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再回到桦城,是五年后参加赵斌的婚礼。
五年间,祝卿安顺利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保研本校。傅亭在家覆习一年,加之“名师”一对一单独辅导,最后果然和祝卿安预测的一样,考上了一所二本师范学校。
大学四年间她不敢懈怠,继续认真考研。就在上个月,通过了在全国师范类排前三的师范院校覆试。
桦城这边,赵斌结束了和女朋友近六年的爱情长跑,上个月去领了证,趁着春天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结婚。
再见到赵斌,连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傅亭都差点没认出来,更不用说只有几面之缘的祝卿安。
赵斌现在一改之前的“混混”模样,头发规规矩矩剪成寸头,看起来格外干净利落。衬衫卷到手肘,傅亭指着他胳膊问:“你纹身呢?”
赵斌摸着头嘿嘿笑。“老婆不喜欢。我偷偷去洗的,可疼了,被她发现之后她又心疼我,还哭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不远处检查座位的白纱新娘。
傅亭笑着锤了他一拳:“够了啊,秀恩爱。你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对新郎动手动脚,祝同学你管管她啊!”赵斌捂着被锤的地方,夸张痛呼。
祝卿安在傅亭身后,双眸含笑,擡手轻轻扶住了傅亭的肩膀。
“好了,我们也该进场了。”
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她和傅亭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大部分人都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赵斌在社会上混了不少年,思想却较为保守,一开始死活不相信她们俩发展成情侣了,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傅亭。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主动联系。
据傅亭说,她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联系过赵斌几次,赵斌的反应都很奇怪,吞吞吐吐,特别客气。过了快一年,在女朋友的帮助下才调理好,和傅亭重新回到老朋友的相处模式。
赵斌说:“我老婆说了,待会儿捧花丢给你们。你俩坐的靠前,又都手长脚长的,一定得接住啊,这可是幸福的象征。你们俩也得好好的。”
“谢了啊,阿斌。”
“谢谢斌哥。”祝卿安微微点头。
可能是出于学渣对学霸的天生畏惧,赵斌每次和祝卿安说话,都感到一股莫名的战栗,好像上课发呆被老师粉笔头砸脸上一样。
司仪过来找新郎,准备开始仪式。祝卿安和傅亭也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回去之前,祝卿安先按照傅亭的嘱咐,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交到门口收礼金的地方。
她们包了个很大的红包。傅亭怕赵斌不好意思收,拖到仪式快开始了才给。
祝卿安再回来坐下时,台上灯光刚好打开。
仪式进行到一半,祝卿安发现傅亭在偷偷哭,眼角的泪光一闪一闪的。
祝卿安递纸巾过去,附在她耳边问:“感动了?”
傅亭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他们走到现在不容易……既像看儿子娶媳妇,又像看女儿出嫁。”
赵斌是她多年好友,新娘是她之前火锅店打工的同事,她既是婆家又是娘家,婚礼进行曲一响,眼泪就下来了。
祝卿安将她半搂进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到扔捧花环节,新娘果然按计划将捧花往她们这边扔来。祝卿安和傅亭同时起身去接,刚好一人抓住捧花的一半。
新娘接过话筒,和赵斌心照不宣的对视,然后一起祝福她们:“那我们就祝这两位小姐,幸福圆满!”
***
婚礼结束后,两人没有急着回首都,在桦城多呆了几天。
几年不见,桦城变化不小。原本在开发中的地段已经开发完毕,坑洼道路丶作业轰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商圈丶小区丶公园,许多地方她们都不认识了。
就连祝卿安原来的学校也搬到了新校区,废弃的老校区被隔壁一所化工专科学校合并了。
在傅亭的建议下,祝卿安到新校区转了转,买了水果看望之前的老师。
年级主任现在是副校长。李莎莎依旧在带毕业班班主任,模样没多变,只是头上多了几缕白发。聊了会儿,她忍不住向祝卿安吐槽,说现在的学生一届比一届难带,就连好多智能教学设备她都搞不懂。如果都是祝卿安这样的学生就好了。
说完,刚好有一节是她的班会课。李莎莎拉着祝卿安到教室,现身说法,痛心疾首的让这一届学生看看优秀学姐的成功案例。这几年,祝卿安的名字已经被李莎莎对着学生念叨了无数遍,恨不得把她当时学习的状态拍成视频,挂在教室里循环播放。
以至于祝卿安刚报出自己的名字,底下的学生们就露出“原来是你”的表情。
辅导傅亭学习的习惯还在。回到办公室,祝卿安看到李莎莎桌子上还有一叠没有批的试卷,一时手痒,摸过来帮她改完了。
办公室其他老师半是羡慕半是打趣:“李老师,你的得意门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让人家做苦工,不得请人家吃顿饭。”
李莎莎真要请吃饭。祝卿安婉拒了,她和傅亭说好,中午傅亭来学校接她。
李莎莎中午还要看午自习,没有强留。祝卿安到校门口的时候,傅亭骑着一辆双人同骑共享单车,刚刚到校门口。
傅亭拍拍后面的车座:“上来。搂着我的腰蹬腿就行。”
车子有点矮,祝卿安蹬起来,小腿快和大腿折叠到一起。不过好处就是要刹车的时候,她腿往下面一放就能踩着地进行人工刹车,还能在停的时候用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当车腿,停的稳稳当当。
傅亭上午去了赵斌的火锅店,聊赵斌妈妈治病的事。火锅店是赵斌两口子去年开的,生意还算红火。赵斌妈妈年纪大了,前段时间查出心血管有点问题,考虑到老人还有不少基础病,岳父也有困扰多年的股骨头问题,赵斌决定过段时间去趟首都,在最好的医院给两家的老人都好好查查。
在火锅店坐了一上午,再出来,衣服上都带着淡淡的牛油锅底味儿。
傅亭忽然说:“卿安,阿斌问我要不要回一趟家里。”
祝卿安顿了顿,问:“你自己想回去吗?”
在出发回桦城前,她们都只是说回来参加赵斌的婚礼。但是参加完之后,又心照不宣的没有订即刻返程的车票。
傅亭的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
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家可归的迷茫。
“我很讨厌那个家,可是……”
她是在那里长大的。
祝卿安是打定主意不回去看祝鹤堂和林胜男的。听说他们俩现在还住在一起,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这些年间,他们从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但是祝卿安会把自己获的奖和团队项目成果发到朋友圈,然后设置仅祝鹤堂可见,方便他拿走再发到自己朋友圈里炫耀。
祝卿安对回到那个家没有任何想法。祝鹤堂和林胜南也不需要她回去。
但傅亭不一样。傅亭对那一小片平房的感情,要覆杂得多。
她给傅亭提建议:“我们可以到那附近看看,你不想去就不进去,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留一笔钱给外婆。”
“我不是放心不下。”傅亭摇头,“他们没有好值得我挂念的。我们钱也不多,你还没毕业,我也在上学,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钱。我只是觉得那个房子里还住着一个傅亭,我应该和她告别。”
祝卿安:“我陪你。”
傅亭擡手擦了一下眼睛,笑道:“我这样是不是特矫情,还整什么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你是不是觉得我中二又搞笑?”
祝卿安就没有任何要告别的意思。她从离开西子湾那个家的第一步开始,就是完全崭新的人生。
祝卿按只是平静的蹬着自行车。“真正的告别才能迎来更好的开始。”
傅亭不再迷茫。这段时间沈重烦乱的心事在这一刻云散天开。“那我们下午就过去吧。这样也能早点回去,我就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祝卿安:“行,那我再订票。”
下一个路口红绿灯,她们直行,停在自行车道等。
附近交警刚刚拦下一群骑摩托车的“鬼火少年”,一个个留着十年前流行的杀马特造型。四月份的天气,早早的穿上了坎肩,露出身上花里胡哨的纹身。
他们五颜六色的头发实在太过扎眼,傅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群鬼火少年年纪不大,都瘦瘦的,最小的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干瘪的像棵豆芽。最大的也就差不多十五六岁,没一个到法定骑摩托车的年龄。
交警一个个问他们名字,问到其中一个矮矮的红头发男孩,那男孩十分不屑地偏过头,往交警脚边吐了一口痰,“滕虎。滕虎的滕,滕虎的虎。跟爷唱歌跟爷舞,爷叫滕虎你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