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沧海行(六)
叶长岐虽然心生疑惑, 却还是礼貌地应他:“你是归墟宗的修士吗?”
对方矜持地点头,也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孤高凌然:“正是,在下临怀远, 是归墟宗的修士,你是?”
“罗浮山叶长岐, ”叶长岐手按在将倾剑, 从容地介绍自己,“临道友,在下想寻找两个人,一位是……魔修, 另一位是驯兽师大能。近来, 归墟可有这样的怪人出现?”
临怀远认真回忆片刻, 打量他:“他们是你的?”
叶长岐直言不讳:“我与他们有私事。”
临怀远闻言不再多问,只是负着手:“如此, 归墟中倒有一位奇怪的修士, 不是魔修,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的态度十分和睦, 惹得叶长岐反覆审视他,怀疑着他的真实身份,却又不得不装出深信不疑的模样。
“多谢道友,可以带我前去看看吗?”
临怀远略微迟疑:“这需禀报我们宗内宗主, 道修不如先去别处寻找,若宗主同意, 我再来找道友。”
在别人的地盘自然不能太嚣张。
叶长岐自然答应。
临怀远便转身离开。
等叶长岐走出宗门,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临怀远的身份成疑, 叶长岐不能全然信他,可若是冷开枢他们都寻不到燕似虞, 也只能跟着临怀远去一探究竟。
果
然不出所料,四人都没有找到燕似虞与参宿,倒是冷开枢在一处宫殿找到了几位归墟宗人,对方与他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几人交手了数百个回合,归墟宗修士实力惊人,与剑尊对敌竟然不落下风,最后却匆匆离开。
海上时辰总是变化十分迅速,几人无功而返,只能先寻了一处崖壁,将仙阁蓬壶幻化出楼阁悬在崖壁上。
他们选址的地方,推开窗能瞧见归墟宗的行空廊桥。叶长岐便立在窗边,思考着今日所见所闻。
“师尊,我总觉得归墟宗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叶长岐道,“你当时在星宿川同我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冷开枢便将自己知道的归墟宗同他覆述了一遍。
“我们通常认为,归墟宗镇压着黔鱼,该有无数大能严阵以待,可今日一见,归墟宗人寥寥无几,甚至与师尊交手也行色匆匆,”叶长岐道,“更古怪的是,燕似虞不在。”
燕似虞大半生都在想归墟,认为归墟能覆活燕行雪,既然来了,那一定就藏在某处覆活燕行雪,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找到,打扰了覆活仪式。
叶长岐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师尊丶大师兄!”路和风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快看窗外!”
叶长岐转头。
夜晚的东海伸手不见五指,可仙阁蓬壶外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聚集了几只黑色的冤鬼。
将冤鬼驱散后,他们看见归墟宗外冤魂潮如同大军压境,而归墟宗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位修士出来护卫宗门,冤魂盘踞在归墟宗上方,挤满行空廊桥,宗内也没有任何护宗大阵浮现。
“大师兄,要帮他们吗?”路和风跃跃欲试。
“先等等,”叶长岐一指廊桥,“那些冤魂,挤满了廊桥,但是却没有破坏归墟宗,不像是袭击。”
竟然不是袭击,那么也无需他们出手相助。可这么久都没有一位修士出面,也太古怪了。
“更像是习以为常,知晓冤魂不会袭击,所以纵容。”
归墟宗,从里到外,都写满了奇怪二字。
路和风身体往外探:“大师兄,水柱里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了!”
话音落下,叶长岐已经冲出去了。
他绝对不会看错,莹蓝色的水柱里,有一个人被水流托举着往琉璃塔升。
叶长岐从琉璃塔的西门进去,白日里关闭的九宫八星图已经打开,水面浮出一位孩童。
下一刻,孩童睁开了眼。
他瞧见了叶长岐,于是从水中爬起来,身上的衣物在离水后变干,他同叶长岐面对面。
开口第一句话是:“你为何还不动手?”
“大师兄,你在等什么?”燕似虞说,“我现在是人了。你为什么不动手?”
叶长岐握着剑,沈默看着年少时的燕似虞:“燕行雪呢?”
燕似虞头也不擡:“死了。”
你不是要覆活她吗?为何?
燕似虞似乎听见他心中所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笑意未达眼底:“人死不能覆生啊,叶长岐,你不是说过了吗?在大孤山,你问我救的人怎么样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没有,连鬼魂都没有。”
“叶长岐,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冷开枢几人也赶到了琉璃塔中,同样听到了燕似虞的声音。
路和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燕似虞不耐烦,朝着叶长岐伸手,催促他:“叶长岐,快杀了我!你不是后悔当年救了我吗,不是后悔当年吴栖山将我丢下来时,拉住了我吗!你怎么还不动手!”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孩童,长得像魔修燕似虞,知晓燕似虞的过去。
燕似虞不愿等他,扭过身,就朝着九宫八星的水柱里跳。破空声响起!一道鞭子从拱门的另一面伸了出来,临怀远披着斗篷,缓步走了进来,见到他们,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看见叶长岐,顿时神情一松:“啊,是长岐道友,你们怎么夜游我归墟宗?”
眼见两人就要寒暄起来,燕似虞抓住了绕在自己腰间的鞭子,这鞭子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小的龙鳞,捆住人时龙鳞便向外张开,将燕似虞的手割出伤口,血滴在藻井中,荡起莹蓝色的波浪。
燕似虞馀光瞥见叶长岐手中的将倾剑,眸中泛起冷意,口中念出一个阵法,将倾剑嗡鸣起来,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柄剑召唤而出!
随后一剑刺穿在自己胸膛上。
临怀远挑眉,抽回龙鳞鞭,燕似虞便倒在地上,仰头看着虚空,呼吸越来越微弱。
“十四……”
叶长岐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当着两人的面召走了将倾剑,或许燕似虞当年便是凭借这个阵法从冷开枢手中召走了将倾剑。
临怀远拔出将倾剑,在手中抚摸了一下这顶绝世名器,才还给叶长岐。
燕似虞偏过头,口中流着血,他的目光落到了叶长岐身上,手掌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
临怀远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奇怪的修士,长岐道友,你们认识吗?”
叶长岐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最后又巡游回燕似虞的身上,他不知道燕似虞发生了什么,回到了少年时候,于他而言,也已经不重要。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他们再留在琉璃塔中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到白日,再去找参宿。临怀远已经离开,离开前,路和风扣住他的肩膀。
“大师兄,走吧。”
叶长岐往外走了几步,停住了身体,在路和风诧异的目光中,调转方向,朝着燕似虞走去,他走到尸体凉透的燕似虞身前,蹲下身。
握住他僵硬的手。
“闻人徽音,洞悉奥旨。”
如洪的潮声远去,他听见临怀远的声音。
“把名器都给我。”
叶长岐在闻人之术中,瞧见了魔修燕似虞。
燕似虞将名器从梦魇中取出来,一时间铺满了藻井,各色名器法宝五光十色丶大小形状千奇百怪,但都是一等一的名器,若仔细辨别,不难发现《杂闻名器谱》排名前百的名器至少半数都出现在塔中。
临怀远面对这些法宝无动于衷,在名器中穿行,拾起一件名器:“我记得,这是九州排名第二的名器。”
他手上拿着一卷除魔鞭,鞭盘成团,鞭身由细细的鳞甲组成,若打在魔修身上,包裹得紧密严实的鳞甲便会炸开,插进魔修的血肉里。
这是一件难得的法宝,也不知道燕似虞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手。
燕似虞目不斜视,只是沈默地注视着九宫八星。
临怀远得不到回应,便拎着那条除魔鞭走到他面前,眉宇间凝聚着忧愁的笑,瞧见魔修苍白脖颈上的血窟窿。
他知晓燕似虞作为魔修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死亡,也不在意他的伤势。
临怀远抽出长鞭,鞭尾落到地上:“你怎么得到的这条除魔鞭?”
燕似虞被遮挡了视线,终于擡眸看他,只是眼眸中乌云密布,了无生机,看得临怀远嘶了一声。
他掀起嘴角:“说话。”
燕似虞一动不动。
临怀远手指摩挲着除魔鞭,骤然发作!
他先是抽了燕似虞的腿一鞭,等魔修因为剧痛身体一偏,临怀远掐住了他的脖颈,包括那个血污的窟窿,就按在掌下,他扼制住燕似虞的呼吸。
魔修的脖颈脆弱,只能感受到微弱的血脉流动,临怀远觉得自己是抓住了一只惨败的鸟。
苍白的丶病骨支离的鸟。
他将对方囚在五指的牢笼里,隔着冰冷的皮肉,感受着魔修苟延残喘。咽喉里滚出一声古怪的啊,临怀远有些惊诧燕似虞是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于是用鞭子沿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抽。
张开鳞甲的除魔鞭将燕似虞的脸切割得鲜血淋漓,但魔修也只是微微皱眉,似乎已经习惯他几
近施虐的行为。
“临怀远……覆活燕行雪。”燕似虞道,“你要的拜入归墟宗的名器,三百二十一件,我全带来了。”
临怀远点头,松开了他,身前出现一个阵法,阵法中淌出细细的水流,他将染血的手掌清洗干净:“我知道。”
“那就等着。”
两人谈话时,日光穿过琉璃塔的一面拱门,照在墙角的日晷上,晷针投影到石盘上,已是未时。
临怀远走到九宫八星琉璃图边,拍了拍手,中心的阴阳图向两侧打开,水柱的洪流声逐渐覆盖住整座琉璃塔。
他对燕似虞说:“等到亥时,你便领着你的姐姐从这里跳下去,这是归墟宗的洗礼。只有经过这道水柱,才能成为归墟宗人,而你姐姐,才能覆活。”
燕似虞终于有了反应,走到九宫八星图边缘,就差一脚,就能跌下去。
他的目光顺着水柱一直探进更深处。
临怀远不知何时离开的,塔中三百二十一件名器全被他收走。
燕似虞就站在原地不动。
天将日暮,魔修影子拖得极长,临怀远披着斗篷回来了。
他在海图上留下燕似虞与燕行雪的姓名,随后塞到他怀中,沈默地一指九宫八星图。
燕似虞的身侧逐渐浮现出一团黑影,燕似虞将留有燕行雪名字的那个万宝螺送入黑雾中,察觉到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随着他收回手,一条女人的胳膊也随之伸了出来,随后是女人的身形,与燕行雪的面容。
燕似虞安静地望着她。
露出一个笑。
好似他当年,明明被冻僵脸,却为了故意恶心燕行雪露出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微笑,而是皮笑肉不笑。
他没有再说话,在燕行雪察觉到他身上的伤前迎面倒进了水柱中。
轰隆的水声。
他听见燕行雪惊恐地叫喊。
似虞——
紧接着又是落水声,果不其然,燕行雪跟着他跳下来。
燕似虞顺着水柱一路下跌,流水似刀,切割着他的皮肤,他察觉到自己的血肉融化在水中,归墟水柱的水甚至开始腐蚀他的骨骼。
他是魔修,魔修的白骨就连剑修用剑都凿不烂,可在归墟宗中的水里,这些看似无害的水将他融化。
他在水柱中快速下落。
亥时的东海空寂无声。
他甚至没来得及跌入东海,便在水柱中融化得一干二净。
子时,北斗星降,万鬼归宗。
燕似虞猛然睁开眼。
他察觉到自己被海水托举着,逐渐往上升起,琉璃塔没有塔顶,而是一个敞开的龙首,他从龙首中回到了琉璃塔的九宫八星。
并且他的身体变回了孩童,大约八九岁。
燕行雪却不在他身边。
燕似虞感受不到魇鬼的存在,与此同时,他终于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尽数消失,体内的灵力运转生涩。
他不再是魔修了。
归墟宗竟然真的把他变回了人。
变回修士后,燕似虞也察觉到了五感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按着刺痛的心脏,寻找着燕行雪。
燕行雪是从九宫八星处跟着他跳下去的,他被水柱托举回来,燕行雪应该不久也会被水流送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燕似虞未等到燕行雪。
但他借着水面倒影,瞧见自己似乎长大了一圈,并不明显,燕似虞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他还是将角落的日晷移到了日光下,以此记录时间。
子丑之时,他是孩童模样。
寅卯时,燕行雪未出现,但燕似虞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辰巳之时,骨骼一阵刺痛,燕似虞没有等到燕行雪,可他已是青年模样。
午未而立,申酉不惑,戌亥知天命。
他在短短一日体验了凡人的一生。
体内的灵力也从干涸稀少,变得充盈,燕似虞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修为,成了他过去挂在口边的大能修士。
但随着时间流逝,灵力在他身体里郁结堵塞,燕似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似油灯将枯,奄奄一息。
他没有等到燕行雪。
却望着重新打开的九宫八星图,痴痴发楞,眸光疑惑,他听见那下面传出声响,似在召唤他,他的四肢不听使唤,朝着九宫八星走去,重新站到能覆活燕行雪的归墟宗圣坛前。
他克制不住,再次跳进水柱中。
但这次,他听到数百道落水的声音。
燕似虞看不见是谁落水。
只瞧见无数气泡升腾,混着血雾,在水柱中快速下落。
他用残留的神识去数那些落水声。
二十…
九十八…
一百五十七…
二百六十八…
三百二十一。
三百二十一道落水声,三百二十一个人陆续跳入东海中,化为血雾!
他们的灵力与身体被浪潮裹挟着来到归墟宗的最深处,汇入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庞大阵法。
阵法下面,是吞天盖地的黑!
没有边界,没有生物,没有光,归墟宗的下方,镇压着一头看不见身体的妖怪。
子时已到。
海中有零星的光芒,原来是北斗星宿印照了海面,星光落进了海中。
一道黑影流窜而过。
那是冤鬼。
紧接着数以万计的冤鬼从八方海域冲回归墟,涌入海中,朝着镇妖的阵法游来,悬盘在阵法四周,形成一道黑潮般的涡旋。
燕似虞再一次睁开了眼。
仍旧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
还是不见燕行雪。
他站在琉璃塔的藻井中,思考着沈重的事实。
传闻,归墟宗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办法。世人皆知覆活重生是禁忌之法,归墟既然有这种办法想来要付出不少代价。
那么代价,是什么?
“是永生。”
他擡起头,见一个同他高的孩童走了进来,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神情熟悉。
“不过我们的永生与世人想象不同,我们的一日便是凡人的一生,我们一日拥有的修为便是九州修士此生修炼才能获得的修为。”
他走到燕似虞边上,露出一个不属于孩童的笑容,当日晷的晷针转动到寅时,他的身体抽条,逐渐长成了一位少年的身形,意气风发,依稀能窥见临怀远的模样。
“未及耳顺,必以身合道,无论常人。次日子时,北斗星降,万鬼归宗。”
临怀远说:“恭喜你,成为归墟宗人。”
“也恭喜你,这世上根本没有覆活重生的办法。”
他距离燕似虞太近,所以用短剑插入燕似虞的身体时,燕似虞没有反应,或者说他很难再有反应。
那一剑刺穿他的腹部。
燕似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痛,体内鲜血仿佛被那把剑吸走,叫他心脏停止跳动,耳畔只回荡着临怀远的话。
这世上根本没有覆活重生的办法。
“那,燕行雪……”
他疑惑地念出那个叫他为之付出所有的名字。
临怀远抽出剑,居高临下俯视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
“骗你的。”
燕似虞死了,瞪大眼,临死都想着他那句的骗你的。等到了子时,他站在了九宫八星图边。
临怀远正等候着他。
“小可怜,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你想问什么,我都为你解答。”
燕似虞的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离开的归墟宗?”
临怀远正在雕刻一枚万宝螺,记录海图,不过记录的是燕似虞的前两次死法:“多亏你,万鬼从九州各地涌到各地,其中一只鬼,是你的行雪姐姐,她生前受你的道骨影响,死后鬼魂特别,进入阵法时竟然没有消失,我便由此得出灵感,想着试一试用她代我合道。只要延长我合道的时间就好,我就能走得更远,离开归墟。”
临怀远站起身,将刻好的万宝螺丢入水柱中:“不用诧异,归墟的人来自九州各宗,在成为归墟宗人之前我们都是修士大能,自然都会各
宗的本领,在此之前,有一位从天宫院来的修士同我介绍了两种阵法,名为傀儡之术与移宫换羽,我只要将这两种阵法结合,便能用燕行雪的鬼魂代我合道,但时间不长。”
“后来,燕行雪的鬼魂出了问题,竟然凭空消失,我没有办法,只能寻宗内无数名器进行尝试,三百二十一位修士,总有一位藏着一样绝世法器,皇天不负有心人,叫我成功了一次。”
临怀远朝他伸出两指:“我有两天时间。足够我来找你。我原本想着等你取回自己的道骨,我再取来代自己合道,可后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件名器,只能叫我少受一天折磨。三百二十一件名器,能叫我少受三百二十一天折磨。”临怀远从袖中取出那条已经加上阵法的除魔鞭,将燕似虞捆起来,他捏着燕似虞的脸,目光中闪过痛苦的光,“三百二十一日天,三百二十一日,可是我在归墟待了三百年了,别说是三百天,我连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
“永生?什么永生!当初口口声声说,能叫我们飞升成仙,从此不受病痛折磨,可我到了归墟后得到了什么?没有飞升,没有长生不老,没有修士大能,等着我的,只有日覆一日,从这里跳下去合道!合道,就为了镇压那头危害世人的妖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合道?凭什么要我合道三百年!凭什么叫我留在东海之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合道时,他罗桥生还要费尽心思将归墟的存在抹除?”
“我不甘心。”
他拖着燕似虞,走到水柱边,将他推下去,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绝望地念叨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只是离开归墟怎么足够?
燕似虞的第三次死法,是溺亡。
后来他经历了不同的死法。
总共十三次。
在第十四天时,他睁眼,看见了叶长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