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坎坷乡试一【修】 我苏敬仪也算改变书……
压根不知道还有个惊雷等着自己杠, 苏敬仪看完自己小金腿后,也不忘其他团员。帮着一一确认过名次,除却郑为这个一心杀猪的大汉落榜外, 其他人都榜上有名。
他见郑为除却松口气外,唯有真诚对同窗的祝愿,也就不勉励人再接再厉了。毕竟对他而言,郑为能够杀猪,若是衍生出生猪产业链也挺好的。没必要非得让人继承祖宗志向, 做验尸的仵作官。
冲众人约定好三日后齐聚蹴鞠山庄庆功,眼下各回各家报喜后,苏敬仪就乖觉的跟着秦延武先回了秦家开宗祠庆祝。
定国公骄傲满满, 给两人都发了大红包, 又下令给所有仆从双倍喜钱。
享受着秦家子弟一样待遇的苏敬仪感动无比,给自己没见过面的祖母上过香告诉这喜讯, 又一一叩首祭拜秦家祖宗们。
拜完之后, 他才回到苏家。按着定国公给的“文人世家庆祝”步骤条例, 也一一给自家祖宗们上香,报告这个喜讯,诉说着苏家未来重新崛起有望。
当然了, 祖宗们也有个区别。
他略微给自己祖父稍稍供奉了比较次的贡品。
退出宗祠时,苏敬仪还翘首望了一眼天。
发现天依旧瓦蓝瓦蓝的, 半点没有玄学的痕迹,他静默一瞬。
返回宗祠,又给除某个人以外的祖宗们上香,虔诚无比:“我苏敬仪也算改变书中苏家命运,改变第五代的命运了,还望诸位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 保佑你们的大胖孙子,保佑我接下来可以顺顺遂遂。”
叩拜之后,苏敬仪将手中的香烟小心翼翼插丶进香炉之中。
望着袅袅香烟将苏家祖宗的牌位萦绕,仿若无形之中真有灵在吸食这一份香火气息。苏敬仪一笑,起身走得是步步生威,威风凛凛。
一出走宗祠,苏敬仪就见俞嬷嬷上前,汇报的嗓门都响亮:“敬仪少爷,咱们老亲故旧各家也送礼过来了,这护国侯……”
苏敬仪微笑着听着。
第一波礼都还没报完,门房又来报告又又又有人送礼来了。
听得这络绎不绝的,苏敬仪觉得自己可是个小心眼小兔崽子,立马挑选了两个嗓门洪亮的去某个人房间外,继续喊。
喊的越响亮越好!
被控制住的荣玉娇:“…………”
苏敬仪神神气气:“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若是武帝不告诉他苏从斌曾经“刺客”,他或许对荣玉娇没太多的恨意。毕竟他压根没相处过,毕竟荣玉娇已经翻不起风浪来了。但一听到这事,一听到苏从斌豁出去过命,他就忍不住厌恶荣玉娇。
若是荣玉娇稍微有点脑子,以苏从斌对太后的孝敬,仕途都会顺遂很多。不会几十年如一日被排挤,被嘲讽缩头乌龟。
不会人到中年,远赴贵州。
在现代贵州都有些穷苦,更别提眼下,是被视作苦寒之地的。
瞧着荣玉娇眼里闪过的悔恨之色,苏敬仪冷哼一声,慢慢悠悠铿锵有力:“苏家主说了,回礼都翻倍。毕竟啊苏家经过整顿后,什么都没,却也有点小钱。”
“庆祝的宴会就跟秦家一起办。毕竟吃食这块出问题的地方挺多。这回除却勋贵还有皇亲子弟们,关系错综覆杂的。”
俞嬷嬷望着有模有样的苏敬仪,见人没因为斗气就自己主张操持宴会,刚欣慰想赞誉小主子两句,就见管家急匆匆而来,神色都有些焦虑:“少爷,俞嬷嬷,几位皇子派人来送礼。”
“大皇子?”苏敬仪退出荣玉娇的院落,飞速翻亲爹留下的迎来送往手札,翻遍了也没说皇子来送礼怎么办:“我爹高中状元,好像也没皇子当日就派人来送礼吧。”
事后送礼,也是琼林宴皇上喊声表哥之后。
权衡着,苏敬仪干脆无比:“就说我已经回定国公府了,你们不好做主,退回去。”
管家担忧:“可是皇子啊。”
“皇子又如何?皇上也就戏谑一句表哥,我爹官位又没升。这帮人这么积极,不就是图定国公?”苏敬仪虎着脸,直接让俞嬷嬷去回绝后,他立马一个撒腿跑回定国公府。
岂料专门在家庆祝的国公爷不在。
“怎么了?”苏敬仪小声凑到苦着脸的秦延武身边:“是朝中出大事了吧?你别愁,舅公肯定回归来参加你的庆功宴。你可是老秦家第一个文秀才。”
文秀才环顾四周,颇为周全着:“敬仪你站稳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苏敬仪见秦延武说的这般郑重,倒是好奇了。从顺如流盘腿坐在地上,然后请人开口。
秦延武蹲苏敬仪身边,凑人耳畔道:“皇上留书出走了,命令祖祖摄政,董阁老从旁协助。”
苏敬仪:“你说谁干什么了?”
“皇上留书……不,”秦延武纠正用词,“微服私访去了。”
苏敬仪微笑,宽慰着愁眉苦脸的秦延武:“皇上微服私访也挺好的,这不是能知道民生,监察地方嘛。再说了皇上有武功,他肯定带着钟指挥使他们一起去吧?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延武哼了一声:“我才不担心皇上安危呢。皇上微服怎么等等,带上我们多好啊。我也想出去游学。”
“本来说好让我历练的,结果又不让去。他自己倒是跑走了。”
“不气不气。等咱们以后做举人了,就能出去看看大周风景了,看看祖辈们保护的大周是如何风光。”苏敬仪宽慰着,见人郑重点头,慢慢话题引导到送礼上,“皇子送礼怎么解决?”
“收下啊。”秦延武很笃定:“你眼下住定国公府,皇子们看这一点都要一视同仁。不然咱们两个上榜就送我一个,显得他们多小气都不会做人啊。”
听到这解释,苏敬仪小声:“那送到我家是不是有些问题?会不会跟皇上出京有关?”
秦延武闻言想了想,“跟皇上出京应该关系不大。祖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皇上直接离开京城的消息。但送礼肯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至于送到你家也好理解吧,毕竟你到底是苏家第五代,以后要继爵的。你现如今是秀才公了,都能按着规定荫庇为官了。”
“秀才对普通寒门是有功名在身了,见官不拜。对于勋贵子弟尤其是嫡长子那就是拥有荫庇为官的凭证了。咱们荫庇也是七品官,别人科考若是三甲同进士,还是从七品呢。”
能一不留神当官的苏敬仪:“…………”
直接有编制的苏敬仪:“…………”
苏敬仪不纠结了,昂首挺胸:“哈哈哈哈哈哈,那还考什么啊?”
“可你不是要跟苏琮比谁更厉害吗?”秦延武看着双眸诡异迸发亮光的苏敬仪,吓得一颤,急声道:“咱们还要继续读书的。祖祖说了,咱们要进国子监学文练武!”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苏敬仪道:“舅公眼下身子骨还硬朗,要不,我们去游学吧!要不然以后咱们长大了,舅公老了,反倒是不好外出了。”
秦延武:“…………可是皇上不在,我们武勋子弟无诏不能出京啊!”
苏敬仪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焉了。
定国公从宫里安抚好群臣回来就见垂头耷闹的苏敬仪,就连自家曾孙面色垮着,当即纳闷。
护卫上前小心翼翼说明两人都萎靡不振的缘由。
定国公听完之后,也跟着垮了脸:“就是啊,你们应该趁着年轻出去见识见识。见识民生疾苦,才更懂戍边保家为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有权之后要如何保持本心。”
听得老爷子这番透着人生阅历贤明话语,苏敬仪点头若小鸡啄米:“舅公,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皇上要亲眼见见红薯耕种,见见南北风情。”定国公说完之后,招招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在某些海外小岛发现金矿,外加苏敬仪你跟皇上交代的那个梦,皇上就想亲眼去验证一番,如何对方真有不轨之心,直接打。”
听到最后三个字,苏敬仪立马精神抖擞:“舅公,请您派兵好好训练我。打那谁的时候,我也要上战场!”
“哪怕扛旗的都可以!”
见苏敬仪从未有过的狠厉杀气萦绕全身,定国公倒是愈发奇了,区区蕞尔小国几百年后到底能够横成什么样子。
当然也愈发警惕。
苏敬仪一个看着没多少“脑子”的天真人,看着被后世滋养很好的善良人物,一提及这事就杀气腾腾的,足以说明也国殇一词。
感慨着,他擡手拍拍苏敬仪肩膀,应了一声好后,就聊起设宴的事情。因突发摄政监国这事,要是再开宴,那是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吏全他娘要过来了。
这样一来,就有点那什么了。
可不开宴,心里憋气。
秦家五代唯一的文曲星,实打实有功名的文曲星!
还有苏敬仪,这多坎坷啊,但也争气,还第三名是能被律法明文推荐进国子监,而不是荫庇进国子监。
苏敬仪和秦延武互相对视一眼,跟着点头。
不庆祝,他们也憋气的。
这些时日,真的很苦啊!
秦无恙也难得加入出谋划策两句。
第二天京城乃至顺天府大大小小村镇都有敲锣打鼓,确保百姓是真真能够获益,吃上几天,而不是一顿饱腹撑到吐。故此庆功宴花费全都化作实实在在的十斤面粉八斤猪肉一只活鸡一条活鱼,发给各家。
顺天府的百姓们都欢呼不已。
哪怕有些捏酸的声音,百姓们都直接怼回去了:“先前那个鼎鼎有名的登闻鼓,苏侯爷自己都说了一百两银子他只给他一个儿子花,其他家族得分成十分给十个儿子花。”
“现在非但苏侯家独苗苗,就是秦家也是独苗苗啊。两个独苗苗的秀才庆功宴,让我们所有百姓沾沾福气怎么不行了?”
“贵人一桌酒席多贵啊。”
“就是,要是吃流水席,还不得抢两个鸡腿打起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只鸡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多好的啊。”
“你们不知道吗?这里还有皇上的银子。那定国公府掌柜敲锣打鼓说了的,延武不一样,那是皇上都看中的小武曲星。现在文武双全,更好保护大周呢。”
“还有镇国长公主都加银子了。这秦延武是她的侄孙啊。”
“定国长公主也给银子。”
“他们有钱不正常啊!”
“…………”
大皇子听得这一声声,像是百姓发自肺腑的话语,眉头紧拧成川。
他着实是想不明白,一个皇帝怎么能容忍武勋这般收买民心。
要知道他也当了五十年的帝王,是历经过年迈诸子夺嫡的。
所以他的父皇怎么放心离开?
绞尽脑汁揣测不明白,大皇子换了几个地方,确定没有人尾随跟踪观察后,他看向自己招来的齐子睿。
日后他对准勋贵的一把刀。
***
齐子睿看着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的九思公子,颔首弯腰感谢过后,便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一回到蹴鞠山庄,他旁敲侧击一二最为活跃的许良才,听得人归家也遇到过某些乡绅偶遇,他苦笑了一声。
“怎么,你归家没遇到?”许良才不信。
府试成绩出来时,跟他家沾亲带故的都围拥过来了。得亏他时常训诫,家中长幼才没飘起来惹出祸端。
“除却乡绅外,我还遇到一个人。”齐子睿叹口气:“那姑娘说的身世又像极了我家亡姐的经历。可东问书院用女色迷惑如此龌龊手段我没忘记。”
“你知道便好,愁什么?”
齐子睿小声:“又有个富家公子前来拆穿。故此我怀疑人是连环设局。”
许良才表情都有些惊恐:“说……说句难听的,你家目前就你一个人。相比较之下却是好拿捏些。给你弄个风寒病痛的,病倒在路上都无人照看。”
顿了顿,他低声:“咱们没禀生名额。若是能够舔着脸留在山庄,哪怕给安乐侯当书童,倒是比在外头安全些。”
说完,他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齐子睿。
齐子睿自然懂人未尽之意——一起厚颜去求苏敬仪他们一二,以他们宽厚善良的性情,或许会答应。
“咱们还是得再盘算些周全的缘由。就如团长他们请的夫子,大家互相共赢。若是直接开口,倒是……”齐子睿有些躁得慌:“到底咱们攀附太多了,以后底气都无。”
听得这话,许良才张张合合半晌,最后闷声嗯了嗯。
他们没什么特殊的才智,甚至都没个祖荫——像郑为,虽然才智平平,却有祖荫。他若是想要继续读书,便有去处。不像他们虽然是秀才了,却不上不下。家里的银钱请不起大儒指点,甚至去顺天府府学求学,都要担忧束修。
毕竟乡试所考内容繁杂,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得知道大周的风土人情还得……总而言之买书的钱都不够。
两人愁苦着,倒是养成了习惯,继续做着题等着苏敬仪和秦延武归来,搞蹴鞠山庄的庆祝。
等了又等。
两天后终于盼星星一样的把两人盼回来了,也把其他贵公子们都盼回来了。
忙到嗓子都有些哑的苏敬仪见齐子睿一行人敲门入内后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无比道:“有话直说就行。”
他这两天统筹安排大调度,要跟活着的鸡鸭鱼肉打交道。毕竟他们不能游学,就只能先看看活物,免得他们都只能点评餐桌上的鸡鸭鱼肉,不知道现实里老百姓养一头猪有多难。
比如他苏敬仪一张口一人十斤猪肉,就是拍脑袋吹牛逼。
完全不管现如今养一头猪的难处,不知道顺天府户籍人数。
要不是秦家常年跟军需打交道,有渠道有门路,他们连两斤猪肉送得起却买不到!
因此他学习学习着,猪脑子过载了。
思考不动了。
齐子睿一行人赶忙诉说他们归家后发生的事情。
苏敬仪听得美人计都用上了,扭头看看秦延武。瞧着人还没长开的稚嫩脸,他止住自己丧心病狂的问,转眸看优秀的代理团长凌敏:“你当秀才公没美人计吗?”
凌敏翻白眼:“我的未婚妻是福王孙女,宗正已经上交县主请命了。”
顿了顿凌敏幽幽道:“福王就是宗正寺寺卿。”
他身边要是出现美人,那美人背后主子三族都能被夷了。
秦延武见状后知后觉:“敬仪你怎么不问我啊?”
“祖宗,你身边有人敢用美人计,你对得起所有人对你弯腰称曾孙少爷吗?”苏敬仪说完,挠头:“你们都有美人计,怎么没人对我用计啊?”
“我也独自回家了啊。”
凌敏埋汰了:“你身边的护卫不是人啊?”
“再说了,你看看你现在长的模样。长开了还好看的。要找一个比你好看的美人,应该也有些难度。”
苏敬仪对此深表认同,“也对,我长得那么好看。”
感慨完,不去看苏家老仇敌什么脸色,他郑重望着众人:“你们能够谨慎,我很欣慰。但秀才团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会在山庄了,山庄这两年会变成蹴鞠山庄,就供蹴鞠。但你们吧,咱们到底都是第一回也有些情谊。”
“你们若是不去继续读书,想要先赚钱在备战乡试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去当刀笔吏。”
刀笔吏,也就是师爷。
这也是有些门道的秀才一条路。对他们这些毫无门路的农家子弟来说也算机会。因此齐子睿是毫不犹豫应下,“学生多谢团长,学生冒昧,能否专注刑名方向?”
见人红着脸,眼底还闪过一抹遗憾。苏敬仪想想当初与人一番私聊的话语,知道人想要学习更多律法知识。于是他笑着应下:“我能找到的也就刑名师爷。毕竟昭宪法学院,也算跟我祖母有些渊源。”
许良才闻言想想太后亲妹这一词,压下一闪过的希冀,跟着弯腰感谢。
盛柏兰踌躇片刻后也应下。
颜青弯腰:“学生会入顺天府府学。”
“府学?”苏敬仪惊诧:“以往顺天府第一名可以被推荐去国子监吧?”
“国子监人才济济,学生在其中不会显眼。去府学,反倒是成了鹤立鸡群。”颜青沈声道。
且第一名,以往都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才能以秀才之名去国子监,否则国子监收贡生的门槛是举人。
见颜青眼里带着深思熟虑过后的决然,苏敬仪也就从顺如流表达恭喜,而后看向钱鑫。
钱鑫弯腰:“学生已是秀才,家中有门路送我去国子监结交些人脉。”
对此苏敬仪倒是意料之中。
这皇商后裔来此就是结交人脉的。但胜在乖巧听话,且钱鑫出图贼快,不愧是家里做陶瓷的,那画的真是一个字秒。
所以他也愿意被人结交。
最后他看向坚决要杀猪的郑为。
郑为再一次铿锵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以后要做有墨水的杀猪佬,还养出好吃的猪来。到时候诸位同窗要罩着我。”
见郑为眉眼间浸是真挚耀眼的光芒,一点都没以自己从事杀猪自卑,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弯腰作揖,含笑做出郑重的一声好。
苏敬仪当场点了好几个猪肉菜后,才笑着诉说定国公对安乐侯和沈大骏这两“走后门”的安排:“你们先跟我们去国子监锻炼。苏琮等乡试过后会周游,去云贵一趟。听说要捎带你去看看。”
安乐侯闻言当场顾不得跟混熟的同窗们分别之苦了,爽快道:“好!”
苏敬仪瞧着面色骤变的安乐侯,腹诽一句苏琮脑后,环视在场所有人,笑着道:“那咱们就庆祝吧?酒席让厨倌们准备着,我教你们玩狼人杀吧,新出的游戏可好玩了。你们玩玩也能学学分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靠近。”
听得出苏敬仪话语中的善意安排,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寒门都恨不得立马学习所谓的狼人杀。
见群众们如此热情,苏敬仪在黑板上介绍着狼人杀的规矩:“懂了吧?”
所有人望着一目了然的规矩,齐齐喊懂。
苏敬仪满意,“咱们玩。第一局……”
暗中盯梢的锦衣卫们赶紧把这最新的游戏着重介绍,传给远在江南的武帝。顺带也弱弱提醒一句武帝,好像貌似有皇子接触团员们了。
嗯,本来他们也认不出伪装过的皇子。
但是谁叫有人女装过呢。
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可不得精益求精一下?
因此就敏感的察觉这三眼五庭,人最基本的五官有那么几分眼熟。
十天后,武帝接到来信。
对于皇子拉拢他只觉意料之中。
但依旧愠怒。
“来来去去也就许诺官位,给予金丶钱丶女丶色了。”武帝嗤笑一声:“夺嫡就不能像朕?去立军功,或者直接上书推广肥田推广红薯也好。真把朕当初说集齐十张奖状皇子出阁当耳旁风。”
正确的夺嫡,他分明教了啊——集齐十张奖状。
钟刑小声:“爷,您息怒,微服呢。”
武帝紧绷着脸,让自己欣赏着农田。
临近秋日了,这农田累累硕果,光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就连吹拂而来的风,都夹着果实的香气。
欣赏过后,武帝没去打扰忙碌乡试团的苏琮,又去了一趟浙江。逛过着名景点后,他才返回来接苏琮过中秋!
交卷后的苏琮本已经习惯去找思恩,没想到思恩身边竟然站着……
身形一僵,他克制住自己跪地的膝盖,疾步上前,朝武帝弯腰。
“你哥他忙,我也算你叔父,来接你。”武帝拦下苏琮行礼:“记得,把这事写进家书里,让你儿子羡慕羡慕。听说他倒是勇气可嘉的,书都还没读两本呢,也下场要试一试乡试的难度。”
苏琮听得这别扭的关系,眼圈都红了起来,弯腰,闷声道:“多谢叔父。”
“应该的。”
“不过,我还是信敬仪的!”苏琮吸口气,勇气可嘉的看着武帝:“我儿子最棒了。”
武帝瞧着苏琮两眼珠子里全是与有荣焉的傲然,当即气不顺了,埋汰:“行行行,你爹最棒了!”
苏琮:“…………”
千里之外的顺天府贡院,苏敬仪狂奔出考场:“中秋啊终于轮到我彩衣娱亲了!”
虽然忠武公走了,虽然皇上也微服出巡了,但太后娘娘归宁之事还是一如既往。故此,今年轮到他真正的挑大梁了,要学习苏从斌做一个职场优秀男人——考试考到精疲力尽,还得厚脸皮蹭顶级国宴!
“走,国庆寺!”秦延武也跟着欢呼:“咱们比苏侯还厉害,交卷还早,还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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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合家团聚的温馨之气传遍了大街小巷。
但对于官场众人而言,国庆寺的宴会更为重要。
装扮一新的苏敬仪望着佝偻身,舔着脸说话的官吏和诰命夫人们,听得叠加的一声声“曾孙少爷丶敬仪少爷”的呼唤,微笑着昂首入内。
他今日的昂首挺胸,亦也是苏从斌卑躬屈膝换来的。
跟着秦延武一路到达太后面前,苏敬仪跟着弯腰行礼:“侄孙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应下,和声问过秦延武,见人满脑子都是昂扬斗志,不会因为自己匆匆学了几个月就参加乡试畏怯,她才安心下来。而后她又笑着看向苏敬仪,话说的更加明白直接两分:“旁人都要火候到了才有勇气试一试,你这孩子啊倒是猴精猴精的,要蹭一蹭阅卷官的点评。”
“但不拘这回乡试如何,你都要踏踏实实去国子监好好读书。才富五车这词也不是虚假的,要博览群书。”
边说,太后环顾在场众人:“哀家记得乡试要考的可比院试覆杂。除却四书五经外还要考名家大儒的注疏。”
“皇祖母您好记性!”长公主笑着道:“我啊可是延武好姑姑,延武这孩子下场要考试,我是立马查了查,哎哟可难了。《四书》主朱熹《集注》,《易》主程颐《传》丶朱熹《本义》丶《书》主蔡沈《传》,《诗》主朱熹《集传》,《春秋》主胡安国《传》,《礼记》主陈澔《集说》。”
“光听得就让人头疼。”太后叹口气,但眉眼却是肃穆至极,望着入场的子弟们,就差一一环视过去:“但不管如何,不光敬仪,便是在场的小辈们都不能在祖宗的功劳铺上图安逸。”
入场的皇亲子弟看着太后说着说着眉眼间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迎着自家父母横扫过来的刀子眼立马起身跟着弯腰感谢太后教诲。
边致谢,他们看向苏敬仪和秦延武神色都带着同情。
老人家啊,知道乡试要考的内容,光四书五经都得加上大儒注疏,结果倒好苏敬仪他们才读书几年,就得下场考试。
迎着一群人隐晦投射过来的同情怜悯眼神,苏敬仪愈发感动。老太太也是怕他们这回名次不好,是宁愿自己开口帮着他们铺垫一二。
“请太后娘娘放心,侄孙……”
太后瞧着苏敬仪双眸都遮掩不了的感动眼神,感觉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听到苏敬仪的彪悍实绩——狗。但不得不说,苏敬仪这感恩的,湿漉漉的眼眸,真的,光看着都让铁打的心肠能够柔软两分。
感叹着,太后笑着打断苏敬仪的话,对身旁的定国公道:“不得不说咱老秦家风水倒是养人的。这孩子倒是愈发俊俏了!瞧瞧才认回多少年,这养得文质彬彬。”
瞧着苏敬仪的确精神奕奕的,往大堂上一杵着,跟金子一样咻咻咻闪着光亮,定国公与有荣焉骄傲:“那是,俊俏的很。赶明儿问问文臣那边有没有京城美人公子排行,就像那个貌比潘安看杀卫阶的,给咱敬仪也弄一个典故,好流传后世。”
听得太后听得如今都摄政的定国公都这般发话了,参宴的皇亲们一个个笑着夸老爷子会栽培人。就连大皇子也笑着赞誉,眉眼里带着些惊诧望着苏敬仪。
苏敬仪今日有两分连夜参加乡试的疲态,但这一份疲态给苏敬仪添了些脆弱的美感。不是后宫妃嫔那种精心设计出来的妆容,而是真真实实的憔悴,透着些真诚。因这一份由内而生的气质,让苏敬仪整个人便添了些坚韧气息,将人本就完美的五官衬着愈发耀眼明亮。
跟记忆中的阴鸷扭曲的苏敬仪完全不一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这苏敬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性情如此大变?
像他自问有奇遇,却也敢笃定除却心境阅历外,性格等方面并未有太大改变。
苏敬仪为什么会变化?
思忖着,大皇子慢慢端着茶杯,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将乡试注疏所用版本倒背如流的姐姐。
说来,他这个长姐最厌恶读书的。
被注目的长公主迎着某道自以为隐晦,却透着高高在上审视的眼神,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其实也不厌恶大皇子这个弟弟。毕竟她和弟弟都是单独排序,彰显独一无二。可偏偏吧,她这回来京,也不知道这个弟弟脑子哪里有问题了,时不时就用这种莫名其妙的高傲眼神看着她,甚至还用一种死人一样的眼神悲悯的望着她。
这些小动作,对方自以为掩饰很好。
可也不想想,她可是名震西北的女罗刹,自襁褓开始就遭受刺杀的。对亲爹都不熟,但对杀意很熟。
埋汰着,长公主不愿中秋节搞事,只顾跟着彩衣娱亲,看宴会节目。
顺带递给便宜弟弟一叠作业。
苏敬仪看着厚得小拇指高的作业,吓得音调都有些飘了:“姐?”
“你的写法简单,我能看懂。那些上书房的夫子掉书袋的,老子听得头都疼了。”长公主阴沈着脸:“一帮人还想我跟我那些娇滴滴的妹妹一样学习什么《女论语》!”
“《女论语》是什么啊?”苏敬仪有些看着愠怒的长公主,小心翼翼:“这……这女孩子不是学什么《女则》就行吗?”
古代女的,到底要学多少啊?
秦延武震惊:“敬仪你不知道《女论语》吗?”
“我该知道吗?”
秦延武看着反问理直气壮的苏敬仪,想想人经历又想想自己听闻过的过往,赶忙小声解释道:“《女论语》是唐代贞元年间宋若莘丶宋若昭姐妹所撰的有关女子训诫的书,是贵妇推崇的书籍,分立身章丶学作章丶学礼章丶早起章丶事父母章丶事舅姑章丶事夫章丶训男女章丶管家章丶待客章丶和柔章丶守节章共十二章,每一章都详细规定女子的言行举止和持家处世事理。”
“延武,你怎么知道那么详细啊?”苏敬仪都有些敬佩了。
“因为先前你娘在秦家,就是宫中教养嬷嬷们教导《女论语》啊,教导如何做贵妇。祖祖也就跟我聊过这些事,说诰命夫人读书明礼,也能相助官场。”秦延武郑重道:“等回去了我跟祖祖说,你赶紧要上上课了。咱们不用精通,但基本上也要知道贵妇们学习什么,知道她们也很辛苦付出的,我们要尊重。”
最后两个字,秦延武板着脸,强调得格外肃穆。
一见人扳着的小脸,苏敬仪表示懂。
他肯定不犯苏家那谁的错误!
边说,苏敬仪举手发誓,而后轻声:“有没有教导贵公子言行举止和持家处事的书啊?”
家庭职场攻略来一本啊。
他这么多年了,还是混不了古代贵族圈子。
“你疯了吗?”长公主听得苏敬仪这话,直接问出声来:“世家教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家族底蕴不外传。要是撰写成册刊印出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传家之道了?”
“你爹费心把你塞国公府,就是让你跟着秦祖父耳濡目染,蹭延武的课啊。你倒好,还想直接要本书?”
“那四书五经都刊印多少本了,也不是人人都靠此发家啊。”苏敬仪嘟囔道:“咱传家最重要还是明事理和执行力。道理懂没用,你得实践!”
听得这话,长公主想想自己这些时日挑灯夜读,拼命学皇子的课程,好让自己日后打败皇子,去完成自己滋生的,不能为外人说的野心。
这其中的苦难,让她也觉得得写本书。
“延武,这个《女论语》是女人写的对吧?我要是写本有关教导女子的书籍,在本朝肯定比《女论语》还能服众,是吧?”
比如她觉得最后一章就可以不要!
守啥节啊!
“姑姑,是女子写的。”秦延武一本正经回答问题:“但是我觉得在本朝您的书籍要流行,可以。就像圣谕十六条,成为科考就连纨絝子弟都会倒背如流了。”
回答完后,他积极建议:“姑姑您要不出资去朝廷台建立一个贵妇或者四大贵女选拔赛,以您的书籍为考核标准?”
猝不及防听到这确凿可行的办法,长公主满意,擡手拍拍秦延武肩膀:“咱延武不愧是老秦家的双曲星,就是脑子转得快!”
苏敬仪瞧着似乎有心要改一改贵女规矩的长公主,舔着脸笑着:“姐,小弟提一点好不好?”
“说。”
“您知道的,我娘是医女出身,我先前为了消磨些隔阂也翻过医书。虽然当时人字不多,但月事两个字……”苏敬仪轻声,小心翼翼观察长公主神色。
长公主淡然:“继续说啊。”
“这……我娘,就生母当时带着我流浪。您知道那事吧一来有的姑娘疼的打滚,我娘就是那……”苏敬仪在心里双手合十,拼命给娘道歉,面上却是一脸回忆过往的哀恸,边小心翼翼道:“她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就跟我说女子月事重要性,说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娶妻了一定要好好对待。”
秦延武一听好好对待,双眸瞪圆,听得更加认真。
长公主看着虽然有些羞红脸,但咬着牙一字字说的字正腔圆,没有任何“晦气”之色。要知道她当初第一回来月事了,裤子染红了一片,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嫂子拦住哥哥,是躁得慌的低声跟她说那事儿。
那难以启齿的模样说起来她第一反应都是中毒,命不久矣了。
直等微弱的声音解释完,她才懂来那事儿是长大了,是女子,哦,是妇女了。
然后嫂子又低低的说了好些忌讳,叮嘱着她来事儿千万不能去习武,不能去庙宇不能去摸……
迎着长公主府覆杂的眼神,苏敬仪看眼一脸听讲,月事一事上没有被“古人封建潜规则污染”的秦延武,紧张着继续编:“月事带这种听说是母女之间口口相传的,当然也有些地方会私下买。我那个……那个赌博的败家玩意你们也知道,他当时被引着就差青楼为家了,他就做过一款月事带。我娘当时不知道提及来时还觉得那渣渣贴心……”
得亏那渣渣死翘翘了,查也查不出来。
“所以我就想着我能不能见见贵妇用什么材质啊?若是两种月事带的优点能够结合起来,材质能够更便宜些,我想做做这种月事带。”苏敬仪道:“让我娘也能以我们为傲。毕竟我的才学有限,让我立功给她老人家追封诰命挺难的。但是我可以记住她的疼,尽可能的让她不再疼。也愿意推己及人,将这一份孝心,送给其他脑子不如我灵活的人。”
秦延武闻言积极:“虽然我不知道月事,但要是我娘也有月事的话。那我肯定会买的!”
“好崽!”苏敬仪拍了一下秦延武的肩膀,双眸带着些恳求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擡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觉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句话——“我可以记住她的疼。”
娘的疼弟弟的疼那一夜王府丧命的三十六人的疼,她记住了。
血瞳的血,是王府三十八人的命。
但这一回不像从前一想起便是滔天的恨意,她这一回诡异的内心平静至极,甚至双眸还能透着指缝去看苏敬仪。
看驸马苏敬仪!
有了目标后,长公主应得颇为痛快,表示自己会好好查查贵妇们用什么月事带。许诺后,她就迫不及待带着迫切开口:“你这回乡试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一听跟混熟了的长公主开口,苏敬仪也坦诚:“太难了。注疏这些院试不考,就算考也是一句。乡试不一样,考就算了还得截搭题。”
截搭题的难度,想当年苏从斌也愁的,就连武帝都提苏从斌愁难呢。
三道截搭题,他只想出一道原文出处。
秦延武闻言,也跟着哀叹:“太难了。那些举人能够考上也真不容易,我亲自体验过了就稍微懂了些难处。”
长公主:“…………”
长公主看看那苏敬仪的脸,静默一瞬,叹道:“继续努力就行。”
反正世人选择婚姻还有一条叫亲上加亲。
反正当初提的时候父皇虽然动怒咆哮破口大骂,但终究没有把话说死了。
琢磨着,长公主又立马加上一句:“你们在国子监好好读书啊。本宫在宫里等你们学成教我。”
“我不争馒头都要争口气,给那些酸臭儒生一点颜色看看。本宫也要出阁讲学的,要表明自己享父皇偏爱也实至名归,皇子能做的事情本宫也能做。”
“且本宫也要报秦无病之仇!”
听得长公主这声声透着平权思想的话,苏敬仪弯腰作揖:“请公主殿下放心,这仇我苏敬仪帮您报定了。”
“还有我。”秦延武踊跃无比:“我也要出阁讲学,要当进士,让他们看看!”
“那咱们就往死里学,学不会了还有天才苏琮呢!”苏敬仪毫不犹豫给两人打鸡血。听得两人亢奋应下后,他擡眸看眼圆如银盘的大月亮:“千里共婵娟,苏琮一定听得到。”
“公主,我给您讲苏东坡菜菜,他弟捞捞的故事。”
“您知道苏东坡他弟弟吗?”
“就那个东坡肉的苏东坡?我先前听你们讲过他爹,苏老泉。你们用苏老泉来鼓励我读书不怕晚。”长公主回忆着,“他还有弟弟?”
“他弟弟厉害,是宰相呢!”苏敬仪豪迈挥挥手里的作业:“他弟弟啊叫苏辙,说来苏琮也算我弟弟。我弟弟呀肯定干的比苏辙好……”
在江南被李尚学拉着跟考生们一起疯的苏琮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苏琮莫不是有佳人惦念?”有人仗着酒助兴,开口打趣着苏琮:“来,喝酒!咱们考完了还是得松快的,这吹拉弹唱不提,那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是要的,来……“
这边刚豪情吟诵着劝酒,忽然就又突兀的哀嚎声响起:“娘啊,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祖宗啊,这一科难啊……”
考场失利的痛哭声恍若一盆冷水迎头泼来,听得在场考生们不少变了脸色。
这乡试考期近中秋,习俗都是最后一场他们提前交卷,畅想书生意气,桂榜高中。哪有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的倒不如不提前交卷,老老实实在考场上实打实的时间呆足够了。
还在苏琮这个京城培养来的三连元面前,丢脸。
察觉到众乡绅公子眼里闪过的愠怒,苏琮笑着举杯:“说来不满诸位,我遭遇坎坷,原以为人生晦暗,却不料比我经历坎坷的苏敬仪却是豪迈无比。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来勉励我,故此我今日才有幸能够与诸位兄台同参加乡试,再一次搏一搏!”
李尚学眼睛都亮起来了:“琮贤弟你刚才说什么?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最妙的还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同桌有书生立马佩服的开口,“此句让人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有李太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气。”
“好诗好诗,不,好品性!”在他们隔壁桌的考生抑制不住激动起来,感叹道:“难怪京中传闻苏敬仪短短三年便能够改头换面,文采斐然,面对质疑不卑不亢!”
“有此佳作勉励,区区一场乡试算什么。这史上多少才子屡败屡战。我等今日既然出来赏月,就该好好赏月,欣赏咱们十年苦读化作的累累硕果。”
“不管科考成绩如何,这才学终究是我们立身之本,才对得起我们离家求学。”
“不知此诗题为何名?”
“…………”
见同行之人大多眉目清明,带着书生的赞赏,苏琮缓缓吁出一口气,笑着开口:“乃是郑板桥先生所做《竹石》。”
“郑板桥先生?”
“敬仪幼年流浪碰到的一位山野夫子。夫子以此鼓励他们母子俩自强自立。”苏琮说着,眉眼间还有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母亲还有敬仪多么坚强,才会让先生见了都心生佩服,赠师一首。
敬仪的品性更为坚强,知道此诗之好,是拼命解释非他所做还署名,希冀先生之名能传千古。
感慨着,苏琮见自己如何知道这首诗词的始末都详细说了一遍,希冀苏敬仪的好品行也能在江南传诵:“我原先孤身一人戴罪立功,敬仪写家书……”
听得讲述,其他桌喝酒聊天,亦或是先前哭嚎的考生们都止住了声音,静静的听着。越听,他们除却对苏琮的佩服外,愈发对苏敬仪都好奇了两分。
竹,君子也。
苏敬仪的人生履历,也真当得起君子之称也!
苏琮听得周围声声对苏敬仪的好奇与赞誉,嘴角缓缓,端起酒,朝众人示意后一饮而尽,其他人见状也具备共饮。
甚至不知谁开了头,高声朗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咱们考完了,不管上不上榜,才学依旧!”
“敬我们苦读而来的才学!”苏琮听得这一声有些耳熟但又略微陌生的话,静默一瞬,也就干脆跟着举杯,高呼道。
其他考生们闻言双眸透着豪迈,跟着举杯相碰。
喝着喝着,也都不分彼此,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尽兴着喝。毕竟文人嘛离不开酒,离不开酒伴随着的澎湃才思,甚至还有人现场作画,请苏琮附上竹石一诗。
一身儒袍混迹其中的武帝跟考生们碰杯,开心着。还凑几个呼号要建功立业的考生身边:“跟着青官处走啊。”
“到大周最苦最边关的地方去建功立业。”
“…………”
苏琮揉揉有些酸的手,看着微服的武帝一副跟着尽兴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结束之后,将自己认识的找小厮,不认识的也请人盯梢着,免得一群醉鬼路上趔趄不认路。万一出点事反倒是不美了。
忙碌完后,苏琮狠狠睡了三天三夜。
睡的武帝都要唤跟随的锦衣卫大夫过来了,人才醒来。
醒来后大夫一番检查,确定无事之后,苏琮感谢过武帝,提笔写家书。写完两份书信后,他又忙不叠去农田看看。
他的时间有限。
乡试榜上有名后,最多也就三年时间能够游历大周。而其中大半年要带着李尚学一行大肥羊一起去往贵州看看。因此江南若非日后乞骸骨了,他可能就来一回了。故此要多多了解风土。
武帝瞧着又又又扎根农地的苏琮,自觉的都不用催促的苏琮,扭头看钟刑。
钟刑有数:“卑职立马给苏敬仪去信问问他乡试成绩如何。”
“不用问,他乡试榜上有名,都对不起郑板桥的《竹石》。”武帝很笃定的开口。
苏敬仪要是有谱,能够事后瞎编山野好心夫子来?
肯定是因为这所谓的“经典诗句”他烙印在脑子里了,用惯了,写在了家书中。
心里埋汰着,武帝道:“告诉苏从斌,最近好好练武。等朕赶过去揍他,要是十招之内输了的话,朕就直接把苏敬仪过继出去。”
“反正苏从斌也是为了苏敬仪才奋发苦读,重头再来,力争状元,是不是?”
这一声是不是,钟刑都不敢听。
为了自己安全着想,他是立马一字不落的书写帝王圣旨传信贵州。
在锦衣卫侍卫快马加鞭传信时,郑板桥的《竹石》在乡试考生中流传,渐渐也流传到了江南大儒耳中。
大儒们听完全诗后,都有些好奇:“竟还有如此诗才流落民间,真是我文坛之悲啊。”
“没准就是那挂羊头卖狗肉的不知廉耻的书院压制了真材实料的才子,才让人历经坎坷,做得出这般绝句来!”
“我得问问同年好友,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这位先生。”
感慨完诗词后,众人又道:“这苏家兄弟才智不提,品行倒是上佳。”
“昔年那咄咄逼人断亲绝孝,也是被人逼的吧。”
“可怜啊。”
“乡试放榜之后,不管苏琮成绩如何,我等到时要邀请苏琮多参加参加诗会。”
“…………”
就在江南各家琢磨着要不要积极散发善意时,乡试放榜了。
苏琮看着报喜衙役举着“贵府老爷苏琮高中南直隶金陵府乡试正榜第一名”的大红喜报到他面前时,一楞。等感受到唇畔湿咸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激动落泪了。
可这眼泪……
他是该落泪了。
因抱错被剥夺功名,他没哭;因决心反抗他敲响登闻鼓,他没吓哭;断绝师徒关系,被敬重的书院排挤,甚至用来做文章,成为天下辩题时,他没哭;孤身一人登上船漂泊时他没哭;好好一百两银子被剥削成十两银子,费劲脑汁要活命时,他更是逼着自己咬牙坚持;面对飓风海浪,他没哭……
现如今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哭一声了。
好好的稍微稍微放松一下了。
毕竟,他是举人了。
真的迈步进入新的征程了!
武帝瞧着喜极而泣,难得露出些孩子气模样的苏琮,笑着拍拍人肩膀:“好样的,大四喜!也给朕争口气。”
低声说完,他激动的作为家长,打赏报喜队伍,听得众人一口一句的恭喜,他忽然间都想把皇子们丢进考场考一个试。
这原来当才子的爹,是这个滋味啊。
“赏!”
“好好赏!”
“朕……真高兴!”
思恩拿着邀请函入内:“主子,有大儒请苏琮参加宴会。”
“什么苏琮,叫苏解元!”武帝纠正,说完看思恩,矜持道:“你回去考武试,到时候锦衣卫报喜,让你师父他们也开心开心。”
“是,卑职定会不辱使命!”
武帝闻言满意,拍拍思恩手,扭头将邀请函递给苏琮,“赶紧给苏敬仪也显摆显摆,催促他三年后努力。”
“爷,敬仪没准今年也能高中呢?”
武帝:“你朝京城方向把你的大喜事好运传给他吧。”
苏琮闻言立马照办,甚至还举起了大红的捷报,希冀这一份喜讯能够化作白云,飘向京城。
此刻京城贡院外热闹不已。
苏敬仪一行人又又又仗着安乐侯一身爵服抢占了榜单第一排的位置。苏敬仪和秦延武飞速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捏拳:“下一回再来!”
两人自我鼓励过后,压下落寞,神色带着担忧看向凌敏。
凌敏是他们中学习最认真,相比较而言备战乡试时间也最长的一个人了。
可凌敏也榜上无名。
迎着朋友们的担忧,凌敏笑笑:“这才智出众的都要苦读十年才足够火候下场,我……我这跟着你们速成,榜上无名也是情理之中。”
原先还有人想要借机嘲讽一番,像凌敏苏敬仪院试名次可是佼佼者,眼下榜上无名没准都说明先前有些猫腻呢。但听得凌敏这番话,有机智的考生立马一算这些人读书的学习,当即目光带着些警惕观察周围,唯恐有人脑子被门缝夹了说出些嘲讽的话来。
毕竟落榜了,才说明科考,说明这功夫不负苦心人,说明天道酬勤!
像苏敬仪这帮人乡试书还没读透,文章火候还没够就敢下场,也就是仗着家里钱多,不怕交报名费而已。
苏敬仪冲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神神气气一笑,“咱们能够参加也是勇气可嘉。去试卷处看阅卷标准。”
“好。”凌敏潇洒应着,让自己学习苏敬仪无视种种视线,心态平和。
秦延武虽然有些难过,但他早已被宽慰数遍,眼下见“尘埃落定”了,他从战争覆盘角度一想,也就淡然了,积极拿出手札本,去记录自己答卷的缺漏处。
本来啼哭落榜的考生们瞧着三人步伐坚毅,背影透着潇洒,眼眸眨眨。虽然有人道一句他们可是贵族,背后有所依托,但也有人目光带着佩服望着落榜的三人:“他们可是贵族少年,可是皇亲慕学代表,这回全都落榜了,恐怕也有些压力。”
“我等作为考生也没必要互相之间嘲讽,理当共同进步才对。”
“火候都没到就进考场有什么好感慨的。贵人做什么都对?”
“三季人不可言说也。”
“…………”
前来想要招揽些人才的大皇子听得考生们的话语,看看不少人似被苏敬仪和秦延武感染,将落榜的悲愤化作学习的力量,面色沈沈。
这样的榜样作用,应该出现在二十年后,出现在苏琮百折不挠好学向上获得六连元后,出现在苏琮作为县令带出一批经世务实的学生后,出现在他这个帝王励精图治改革弊端后!
而不是现在!!!
现如今虽然武帝推崇经世务实,甚至摆明厌恶农家娇儿,可昏聩的和合帝在任期间留下的烂摊子,尤其是好逸恶劳尤其是爱好辞藻华贵泛泛而谈等等虚而不实的思想影响一代人。尤其是三四十岁的人。
因为这些人读书,这些人参加县试时,还是和合帝这个皇帝当家做主。
一般而言能参加举人考试的,三十来岁是主力军。
眼下这帮人,想法渐渐也偏向经世务实了。
这个揣测出现在他脑海时,大皇子看着一个个被鼓动的面孔,忽然间心中一慌,甚至开始害怕起来自己是不是还有拨乱反正的能力。
带着一丝的后怕,大皇子悄然离开,寻找自己最为可靠忠实的盟友,低声询问婚姻进度如何。
“长公主除却对秦家子弟好脸色,连带和气对待苏敬仪一行人外,压根不见其他人。”王阁老带着忧愁道:“驸马之道,恐怕不行。”
“那就只能让其他公主的母妃催一催这位长公主殿下尽早定下婚事了。”大皇子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先前那沙陀三皇子不是很好的典范吗?咱们大周男人就没有这份求娶的勇气吗?”
“可是殿下,老夫说句厚颜无耻的话,您这过于急切了。这能够上门求娶的,谁也不是傻子啊。”王阁老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急切了。
大皇子闻言眼眸闭了闭,哑着声问:“那您能寻来粮种?耗费上数年培育,再花费十来年推广?”
“咱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眼下父皇明显信任定国公,敢让人摄政监国。朝中莫说提及太子了,便是让皇子出阁讲学,开始上朝观政都无!”说着,大皇子都带着上愤懑之气。
武帝提防他竟如此,都不愿意他出阁讲学。
要知道皇子出阁讲学,代表才智优秀,代表能够获得政治权利,再也不是凭借血脉得尊贵的皇子了!
“可哪怕男子上门求娶,皇上不再这婚事依旧不会落实。倒不如趁着人不在,想办法让苏敬仪没了当驸马的资格?”王阁老低声道:“反正苏家风流,也深入人心,会让人先入为主,只觉苏敬仪传承了其祖父的风流。更别提苏敬仪的养父也是个风流还好赌之人。”
“穷人乍富,赌一道或许让人能够跌入深渊之中。”
听得这建议,大皇子权衡片刻,低声:“您当锦衣卫是傻的?苏敬仪可是日日锦衣卫结案文书不离身。”
“那不然……”
大皇子听得自家外祖父条条建议,确定自家外祖性情依旧,有点狠毒有点野心但手段依旧这些政客老手段。他暗中吁口气,又叮嘱告诫几句办妥武帝的吩咐,做好阁老的事,便回宫了。
给自家母后请安,大皇子正打算旁敲侧击一二武帝饮食,就听得嬷嬷来报:“皇后娘娘,大皇子,苏贵人携其弟来感恩娘娘您开恩,让姐弟相聚。”
“让苏贵人带着敬仪去御花园转转,也莫要因一时失利伤感。”皇后笑着吩咐完,见自家儿子神色有些微妙,笑着道:文:“怎么了?”
“母后对苏贵人倒是宽厚。”
“全看在人谨守本分的份上。先前国庆寺归宁宴,太后是想带着她一起的,是她自己知道身份。这样的宴会,也该也只有本宫一人出席才对。”皇后解释完,问:“我儿对苏家不想拉拢?”
“想。苏琮来日必成大器。光苏琮都有拉拢必要。苏从斌这个人到中年奋进的侯爷,有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大皇子眼里带着些杀意,而后缓缓看向殿外,感觉自己都能看得见那绝代漂亮的花瓶,“母后,您可别觉得苏贵人是个本分的。这人狠起来挺狠的。”
为了苏家的香火,苏贵人这位庶母可以豁出脸面爬他的龙床。
绝色美人一旦口蜜腹剑的,也真是让人心动。
皇后听得这话,看着自家儿子从未见过的覆杂神色,立马杀气腾腾:“她敢算计你?”
“母后误会了。”见皇后眼里闪过的杀气,唯恐人因此借着皇后身份威压,到时候跟苏贵人身后的太后对上,大皇子屏退左右,低声道:“她当初为了苏家可以豁出去没皮没脸进宫。若是咱们想办法拿捏住她,施恩她,是不是反过来可以控制苏家?”
“施恩她?她基本上慈宁宫随侍奉,如何施恩?”皇后小声道:“为娘也为我儿筹划太子位,可不管如何筹划,苏贵人这边还是插不进人手。”
“若是我纳她为侧妃呢?”
皇后如遭雷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