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阳哄了她很久,她才情绪稳定下来,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他是又气又心疼:“傻丫头,她不值得你为她伤心难过。”
薛晴吸了吸鼻子,不通气了,再一看,他衣服上糊的都是她的鼻涕。
陆景阳也不嫌她,还拿帕子给她擤鼻涕。
“别哭了,哥给你报仇,现在就送她去农场改造。”
“不用,这事儿关不了多久。”
“这可是破坏生产?”
薛晴哭得那劲还没下去,一抽一抽的,说话也断断续续。
“粮种的事儿不是她做的,其他事儿也没造成严重后果,顶多道德谴责一下,判不了的。”
“你咋知道粮种不是她换的?”
薛晴揉了揉眼睛:“琪琪这人我了解。”
“六岁的时候赶上自然灾害严重的那几年,到处没粮食。她娘为了给她省口粮,饿下严重的胃病,死前吐血吐的连口饭都没吃上就走了。”
“等后娘嫁进来,她们姐妹日子难过,姐姐总省着自己的口粮给她,陪她到十三岁时也病死了。”
“没过一年她就被送到乡下,她的命是她娘和姐姐一口粮一口粮换回来的,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爱惜粮食。”
“她总说,但凡多一口粮食,也不会饿死人了。我平时掉粒饭,她都说我浪费,所以,谁都可能破坏生产,她不可能。”
“粮种这事儿来的蹊跷,我也是没料到。估摸还有旁人的手笔。”
陆景阳见她情绪好上不少,心里酸溜溜。
“哼,你现在是大度了,证据确凿,你还洗。”
“这要是我?捕风捉影也得给我收拾一顿,你啊——窝里横,就会在我身上耍威风。”
“我要是那天死了,一定是被你冤死的,比窦娥还冤。你且看着吧,明天就得飞雪。”
他从兜子里掏出一把蒲公英种子往天上一扬,入目之处飘飘洒洒皆是白。
薛晴忍俊不禁,大傻子,竟会逗人开心。
他陪着她坐了会,从身上摸出个四四方方的碎花小钱包,还是她刚下乡时缝给他的那个,都洗得发白了。
“这钱包你还用着,都旧了?”
“不旧,我媳妇儿缝的,可好使了。”
他怜惜的摸了摸,揭开暗扣,将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留了零碎的几分钢镚,就把一沓子五分、一块、两块的钱塞她手里。
“你将钱都拿去买种子了,都不是小富婆了,都不能自由的买买买了。我这有十几块钱,你先拿着花,有什么相中的就买,别紧着自己。”
薛晴被他塞了满满一把钱,看他穿的衬衫领都磨起毛边和破洞了,有这些钱干啥不好?
买件新衣服也比给她个白眼狼强啊。
陆景阳被她大滴大滴的眼泪吓到了,捧着她的脸擦。
“又没招你,哭什么?”
“你是不是傻?我对你也不好,就算拿了你的钱也不给你当媳妇儿,你给我钱就相当于打水漂了。”
陆景阳笑:“谁说的,万一呢?我可不能为了省这点钱,给我未来的媳妇饿着了。”
“好了,别哭了,有钱难买我乐意,我的钱想给谁花给谁花。”
“我就是觉得亏心。”
陆景阳搂着她肩膀拍了拍:“没事,这辈子不是,起码上辈子是吧?”
“我花钱养自己上辈子的媳妇儿也是天经地义。”
“你别想太多,我不求你回报什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钱花在你身上,比花在我自己身上都值当。真的,你开心快乐比我开心重要多了。”
薛晴哭得更凶了,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愧疚。
陆景阳,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
*
李琪琪精神恍惚的上着课。
稚嫩的童音提醒她:“老师,老师,这题你刚才讲过了,该讲下一题了。”
“薛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薛老师了。”
“我也是。”
教室瞬间乱哄哄的,李琪琪控制不住这群熊孩子,只能拍着桌子发脾气。
“安静!安静!!!”
她留了作业,上自习,跑出校门外委屈地放声大哭。
为什么,连小孩子都欺负她?
为什么,她的人生像泡在黄连水里,除了苦就是苦。
“李知青~”一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背着半筐猪草,“大队长调查换豆种的事情,挨个盘问大伙的不在场证明,现在轮到你了,让你过去一趟。”
李琪琪瞬间慌了:“在哪里?”
“记工分哪儿,话我带到了,你抓紧点去,别耽误大队长调查。”
小小子拿着镰刀,向着猪场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割。
李琪琪脑袋里一团乱,慌慌张张来到仓库前,门虚掩着。
她想薛晴不会说话不算,她不能自乱阵脚,只是调查又不是定罪。
许是她太紧张了,竟没发现四下空无一人。
她深呼吸上前推开门,仓库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正疑惑是不是搞错地方,就觉得后背被人一推,摔扑在地上。
紧接着有一大团包着的东西砸了进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门也“哐当”一声关上,她听见挂锁的声音,还有一阵密集的“嗡嗡”声。
那包东西在地上滚了一圈,竟掉出个小孩脑袋那么大的马蜂窝来。
乌泱泱的马蜂抖动着翅膀向她扑来。
她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门:“开门,快开门,这么多马蜂会死人的。”
那种比针扎还要刺痛的感觉,让她疼的不能自已,她拼命地挥舞着,驱赶着。
可马蜂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皮肤火辣辣地疼,巨大的心理恐慌,让她的尖叫都变得歇斯底里,仿佛困境里的囚徒,挣扎,徒劳,再挣扎。
“救命!快开门救救我!”
长达十几分钟的折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似乎要痛到麻木了。
头晕目眩,浑身冷的打寒战,状况极度糟糕。
她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究竟是谁骗她来这里的,她只是觉得,可能要死了?
这种心跳加剧,呼吸急促的情况,像极了母亲咽气时的模样,原来这就是死亡,比想象中可怕的多。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做,还有很多想见的人没见到。
她还没回城,她还没出人头地给后娘看,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吕品品你这一天天的,让我说你什么好,脑袋里能不能少装点家长里短,多装点事。翻地的人不拿铁锹,你拿手挖,还是拿牙啃?
得亏我这几天不上课,不然你还得跑一趟村小。”
薛晴的声音,是薛晴在外面吗?
“救我……救救我……薛晴。”她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嘶哑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