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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29

一月份过得飞快,高三生们迎来了第一次质检,也就是一模。

高三通常有三次正规模拟,是相邻几个市之间联合出题,混改试卷,流程完全按照高考的来走。一模最贴近高考难度,二模最难,让高三生们深刻认识一下自己的浅薄,好再接再厉;三模相对最简单,目的是在高考前让同学们恢覆一下被打击的稀碎的自信心。

作为三次模考里和高考最接近的,一模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班主任甚至在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旁边加了一个小的“一模倒计时”。

考完一模就放假,给老师们留出时间批试卷还有分析成绩。过几天返校拿成绩和寒假作业。

返校拿成绩的时候,祝卿安不意外的又是第一名。

考试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状态很好,题目完全在掌控范围之内。

并且因为得到数学考了满分,得到特赦:没有数学寒假作业。

对此,程丽敏非常沮丧。祝卿安不做数学作业的话,意味着她没有答案可以对了。不在学校,也没有祝卿安有时会写在题目旁边的关键公式来给她灵光乍现了。

前桌说她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祝卿安却不怎么高兴。

祝鹤堂结束半年的访问,回国了。从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家里的气氛直接由微妙平衡变成了剑拔弩张,空气中仿佛堆满了炸药末,随便一个小火星就能点燃。

祝鹤堂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碰上林胜男这个连名字都改成“胜男”的,两人每天都跟仇人一样。祝卿安很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手牵手走进婚姻这座坟墓的。

好在他们的战火一般烧不到祝卿安身上。夫妻俩对女儿都不甚了解,默契的避开了相关话题。

但是祝卿安依然不想呆在家里。她每天按照上学的点起床,坐车去市图书馆,早中午都在外面吃,一直学到晚上图书馆关门。

她有时候会给傅亭打个电话。

傅亭说,赵斌的妈托关系给赵斌介绍了一个相对稳定点的工作,烧烤店年后就不再开了,她打算再找个下午或者晚上兼职的班儿上。过年了快递停运,网上客服也放了几天假,她上午的时间可以多画几幅画。

祝卿安问她为什么不专心做一个工作。傅亭也很无奈,她目前兼职的几个活儿没有一个是稳定的,她不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只能分散风险。这样万一哪天丢了一个,也不至于饿死。

祝卿安说:“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傅亭笑,说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善良的老板了。

除夕,街上的店基本都关门,市图书馆也关门,祝卿安不得不呆在家里。

她给傅亭打电话,想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跨中国年,傅亭没接。

祝卿安以为傅亭在忙着赶稿,没在意,继续看书。

除夕晚上,林胜男和祝鹤堂因为一只碗的摆放问题,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之一。

大学教授和公司高管,外人看起来十分般配的一对璧人,将日子过程到了不能再烂的地步。

祝鹤堂说林胜男拜金,满脑子只有钱,粗俗又鄙薄。

林胜男阴阳他清高,他不食人间烟火,碗摆错位置就吃不了饭了。

吵着吵着,战火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引到了祝卿安身上。

祝鹤堂:“祝卿安她心理有问题,都是你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

林胜男冷笑:“说的好像你管过她一样。”

祝鹤堂:“相夫教子本来就是你们女人该干的。”

林胜男:“从国外一趟回来,不光思想没有开放,小脑还越裹越紧。”

祝鹤堂:“当时要把她打掉,是你不愿意,非要生。”

林胜男:“是我要生?他妈的我生她差点连工作都没了,你现在就去你家祠堂把你爸妈骨灰盒挖出来,问问他们是我要生还是他们逼着我生?”

祝鹤堂:“别一口一个他妈的,有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逝者为大,你居然拿我爸妈出来说事,不怕遭报应。”

……

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然后是客厅里的奖杯,相框。

祝卿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家里能摔的都摔了。

她看看地上的玻璃渣,又看看自己陌生的爸妈,问:“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她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两人的答案竟然保持了一致。他们不要离婚,甚至还会继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因为离婚名声不好。如果离了婚,别人再提起他们,会在后面加上一句:听说已经离婚了。

而且,万一真的走到离婚这一步,离婚后祝卿安跟谁,也是个大问题。

他们都不想要她。

祝卿安一针见血:“你们真虚伪。”

祝鹤堂说:“祝卿安,你也很自私。”

祝卿安冲到厨房,一手拿了一把菜刀,用刀指了指大门:“你们太吵了。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吸取上次被林胜男丢下车的教训,祝卿安从此坚定了一条人生准则:要滚只能别人滚。

窗外的烟花声盖过了他们争吵的声音。

祝鹤堂拎着行李箱去市区的另一个房子住了。

林胜男则忽然接到了领导的电话,公司有个重大业务出现了紧急问题,让她抓紧时间回去处理。

大年初一在炮竹声中到来的时候,祝卿安家里的门大敞着,冷风呼呼从门外往里吹。

祝卿安站在玄关处,缓缓蹲了下去。

她拿出手机,傅亭还没有给她回电话。

她又打了一个。

铃声响了好久,才终于接通。

祝卿安开门见山:“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

傅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我,我今天有点忙……”

“我难受。你能不能来陪我。”祝卿安说。

停顿了足足半分钟。傅亭才回答:“你现在在哪儿?”

“我家。”

又是过了半分钟。

傅亭说:“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祝卿安捂着肚子,慢慢躺在地上。

她本来想说自己不舒服,骗傅亭抓紧过来。没想到一语成谶,肚子真的翻江倒海疼了起来。

傅亭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她手上和额头上都贴了创可贴。

祝卿安迷迷糊糊地问她:“你来的好慢。”

傅亭背着她往卧室走,吃力地回答:“家里有点事儿。”

把祝卿安放到床上,傅亭摸了摸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你发烧了。”

祝卿安也擡手摸自己的头。果然有点烫。“嗯,我发烧了。”

“先量下体温。家里有体温计吗?”

“我书桌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个小药箱。”

祝卿安的思维居然还很清醒。

按照她说的,傅亭找到药箱,取出体温计给祝卿安量了体温。

五分钟后。

傅亭把体温计对着灯看了看,“三十九度。高烧了,去医院?”

“不去医院。药箱里有退烧药,吃一片就好。”

她指挥傅亭拿了几盒药。退烧的,舒缓胃痛的,保护胃的,花花绿绿一小把吃下去。

傅亭坐在床边摸着她的头发:“睡吧。夜里我叫你喝水。”

祝卿安眼睛闭上了。没两秒,又睁开。

“你不走?”

“我不走。”

祝卿安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睛又闭上了。“不走就好。我怕我万一死了,都没人给我看咽气的时间。”

傅亭说:“这点小病,怎么会死。”

一整夜,傅亭每隔一小时就把祝卿安叫起来,给她喂一大杯温水。看着她皱眉闭着眼睛喝完,再给送回被窝里接着呼呼睡。

祝卿安一直昏睡到大年初一上午十点钟。

她醒的时候,傅亭搬椅子坐在她床边,两手抱着胳膊,坐着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祝卿安一动,傅亭就醒了。

她再来摸摸祝卿安的头,“退烧了。肚子还疼吗?”

“不疼。我饿了。”

傅亭眼里都是红血丝。“我去给你煮碗粥。”

祝卿安敏锐道:“昨天晚上你好像说,你家里出事儿了?”

“小事儿。没什么。”

说完,傅亭就去厨房煮粥。穿过客厅的一地碎玻璃渣子,来到厨房,厨房也是满地碎碗片。

她用脚尖把大的碎片踢到角落,小的碎片索性不管。

祝卿安下床洗漱。她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黏的很不舒服,但是不敢没完全好就洗澡,只好先换身干净衣服。

过了一会儿,傅亭端粥过来。

厨房里一个好碗都没有,祝卿安直接在锅里舀粥喝。

喝了一口,祝卿安说:“昨天晚上不太清醒,麻烦你了。”

她重新扎起整洁的马尾,说话的时候冷静又疏离,从难得迷糊的状态中切换回了理智又自律的祝卿安。

“你这样说显得我们很不熟似的。”傅亭强颜欢笑,“半夜到你家,一进门两把刀,你躺在刀旁边,差点给我吓晕过去。”

祝卿安擡头看进傅亭的眼睛,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你不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我当然觉得我们不熟。”

傅亭楞住了。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片刻,她站起来,在祝卿安头发上摸了一把。

“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我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跟你讲话。”

很明显,她不想回答祝卿安的问题。

祝卿安放下勺子。她知道现在该停止这段对话,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知道傅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失去了像之前探索傅亭副本一丶傅亭副本二的耐心。

“你是不是一直在可怜我,觉得我有人生没人管,所以只能你来照顾我,而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

房间静的出奇。

傅亭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了。

“祝卿安,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挺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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