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那些人了吗,那些穿着背心右臂上纹着蛇头的人——他们和谁干起来了?”严子景把装着武器的木桶用一块旧的遮雨布盖住,和阿九躲在铁栅栏后偷偷看向眼前的巨大熔炉,那本该由一大帮子工人看护的填料场却净是帮派成员。此刻黑烟四起,子节炉在火光中发出尖锐的震颤声,仿佛身上的零件随时要崩解一般。
“鬼知道。”阿九拉扯着严子景的胳膊,“别掺和这事,你知道塞弗里斯就等着我们干完这一单呢,要是因为看热闹搞砸了事,我可没脸回去见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看看——哎,那好像是【蝰蛇帮】的人,他们看上去好像没在打架,更像是在...逃跑?”严子景透过黑烟,看向其中乱窜着的身影,那些个花臂青年哀嚎着,脚步皆是朝着远离熔炉的方向迈去。
“那又如何,我说实话,这里的气氛真的很不妙...你看那炉子一副要炸的样子,快走吧,我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阿九催促着,严子景终于肯挪开了步子。
可下一秒,一个浑身黢黑的男人便挣扎着从烟雾中冲出来,他慌乱地嚎叫着,正好撞进了严子景伸出的臂膀里,严子景向下一挥,那男人便被他撂在了地上。
“严子景!”
“说!”严子景不顾身后阿九的呼喊,将那逃亡者按在地上逼迫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做些什么?”
那黢黑的男人痛苦地呼吸着,张大着嘴巴试图吐出些什么,可嘴里冒出的竟是浓浓的黑烟,他的胸腔开始剧烈地起伏,最后竟吐出一大口黑水,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严子景厌恶地看了看那脚边的一滩黑水,有一部分已经沾上了他的裤腿,他向后退去,却再次被浓烟中那违和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抹紫色的光。
严紫晶凝神看去,却发现那闪烁的光芒似乎是一个移动的人形,他每每忽现一次,便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
“是他吗?是他干的?”
严子景思索着,可那光芒变得愈发耀眼,他瞬间意识到对方正在急速向其逼近,他来不及做出反应。
“蠢货!快走啊!”严子景的身后突然传来强劲的力道,那份力量拖拽着他离开了黑烟,与那团光一瞬间拉远,“那玩意就要爆炸了,你想我替你收尸吗?”
严子景咳嗽两声,下一秒却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他再次直起腰向原处看去,才发现自已离那子节炉已经百米有余,而阿九正愤怒地俯视着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他那瘦削的面部此刻显得相当苍白,头顶的短发也被汗水完全浸湿。
“你真是我祖宗,你想要我命是不?”
“听我说,阿九,我发现了个——”严子景试图辩解,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知道我带着你一起跑有多累人不?我用一次【极限速率】就得在床上躺半天,更何况带着你这么个倒霉玩意!你什么时候把你衣服上那些破废铁给我丢了,净给我添堵!”
“不是,你听我说,这里肯定有什么事在发生,而且,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一个奇怪的人,而且,你看——”严子景撂起自已的裤腿,向对方展示着那一大摊粘稠的玩意,“有个人刚刚吐在我的身上,这玩意你见过吗?他绝对不是人体里该有的!”
阿九看向那滩黑泥,不自觉干呕了一声,随即扭过头去,边摆出手示意对方拿开:“恶心玩意,别给我看这个!”
“我觉得这会是一个重要的情报!要是我们把它告诉塞弗里斯,他肯定能把这个消息卖个好价钱!”严子景兴奋地说道。
“钱?”阿九无力地扭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该死,都是你这个拖油瓶!我们的货还落在里面呢,这下一分都挣不着了!你怎么赔,给我滚进去把它再运出来!”
“别吧...”严子景胆怯地向后退去,摆了摆手,就在这时,远方渐渐变深的夜幕突然绽裂了一簇辉煌的火光,两人被这光芒吸引,纷纷转过头去,远处的子节炉爆发一声剧烈的炸响,随之而来的劲风将他们向后震开了去。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严子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向着四周看去,很快便找到了倒在不远处的阿九,他匆忙赶去,摇晃着对方。在短暂地挣扎过后,虚脱的阿九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向严子景,迷迷糊糊地向对方询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子节炉...这次炸了。”
...
男人从混沌中夺回自已的意识,那浑身的酸痛感还未消去,可他的双眼早已逼迫着他睁开,催促着他的大脑运作起来。他向着周边摸索,却发现自已的双手被拴在了桌台上,周遭是难以适应的极致黑暗,他向后靠去,却触摸到了类似布料一般的触感。
“窗帘...房间...这是哪——我去!”
男人将头摆正的瞬间却被吓了一跳,一个看上去相当幼小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举着一盏手电筒静静看着他,那灰白的光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宛如一个恶煞一般。瀑布般的长发让他第一眼以为对方是个巨大的毛团。
“审问时间。”那女人发出声音,冰冷地如同机械电子音。
“审问?”男人刚发出疑问,却立刻被一个破旧的沙包拳套揍在了脸上。
“莉莉卡还没有问你问题,你还不可以说话。”
男人看向这个自称莉莉卡的女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城市里的某些已经失去神智的机械疯子,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等待着对方的发问。
“塞弗里斯在屋外发现了你,你是个可疑的人。你要向莉莉卡交待你的身份。”
“塞弗里斯?”男人对这个新出现的名字感到陌生,但他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核心诉求,只是,他选择了沉默。
“你不告诉莉莉卡,莉莉卡要严刑逼供。”
莉莉卡面无表情地坐在转椅上,按下手边的按钮,随后操纵着它向着墙角的研究台滑去。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只见对方那小巧的手在整齐摆放着的各种工具上挑选着,最后对方举起了一把比自已胳膊还长的扳手。
“就这个吧。”
男人的瞳孔瞬间睁大:“等等,‘就这个吧’是什么意思!”
莉莉卡歪过头,有些不解地回应道:“很明显,莉莉卡要对你施加刑罚,这个就是刑罚的道具,我接下来会用它敲你的头,直到你说为止。”
“不是,等等!”男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地大声叫嚷道,“这个东西真的可以用的吗?敲一下就死了吧!”
“审问过程中,犯人出现昏厥现象也是很正常的。我看过克罗琳送过来的很多刑侦小说,都没有问题。”莉莉卡渐渐逼近对方,手中的扳手高举过头顶。
男人此刻早已冷汗直流:“她不是专业的审问官,但她绝对是认真的!这家伙把我打死五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意识到我早就没命了!她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举起来的,不,当务之急是思考怎么活下去,不行,我得说——”
“吱呀——”
莉莉卡回过头,一道亮光从开启的门缝中刺过来,一个魁梧的男人露出半截身子,他看向莉莉卡,露出温和的笑。
“他醒了?”
莉莉卡点点头。
“莉莉卡不要玩了,接下来我来就好了。”塞弗里斯走了进来,伸出手去拿过了莉莉卡的扳手。
“可是,莉莉卡已经要问出来了。”她晃悠着身子,显得有些许不满。
“是吗?可我只看到,他都快被你吓死了。”塞弗里斯只是一笑,随即不由分说地将莉莉卡从椅子上抱下来,自已坐了上去。
“你去楼下找克罗琳吧,这间屋子先借给我,好吗?”
“莉莉卡讨厌你。”
那白色的瀑布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即快步奔走了。
房间再次回归了黑暗,男人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这个新来的“审问官”。
男人梳着干练的短发,细密的胡渣由银变黑,方尖的脸棱角分明,他的胳膊粗壮地如同一节木锤,身上仅一件的汗衫透露着他饱满的肌肉线条,可那清亮的眼神却又时刻告诉着那被注视的对象,他绝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
“说说吧,昨天,旧铁皮区的子节炉爆炸了,你是从那逃出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