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姜黎屏住了呼吸。
慕凌川为何让她旁听这一次的审问？
是……
与她有关吗？
姜黎心口紧了紧，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这样的猜测才刚浮上心头，姜黎就白了脸。
可她浑然不知，只努力的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那日在正身堂遇到了苏县主，她被秋玉救下送到了慕凌川的跟前……
昨日去了清蕖院，回来时不安，夜里有人冒充秋玉骗她开了院门。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忽的，姜黎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脸上满是邪淫的男人，他狞笑着撕扯她的衣服。
她试图反抗，用铜簪……
铜簪！
姜黎陡然僵直了身子。
她用铜簪刺了那个男人，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多的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她的视线。
姜黎又抖了起来。
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又软倒下去……
是、是死了吗？
被她刺死了？
她杀了人？
“你们不能去找她。”
男人终于开了口。
听到声音，姜黎身子一顿，长睫颤着看了过去。
因为屏风的阻隔，她依旧看不清男人的模样。
但她记得他的声音。
他就是昨晚装作秋玉，骗了她开门的人。
方才慕凌川问了他什么？
问他是苏县主，还是苏县主身边那个叫做菩儿蛮的侍女指使他行事？
“呵。”
回应男人的，是慕凌川一声轻蔑的冷笑。
姜黎打了个寒战。
“将人带上来。”
“是。”
“你们——”
男人剧烈的颤抖起来，尤其是在乌韭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丢在男人面前时，他抖动的更加厉害，他身上的两条铁链撞在一起，发出刺耳扰人的声响。
慕凌川走了过去，一脚将女子踢翻了个面。
衣袖和裙摆在空中划了半个圈，一并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唔……”
女子痛得抽搐起来，糊在在她面上的头发散落下来，露出了一张眉心一点红痣的芙蓉面。
正是那菩儿蛮。
“蛮儿！”
男人往前扑去，却又被铁链拽了回去，尤其是琵琶骨上的那一根，几乎又往他骨肉里钻了三分，痛的他连喘息都艰难。
可他仍是拼了命的，一而再的，冲上前去。
“你们放了蛮儿！”
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根本救不了菩儿蛮，他红着眼睛看向慕凌川：“只要你们放了蛮儿，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慕凌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是谁派你来的？”
“你们先放了蛮儿！”
“乌韭。”
慕凌川轻笑一声，“废了她的另一条胳膊。”
“是！”
“不要！”
男人怒吼了一声，“我说！我都说！你们不要伤害蛮儿！”
他如被激怒的公牛，不住的呼哧，却因身上的铁链，至死都挣脱不开：“是蛮儿去的，但蛮儿都是听从苏县主的命令！”
“可有物证？”
“……有。”
男人艰难的应了一声，闭了闭眼，说出了一个地址。
慕凌川面色不变：“乌韭，派人去将东西取来。”
乌韭很快离去，屋子里只剩下男人粗重但渐生虚弱的呼吸声。
地上的菩儿蛮无声无息，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已经没了性命。
“求您……救救蛮儿……”
男人声音嘶哑，苦苦哀求。
慕凌川却看向了屏风：“救么？”
男人怔了怔，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个屏风，屏风后隐约有一女子的身影。
他忽就明白过来，慕凌川对他、对蛮儿这样残忍的缘由。
“姜姑娘！”
男人高声喊道：“这一切与蛮儿无关！都是苏县主的指使！迷晕你的人更不是蛮儿，是我！蛮儿是无辜的！求您，求您救救蛮儿！蛮儿、蛮儿她……”
男人忽然哽咽起来，“蛮儿没了一条胳膊，再不止血，是会、会死的……”
姜黎本因慕凌川好似可以看透屏风的视线心口微热，忽听到这话，心口重重的跳起又落下。
她下意识看向慕凌川，迎上了他平淡冷漠却又异常残忍无情的眼眸。
她倏然想起，慕凌川并不只是旁人口中的大将军而已。
他是真切的，在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出来的大将军！
若他没有杀伐果断的性子，没有那般霸道执拗、说一不二的凶狠，如何能够压住杀气凛然的将士，又如何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一瞬间，姜黎仿佛坠进了慕凌川曾经历过的一场战事之中。
浓郁的肃杀之气混着浓郁到成雾的血气扑面而来，叫人心生无边恐惧。
“姜姑娘！”
男人凄厉的叫声，叫姜黎清醒过来，“蛮儿真的是无辜的！”
慕凌川好似察觉到姜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透过屏风的视线也多了些许探究。
姜黎莫名心虚的低头，好似这般就能躲避慕凌川的探查。
嘴上却在回答男人的话：“我……不信她是无辜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了男人的心头。
男人猛然抬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唯有慕凌川的眼底闪过些许满意之色。
男人急了：“蛮儿她真的是无……”
“不是的。”
姜黎的声音不大，却打断了男人的狡辩，“是你迷晕我没错，可若是没有菩儿蛮去找你，不是她与你说了秋玉姐姐，你怎会装作秋玉姐姐来骗我？”
“你说都是苏县主的指使，我信。”
姜黎稳了稳心神，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在看清地上因为断臂满身是血的菩儿蛮，脚下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坚定的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但你说菩儿蛮无辜，我不信。”
姜黎忽然指向慕凌川，“你看见慕将军了吗？”
慕凌川挑了挑眉，脸上的喜怒不辨，但不曾打断姜黎。
男人茫然，猜不到姜黎的意思。
“他来了这儿，只是说话而已。”
姜黎抿了抿唇，稍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多的是人为他办事，屏风、椅子、你身上的铁链，菩儿蛮断了的一臂，都不是他亲自做的。”
“你恨他吗？”
不等男人回答，姜黎便自顾自的回答：“你自是恨的。可你除了恨慕将军，便会觉得其他人、尤其是伤害菩儿蛮的人是无辜的？你不会痛恨他们？不会想要除之后快吗？”
最后，姜黎看向男人，轻声说道：“苏县主也是一样。”
男人瞳孔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