我好歹也比她多活二十几年,有些事我能理解。”
陆景阳气死了:“能理解个屁,这个你理解,那个你理解,你怎么不理解理解我,竟理解一帮子外人。”
“那怎么办?我的阅历已经不允许我意气用事,跟她站在院子里撕吧的扯头花了。我还能怎么办?”
“我不管!”陆景阳双手抱胸,“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根本不配你对她这么好,我现在就告她去,让警察将她给抓起来,木仓毙。”
薛晴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陆景阳,突然觉得重生也挺好的。
你看,起码她又能见到他了。
“你替我生气?”
“我、我才不生气呢,我就是替你不值,好心没好报。行了,别难过了晴小妞。”
薛晴眨着大眼睛:“我没难过,你看我都没哭。”
“你哭了,我都听见了。”
陆景阳将她搂在怀里,起初没什么感觉,随后一阵鼻酸,何止这几件啊,何止啊?
李琪琪都大三了,她才发现自己名字、户口、通知书都被好闺蜜顶了。
她没揭发,反正自己再次考上,私心里也希望她有个光明的前途。
她真的将她视为朋友啊,然而真相总是那么尖锐。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