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弗里斯将男人引向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他轻轻拉开一道已经掉了漆的暗门,一阵呛鼻的灰顺着风直冲两人的鼻腔。
“咳咳——”男人咳嗽了两声,才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衣帽间,一张老旧的弹簧折叠床摆置在地板上。
男人转过头看向塞弗里斯,而对方只是挑了挑眉。
他大概知道了自已的命运,“我睡这儿?”
“不然呢,你想和莉莉卡一起睡?那就得问过她了。”塞弗里斯玩味道。
“不不不——”男人顿显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但随后又镇静下来接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的没有别的住处吗?你看——我也证明自已是清的,也没犯什么错,我也同意你的要求了,是不是应该,稍微...让我体面一点?”
塞弗里斯有些无奈地搔了搔自已的脸:“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只不过,我们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这...”
塞弗里斯立马换了个脸色:“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不管你有没有犯错,不论你是老实本分也好,在暗街,都不值一钱。规矩延伸不到的阴影里,只有强权和手腕才是唯一的道标。而你恰好,到了我的地盘。”
...
这一夜对于李走北来说并不算难熬,事实上,当塞弗里斯离开后,李走北重新抚摸起珈蓝耶德的剑身时,那股久违的安适感让他的心无比平静。
可很快,李走北便透过封死的窗框上的缝隙看向了那深黑的街道,远处似有红光仍在闪烁,他想到了许多,他叹了一口气,最终仍是拍了拍自已的脸,决定好面对新的一天。
第二天,塞弗里斯一早就打开了李走北休息的那个衣帽间,他裹在毯子里七倒八歪地睡着,塞弗里斯叹息般喊了对方一声。
“喂,穿风衣睡觉的。”
李走北睡眼惺忪,他用手上下抓了抓自已乱糟糟的头发,那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脸上却露出一副痴呆般的木然。
“叫我吗?”
“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毕竟我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
李走北眨了眨眼睛,最后伸出手去,可对方并不是与他握手,而是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哇噢噢——我,我去!我叫...额,李走北,一个快递员,信使,姑且还是个...执行人?”
“执行人?”塞弗里斯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你这身行头倒是很像回事,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李走北卖了个笑,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本旧的发黄的证件夹,打开后则是孤零零的一张白卡。
塞弗里斯伸手接过,脸上的露出惊喜之色,可表情没维持太久却又立刻落寞下去。
“真是执行人,虽然只是五级的...怎么是五年前的证件,这早就过期了。”
李走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我就是个打杂的五级执行人,之前在事务所混日子。至今没啥进步,我想反正也没饭吃,就没有再去协会申请认定了...现在一直在做送货的工作,之前的本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塞弗里斯知道,要成为执行人并不是一件难事,至少对于郊区以及城区的人来说。
成为执行人只需要向地方协会进行申请,并参加基本的测试,通过考核后当天即可认定。考核的内容也相当简单,笔试的部分大多是些城市的法律规章的问答,面试的部分则是各种压力对抗测试,只要稍加学习训练,成为一名最低级的五级执行人不成问题。
但方才也说,这是对于郊区以及城区的人而言的。
由于暗街的存在早已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而暗街又一直是灰色地带的代名词,所以从其中出来的人都要经历相当严格的背景审查。凡是曾有过犯罪记录或加入过帮派组织的人都会被拒之门外。而塞弗里斯不仅是暗街出身,更是曾经组织过自已帮派,因此想要成为执行人通过常规手段已是绝无可能。
塞弗里斯的事务所一直处于非法状态的原因也很简单,事务所内没有一个正式的执行人。而被协会认可的合法事务所的基本条件便是拥有至少一名执行人。
塞弗里斯此刻正盘算着能否真正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吸纳进自已的事务所,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对事务所的周转大有裨益。想到这里,塞弗里斯的态度好了很多。
“虽然已经过期了,但好歹是有证的。”
于是塞弗里斯便领着李走北走下了旋梯,事务所的大厅内,酒桌旁三三两两已经凑齐了人。
塞弗里斯伸出手,朝着最近的安楠挥了挥,众人的目光一瞬间便聚焦在了他身后的李走北身上。
“这不是之前倒在店门口的那人嘛?”克罗琳一眼便认了出来。
“倒在店门口,什么时候?等等,塞弗里斯什么时候藏人了,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严子景则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他之前在莉莉卡的房间哦,但是昨天被塞弗里斯带走了。”莉莉卡对着不远处的严子景说道。
“哈?”可率先跳脚的却是阿九,“老大把这男人塞到你的房间,这这这...这成何体统?万万不行,他在你的房间做了什么?”
莉莉卡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莉莉卡把他绑了起来,拷问。”
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刚下楼到一半的李走北也顿时僵在原地,他看向盯着他的莉莉卡,不好的回忆顺着脊背凉透他的脑袋,他有些怯懦地举起半只胳膊,朝着众人打招呼道:“嗨...我...嗯,和这个大老大谈了谈,决定留在这里帮你们一阵...大概,总之,听你们吩咐。”
“大老大是什么称呼啊,哈哈哈哈。”克罗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塞弗里斯你这样是否太草率了?”站在最前面的安楠也责备道。
“就是啊,还把这个来路不明的风衣男塞到莉莉卡的卧室里...”
“咳咳——”塞弗里斯清了清嗓子,“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前往旧铁皮区相当危险,我们能多一个人手也多一份保障。其次,这位‘陌生先生’可是有执行官证件的,这为我们进入危险区域提供了一定的合法宣称。”
塞弗里斯拍了拍李走北的背,示意他走到台前。
李走北向前跌去两步,随后挠挠头说道:“我叫李走北,就是这位大老大说的这样...虽然我的证件已经过期了...但我仍然会尽可能帮上忙的。”
“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执行人。”严子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旁人的反应,眼神更是不自觉地往克罗琳的方向瞄了几眼,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可恶,我本来是这里唯一有希望得到执行人证件的...”
李走北见大家的反应似乎并不是很激烈 反而是用一种好奇的目光开始打探,身体也放松下来,他走到众人视野的正中心,用一种油滑的调子说道:“虽然我被大老大绑了起来并且关了一夜,差点被这位白头发的姑娘当场打死,但是——我倒在贵店门口,被你们所救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没有你们,我恐怕已经被风雪吞没,死在那凄苦的夜里,啊——这滴水之恩,我应当涌泉相报,请让我,为你们效犬马之劳!”
“我觉得你的表演似乎有些浮夸了。”安楠的表情尽是无奈。
“他这个样子真的靠谱吗,老大?”阿九则是向着塞弗里斯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有克罗琳站起身,朝着李走北友好地伸出了自已的右手,那绑着胡桃木的手串在晃动中碰撞出轻响,她铃音般的话语将李走北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点。
“我叫克罗琳,欢迎你,李肘北。”
那灿烂的笑容往李走北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不自觉的抬起手,下一秒却已经被对方握住。李走北心里竟有股说不上来的喜悦。
他缓缓开口,却不再是那般油腔滑调:“感谢...但是,我叫李走北,不是李肘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