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傲雪闻言,忍不住再次抬眸看向铨舜帝,见他双目幽深直直的望着自己,顿时心头一跳,立即又垂下眸,沉吟片刻才回话道:“是,傲雪明白了。”
铨舜帝眼中笑意更深,端起面前的白玉瓷杯,分了三口才慢慢将杯中茶水饮尽。
放下瓷杯后,铨舜帝又开口说道:“平日身子可安健?”
尤傲雪乖乖答道:“有劳陛下关心,傲雪身子一向康健。”
“嗯。”铨舜帝笑道“想来是好的,你父亲是干城军的将领,想来你幼时也常在军营内玩耍。”
尤傲雪不敢撒谎:“是,父亲常在军营,甚少回家,傲雪幼时父亲无暇顾及,就会将傲雪带到军营由空闲的叔伯代为照料。”
铨舜帝笑笑,突然发问:“干城军的干城二字,你可知何意?”
“取自干城之将,意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尤傲雪回答道。
“干城二字,意为捍卫国家之护盾高墙。是你父亲取的名字。”铨舜帝说着,面露感怀之色“你父亲也如同这两个字,将他的军队训练的如此强悍,为朕保卫边境安全,让朕能高枕无忧。只可惜,朕还未见过尤卿的英姿,便天人永隔了。”
铨舜帝重重的一声叹息,轻轻的落在尤傲雪心上,她瞬间就眼眶盈泪,用力咬牙忍耐,才没有哭出来。
铨舜帝似乎看出尤傲雪的情绪,沉默了半晌,才又缓缓说道:“干城军在你父亲手中,威名远扬,出征必胜。如今你父亲过世才月余,就有不知哪来的传言,说若是能拥有干城军,便能拥有踏破皇城的力量,易主天下也未尝不可。”
尤傲雪心头大震,连忙说道:“那干城军的叔伯兄弟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儿郎,怎么会做出踏破皇城这样的事来?”
铨舜帝笑道:“只朕相信他们又有何用,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若是有人听信传言,犯了糊涂,也未可知。”
犯糊涂?什么糊涂?如何犯糊涂?
一位君王,心中不管有怎样的忌惮或者猜忌,都不可能说给一个十四岁的闺阁千金听,尤傲雪深知此理。
难道,这又是在提点尤傲雪吗?
尤傲雪不敢擅答,只能笑着拍马屁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一代明君,就是有人犯糊涂,有陛下在,又有何惧?”
铨舜帝颇有些愉悦的低笑起来,面上还是那样和煦仁慈的笑容,那双古井一般深邃无波的眸子噙着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注视着尤傲雪,语气轻松的说:“只要找一位合适的人选成为新的干城将领,朕便可无后顾之忧了。”
“陛下英明。”
“不如这个人选,就交给你来为朕挑选吧。”铨舜帝的语气中满是笑意,
“什么!?”尤傲雪闻了此言,失态的惊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皇帝陛下。
就连边上的萧启瑞也大惊,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铨舜帝沉下脸来,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萧启瑞,淡淡道:“朕没有同你说话。”
萧启瑞顿时冷汗直冒。
尤傲雪也急切的开口道:“陛下,萧将军所言极是,此事万万不可,傲雪年幼,不过初入京城,不懂国策更不懂当今局势,如何能够决定此等国家大事?”
“干城军的将士与你最是相熟,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他们心服口服,什么样的人能带领他们保持巅峰战力,你才应该是最了解的。”铨舜帝面对尤傲雪,笑意吟吟的说“更何况,朕相信你一定如你父亲那般忠君爱国,定不会随便选一人举荐给朕。”
“可是。。。”尤傲雪还想争辩。
铨舜帝沉声打断:“好了,不如你来说说,若是让你现在就遇见一人,你会举荐谁?”
尤傲雪怔怔的,一时半会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好认真的思索起来。
铨舜帝好整以暇的端起茶又慢慢的品着,刚放下瓷杯就听尤傲雪语带迟疑的说:“不知陛下可知,我父亲有一副将,如今正当壮年,当年与我父亲相识于我外祖父营中,两人情同手足,也一同被派往北境组建起干城军,在军中分量同我父亲一般。”
“干城军上下团结一致互相信任,此乃必胜之法决,若此时陛下派一位陌生的将领前往北境,干城军是否能如从前般骁勇善战不说,就怕有敌国在此时乘机而入。”
尤傲雪会提起这位文副将,正是因为萧启瑞当初在北境时,曾传圣旨于他,命他暂代主帅,统领干城,待皇上有决策再议其他。文副将接了圣旨便传书于尤傲雪,说了此事。
故而尤傲雪认为,此时举荐文副将是合情合理,且最保险的。
铨舜帝笑容依旧,平静的问道:“你可知,他是文太师的庶三子。”
文家男儿,三代皆在朝为臣。
文家老太爷,两朝臣子,如今位及太师,虽是闲职,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原是前朝重臣,后因前朝皇帝残暴不仁,转投先帝门下,与其他众多能人一起将先帝推上皇位,建立天铨王朝。后又在先帝时,拨乱反正全力推举当时无权无势,只是个闲散皇子的铨舜帝,助他登上帝位,可谓是功名加身。
文家老太爷有二子一侄也在朝,长子为例正二品尚书令,实权在握,人人敬仰。二子吏部尚书,侄子中书侍郎,皆在朝政要处。
到了如今,文氏嫡支旁支,有许多皆在朝为官,位高至尚书令,位低至地方县令,如此枝繁叶茂,在朝中自然是重要之至。
当朝官员,明面上的与文氏或有姻亲关系,或有从属关系,暗地里的,还不知有多少牵连。
如此情形自然形成隐患,而陛下却总念及旧时情分,对文氏一族格外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