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睡的不省人事,因此当马车夫掀开门帘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二人头挨着头,大的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小的睡得香甜,嘴角还流着哈喇子。
车夫:“……”
“二位,到地方了。”听到声音,段书瑞陡然惊醒。他右手扶住鱼幼薇,左手伸入怀中去摸铜钱。
“醒醒,该下车了。”段书瑞伸手捏了一下鱼幼薇的脸蛋,感觉手下皮肤吹弹可破,触感极好。
“嗯……”鱼幼薇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往外面一看,才知道自己到家了。
二人下车后,段书瑞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聊聊你游学的事。”
先等她回去休息一下再说吧,这事急不得。
第二日清晨,段书瑞正准备推门而出,一回头看到鱼幼薇送他的发簪正孤零零地躺在书桌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默默回去,将梳好的发髻散开,重新束发,插上那枚簪子。
段书瑞敲开鱼幼薇家的门,开门的是鱼母。
“先生,您来了。”鱼母欣喜地说道,“我正要出去买一些熟食呢。您中午就别回去了,留在我们这里吃饭吧。”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谢过夫人的好意。”
“幼薇,我出门啦。先生来啦,你不是有话要和先生说吗?”鱼母挎上菜篮子,朝屋里喊了一句。
段书瑞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鱼幼薇才从屋里出来。她穿着粉色的衣裙,身姿窈窕,像极了一个桃花精。
段书瑞看见她就觉得心情很好,他虽然从未说过,但一直希望鱼幼薇能长成一个饱读诗书又不迂腐盲从,善良又不优柔寡断的人。既不要像她父亲一样过分在意他人眼光,也不要像她母亲那般性子过于柔和。
现下看来,鱼幼薇的成长与他的设想不谋而合。
连模样也是挑了父母的优点继承。
段书瑞从面前的茶壶里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
“先生,你不同意我去游学,对吗?”鱼幼薇将茶杯捧在手里,感受着那熨烫的温度。
她如此直截了当地提出此事,这和段书瑞期望的完全不一样。他一愣,脱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感觉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她一言道破了。
鱼幼薇笑笑:“先生以前都会给我写回信,这回是头一次没有给我回信呢。而且,光是游街一事应该不足以让先生动怒吧。”
段书瑞感觉此人人小鬼大,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古代,不能简单的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衡量。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段书瑞认真地看着她,“读万卷书就行了,何必非得行万里路呢?不用先生说,你也知道,你的家境并不宽裕。”
“此次游学费用全权由书院承担。”鱼幼薇垂下眼,喝了一口茶,“我学习刻苦,长期名列前茅,苏山长让我不用操心游学费用。”
段书瑞叹了一口气:“好吧,钱的事暂且不提。你在长安过惯了安稳日子,怎受得了奔波之苦?而且如今世道可不太平,许多地方瘟疫肆掠,路上还有强盗土匪,你的安全如何能得到保障?”
“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一直拘泥于这一方天地,也向往着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况且,此行我们走的是官道,不是一些羊肠小道。此次游学最多两个月时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段书瑞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无名火。他强行将心中的愤怒按压下去,沉声道:“你为何就这么想参加游学?仅仅只是为了见识外面的世界?”
鱼幼薇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风景。今天是个艳阳天,满园春花灼灼烈烈。可是她听母亲说过,这花虽然看着灿烂,但其实花期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功夫,开不了多久就会谢了。
倘若生长于这被屋檐隔起的四方天地中,悄悄地绽放,再悄悄地凋零,生死如天地一瞬,身边只停留过几只飞禽,又有谁知道,会有谁在乎呢?
花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鱼幼薇说道:“先生,我想和诸位同窗云游四方,不仅仅只是为了见识外面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到自己未来的路。”
段书瑞有些反应不过来:“找到……自己的路?”
鱼幼薇点头:“我明年就要毕业了。可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想过上怎样的生活。唯一肯定的是我不想一毕业就嫁人,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一听这话,段书瑞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鱼幼薇很有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她的想法如此超前。
没有人有资格随意主宰另一个人的人生,但前提是,这个想摆脱束缚的人本身就很有实力。
段书瑞收回落在鱼幼薇身上的视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正当鱼幼薇准决定主动打破僵局时,他终于开口了:“那么,杜宇衡会去吗?”
“啊?”鱼幼薇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关的人,“这……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去和你阿娘说。”段书瑞侧过脸,不想再搭理她。
“先生,你这算同意了吗?”鱼幼薇笑了,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我可什么都没说。”段书瑞没好气地说道。
也不知道鱼幼薇用什么法子说动了鱼母,她居然同意了。但是条件是,她要亲自送鱼幼薇回去,并且再和苏颢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鱼母帮女儿将路上所需的东西收拾好,衣服,鞋子,盘缠,干粮……收拾到一个大的木箱里。还有一些贵重物品,由鱼幼薇贴身带着。
段书瑞早已将求来的护身符送给了她。鱼幼薇摩挲着那枚系着红绳的护身符,心里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只觉得先生待自己真好,除了父母,没有人像他一样将自己放在心上。良久,她将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决意将它贴身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