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鸣带着李进,还有二三十个狼山来的弟兄,以及数辆马车,向着李家村驶去。
一行人穿村过巷,踏着雪,由于这个年代乡间并没有柏油马路,因此一路上也是坑坑洼洼,加之众人也不是这里人氏,因此行得并不快。
众人走着走着,前方探路的忽然踩进一个雪坑,接着惊呼一声,众人连忙向前查看。
由于连日来的大雪,加之众人道路路不熟悉,这处路旁竟有一大坑,表面被浮雪覆盖,因此前方探路人一时不慎,踩进坑中。
而这坑中,竟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婴孩的骸骨!林鸣见状大吃一惊,弃婴倒并不少见,只是这附近村落不过一二百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婴孩尸骨呢。
他连忙问道,而这从人中,在烈州的则见怪不怪,一人答道:“大当家久在江南,有所不知,近年来朝廷颁布新政,实际落到民间反而负担更重,加之这几年天灾频发,北部匈奴寇边,官府对百姓的盘剥更甚,因此,乡间颇有生存困难的,不得已只能把小孩扔掉。”
“那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林鸣用马鞭指了指坑中的骸骨,问道。
“据我们所知,七八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人答道。
“鸣哥,我们还要早做打算啊。”李进开口道。他也已经隐隐察觉到这大乾的天下,怕不是那么稳固了。
林鸣道:“这是自然,只是感慨达官贵人在城中喝着精粮酿制的好酒,尚挑拣优劣,而乡间的小民,却因吃不饱饭而选择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丢掉。”
众人皆沉默不语,面色沉重。此时的林鸣,更加的意识到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深刻含义。
不久,林鸣一行人便到达了李家村,同赵家仓库的人交接了粮食,并约定好回城后缴纳货款,其人也爽快答应。
随后装完马车,林鸣开口道:“小进你带着大部队先走,回城中等我,我去探访一下李天。”
“好,那鸣哥你可要注意安全。”随后李进便带着人离去。
随后林鸣便去了里长的家中,礼貌的问道,“里长,请问这李天家在何处?我是他旧时友人,今天因故来此,过来探望。”
里长见林鸣这身贵人打扮,更兼谈吐不俗,便道:“官人,这李家村南头第二家便是,只是…”随即里长脸上露出一抹挣扎之色,欲言又止。
林鸣观察到了这一点,道:“里长,这李天怎么了?”
“哎,你去了便知道了。”里长叹了一口气,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林鸣心中顿时焦躁起来,表面却不动声色,礼貌的对里长告辞,向着李天家进发。
到了李天家门口,周围一圈栅栏围成的院子,内里有几间茅草房,他连忙敲门。
很快,门便开了,迎来的是一个红着眼的年轻汉子,面色疲惫,一看就是刚哭过不久。
林鸣道:“请问这里是李天家么,我是李天旧时友人,因故来此,过来探望。”
这人见林鸣一身贵人打扮,连忙将他迎进屋内。
屋内还有一名年轻妇人,同样也是面露疲态,眼角微红。
“想必您就是林大官人了。我是李天的弟弟,李风,这是愚妻。”年轻汉子恭敬的道。他已听其兄李天说过林鸣的事。
“不必客气,既然你是李天的弟弟,我想知道,李天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林鸣道。
闻听此言,旁边的妇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起来。
李风叹了一声,开口道:“我哥他,如今,已经关在那官府的大牢里了。”
“什么!”林鸣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和李天分别才不过几天。
“发生什么事了!”林鸣连忙问道。
“说来话长…”李风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几天之前,那天,李天刚刚拿了林鸣所赠的财物,马匹,告辞归家。
他一路兴高采烈,想着自己自从家中离去,去往南方当武师,已有五六年了,又加上碰上了林鸣这个好人,得了这么些财物,可以好好改善一下家中的生活了。
他离家,就是因为自己打小天生神力,又自小爱习学些武艺,并且颇有所成。但在家这边却没什么用武之地,家中光景又不好,只好外出寻找机会。
正所谓,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若不是别无他法,谁又愿意出走故土呢。
不过,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有了这些,可以好好的给自己的弟弟置几亩良田,给自己的母亲买些好饭食,置办身好衣服,让母亲也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一想到心里,李天的心中高兴起来,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许多,很快便骑着马来到了家门口,并喊道:“妈!二弟!弟妹!我回来了!”他本来还有个三妹,只是因为幼时家贫,无力养活,被其父扔了。而其父,也在其前几年出走前,病死了。
“是大哥回来了!”李风忙不迭的跑来开门,李天将马拴到院中树上,被李风拥着迎进门内。
李天一见到自己的二弟,弟妹,喜上眉梢,兴高采烈地开口道:“这下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二弟,这次我回来带回来许多资财!咱妈也能吃上几顿肉了!咱妈呢,怎么不喊她出来?”李天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话,但却没有人回应他,李风二人低下了头,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风缓缓开口道:“大哥,咱妈前几天得了病,走了。”
李天沉默地回应道:“咱妈是啥时候走的?我前几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于是李风讲述起了这几年的遭遇,因为官府盘剥加紧,家中负担日益沉重,而偏偏今年老母亲又患病,本来今年喝了那天师的符水已经好了,谁道冬天又犯了起来,结果这次没能治好。
“都怪你,非说天师是骗人的,摆天师的时候心不诚,这才导致冬天的符水不灵!”李风妻子陈氏幽怨的说道。
“我哪儿知道…”李风无力地辩驳道。
陈氏接着道:“还有,大哥,既然你赚了钱回来,可得把欠那王财主的钱还他。我们可没…”
刚说到这里,李风立马大声嚷嚷了一句:“你乱说什么!别说了!大哥刚回来,说这些干什么。”
陈氏幽怨地看了李风一眼,不忿地闭起了嘴。
李天见状连忙询问怎么回事,原来,是李风为了安置其母,向王财主借了一笔丧葬费,约定这两日便还他。
李天道:“这有何难,弟妹勿虑,大哥还他便是。”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李家小子,什么时候还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