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里,姜黎只略坐了一会儿,便从角门回了清蕖院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多了两个眼生的婆子,一个叫王婆子,另一个夫家姓吴,因着丈夫在家行二,她便让姜黎和王婆子称她吴二家的。
三人略作熟悉之后,姜黎便开始准备玫娘的晚膳。
王婆子和吴二家的显然事先得了小厨房里都听姜黎安排的叮嘱,不用姜黎说什么,便自发的打起下手。
王婆子是个沉闷不爱说话、只一心做事的,这会儿捏着一只活鸡去了后面放血。
吴二家的洗完了一篮子的菜,蹭到了姜黎的跟前,乐呵呵的问道:“姜姑娘师出高门啊!我瞧着就是玉华京的大厨也没姜姑娘你这厨艺啊。”
玉华京是京城里头最有名的酒楼之一。
其最有名的,除却历年状元探花都会在其内留下墨宝,便是大厨粱刃储那一手传承前朝宫廷的上好厨艺。
可以说,前往玉华京的客人,或许会对历年状元探花的墨宝产生分歧,但无一人会质疑玉华京每一道出自粱刃储之手的佳肴。
吴二家的如此夸赞姜黎,多少有点捧杀的意味在其中了。
姜黎的手中刀不曾有半点的停顿,直到切完吴二家的洗好的那一篮子菜,才腼腆的看向吴二家的,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我方才没能听清,若是婶子不介意,可愿再说一次?”
吴二家的哪里看不出姜黎是故意装作没听见的。
她连连摆手,讪讪的道:“也不是什么要紧话,没听见就没听见吧。”
姜黎笑了笑:“多谢婶子体谅。”
略过了这一话题,吴二家的也就不怎么往姜黎跟前凑了。
三人一起忙活下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收拾了一桌子好饭好菜。
吴二家的想在玫娘面前露面,当下自请送去前院。
姜黎巴不得不用过去,王婆子更是巴不得如此。
吴二家的离开之后,姜黎正欲收拾小厨房,便被王婆子拦住:“这里交给我吧。”
姜黎见小厨房里剩下的活计不算多,自己也真的很累了,便不曾矫情的推辞,谢过了王婆子的好意后,径直从角门回了西跨院。
她先去了净房,找到了秋玉所说的水道,放了一桶滚烫的温泉水。
正要褪尽衣裳泡进水里的时候,秋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姜姑娘,奴婢来给你送东西了。”
姜黎忙披了一件外衫出来,就见秋玉一手托着半人高的箱子站在院中。
姜黎吓了一跳,“秋玉姐姐快些进来。”
“姑娘让一让,奴婢先将这箱子扔进去的。”
姜黎不知道秋玉要怎么做,但箱子总归是要放进屋子里的,想了想,便在廊下退后了三步。
就见秋玉手中的箱子“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了屋内的青石板上。
姜黎看得目瞪口呆。
秋玉拍着手走近:“箱子里头有些是主子让人备下的,还有些是奴婢准备的,姑娘等会儿瞧瞧可否喜欢。不喜欢的尽管告诉奴婢,奴婢可以帮着扔了。”
到了窗下,秋玉脑袋往屋子里探了一下,恍然:“姑娘这是要沐浴?那奴婢就不打扰姑娘了。”
说着,也不等姜黎反应过来,人就跑了出去。
若不是姜黎看着秋玉的身影消失在倒罩房的东侧拐角,都要怀疑她是径直飞出去的了。
姜黎失笑了片刻,转身看向木箱。
木箱子很大,通体深红,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瞧着便十分的华贵。
不期然的,姜黎想起“嫁妆箱子”来。
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在有了女儿之后,都会备上至少一个嫁妆箱子,在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后,装满了爹娘亲人的爱,陪着女儿嫁入夫家,成为女儿在夫家的底气。
原本她也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嫁妆箱子的。
姜黎神色黯然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的上前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算不得多,但也不算少。
能在清蕖院里行走时穿戴的外裳三套,贴身衣衫五套,再就是两三双软底鞋和一双外出行走所需的皂靴。
姜黎将这些衣裳一一收进了衣柜,才发现箱底还有一支莹白的簪子。
她迟疑了一瞬,弯腰拿起才发现这支白玉簪上雕了三朵秀气的奈花。
只一眼,姜黎便喜欢上了这支簪子。
姜黎去到了铜镜前,拿着白玉奈花簪在发髻间比划了两下,一时间竟舍不得将它收了起来。
直到她对上铜镜之中的笑眼,姜黎怔了片刻,终还是将这枚白玉奈花簪放进了匣子里。
重新回到净房,木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姜黎放掉了大半,重新注入了温泉,才退了衣衫迈步进去。
微烫的泉水叫姜黎微微蜷缩了指尖。
往水中一坐,热气便逼得她脸上也染上了红霞。
不一会儿,她的筋骨便舒展开来,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你倒是好享受。”
倏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得姜黎低呼一声,桶中就多了一个人。
刚好够一人使用的木桶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姜黎后背紧贴着桶壁,也还是被迫趴伏在了男人的肩头。
男人一偏头,唇便落在了姜黎通红的耳廓上。
姜黎一个激灵,双手抵在了男人的胸口,勉强推开了些许距离:“大、大人……奴婢只是在沐浴,并、并未享受什么……”
慕凌川不置可否。
他低头看着不断试图远离自己的姜黎,倏而往后靠去,展开的双臂架在了木桶边缘。
骤然宽敞了的空间让姜黎悄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听慕凌川冷然的命令道:“帮本将军宽衣。”
宽衣?
姜黎没忍住抬头看了过去,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惊愕。
这木桶不大,也很拥挤,但也不是她背贴着桶壁,伸了手就能碰到慕凌川的,更遑论给他宽衣了。
若真要给慕凌川宽衣,她便要上前去,偏慕凌川的一双长腿盘在了水下,她若上前,必是避不开的。
更为要紧的是,这木桶不深,她一个人坐在里面,水面尚且没过胸口。
若再有慕凌川的双腿垫着,一旦她上了前去……
姜黎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底心窜上了头顶,顷刻间就将她烧得熟透了。
她面颊通红的看向慕凌川,声音软了下去:“大人,奴婢……”
“嗯?”
慕凌川冷若冰霜,一个眼神过来,便叫姜黎改了口。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