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并没有急着唤秋玉进来。
她方才是真的害怕。
是真的恐惧再一次怀孕。
——她也是在吴二家的到了小厨房后，才知道女子若是有孕，与男子留下的东西有着极大的干系。
也是从吴二家的口中得知，避子汤并不都是有用的，多的是人用了避子汤还有了身孕的。
“要是用了避子汤还有了身孕的，生下来的孩子多半都有问题。”
吴二家的说起这些事情，脸上都在发光，“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天生是个傻子，还有的身子弱，活了几日就没了。”
姜黎至此才略减了一些对慕凌川当初给她灌下堕胎药的恨怨之意。
但也因此有了慕凌川来过之后，她要仔细清洗身子的习惯。
唯独昨晚，她累得很了，也不曾想起清理的事情，一觉醒来才会陷入那样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若不是秋玉突然将她带来了衣柜前，叫她一下子想起她在柜子里藏着的东西，她也不能这样快的挣脱出来。
想到秋玉，姜黎便是满心的愧疚。
她对她这样好，她却什么事情都瞒着她。
甚至有一日她若是当真逃走了，秋玉定会受她的牵连，被慕凌川狠狠的责罚。
姜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过去开了门，就对上了秋玉满是关切的目光，心下的愧疚越发浓郁。
“秋玉姐姐，对不起。”
她低下头去，“让你担心了。”
秋玉觉得姜黎的道歉有些微妙的古怪，可仔细去想，又好似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从来不是为难自己的性子，既然想不明白便先记下，等遇上了明白的人问清楚了便是。
“不妨事。”
秋玉拉着姜黎去到了矮榻，“奴婢先帮你上药。”
因着现在只需要涂抹丹参羊脂膏，秋玉很快就帮姜黎收拾妥当。
秋玉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拉着姜黎在桌边坐下，一副想要好好闲聊一番的架势。
本想要快些去小厨房见王婆子的姜黎只得坐下来。
“姑娘可知道庄子上一个叫做凌霜的丫鬟？”
“凌霜？”
姜黎茫然。
她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丫鬟，却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儿听过一般。
就听秋玉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那日姑娘与奴婢、刘义听到主子和乌韭在院子里提及了一个放走菩儿蛮的丫鬟，叫做凌霜。”
姜黎立时想了起来。
就是那一日，她真真切切的确定了想要逃走的念头，并悄然开始了行动。
想到这儿，姜黎不免想到了衣柜最下面的针线篓子。
偏此刻在她身侧的就是秋玉，姜黎有一瞬间的心虚。
她没忍住偷偷的瞥了秋玉一眼，却正巧与她的视线撞上，一时间，竟慌的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秋玉姐姐，我……”
“菩儿蛮此女，很是不简单。”
秋玉打断了姜黎想要说的话，她正色道：“前几日去调查菩儿蛮甚是的昆布回来了。他说菩儿蛮在去到苏县主身边之前，曾在南洲犯下一桩涉及四百多人性命的大案。”
姜黎豁然看向秋玉，巴掌大的脸上血色褪尽，“四百多人的性命？”
“不错。”
秋玉面色不改，语气也是没有半点的起伏，“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场烧死四百多人的大火就是菩儿蛮放的，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的性命与菩儿蛮脱不了干系。”
姜黎的身子轻震。
她忍住不去看入秋玉的眼底，挤出一点笑容来。
只是她的肤色太过莹白，又或者是因为秋玉这一番话透露出来的可怕讯息，她的笑容十分的苍白。
姜黎显然也知晓自己笑得很是勉强，抿了抿唇，索性低了头，声音极轻的说道：“秋玉姐姐，你、你为何要与我提起这样可怕的事情？那菩儿蛮逃出去……留在庄子上的我们不是更安全么？”
“正是这样。”
秋玉立时点头，眼底更是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
很显然，她提及菩儿蛮沾染的命案，就是为了听到姜黎的这一番回答。
姜黎心下流淌过一阵暖流，但很快就又被浓郁的歉疚吞没。
秋玉从来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性子。
她今日会有这样的一番话，怕是已经察觉到了她想要离开的心思。
只是秋玉体贴的不曾点破，只是提点她，庄子外面存在的危险。
可惜秋玉的这一番心意，她终究还是要辜负了的。
她一向都知道外界的危险。
可留在庄子上便不会危险了吗？
明明……她的两次濒死，都是在这庄子上。
……
秋玉觉得自己得到了姜黎的承诺，便满身轻松的离开了。
却不知道她前脚离开，后脚姜黎便去了小厨房。
因着过了早膳，又离午膳还有些时间，王婆子和吴二家的都在休息。
王婆子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姜黎的到来，远远的摆了摆手。
姜黎立时抿紧了嘴唇，也放轻了脚步。
她悄然去到了王婆子的身侧，瞥了眼正在灶台前盯着火苗发呆的吴二家的，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
王婆子摇头，也是极小声的说道：“一早上过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会儿愁眉苦脸的叹气，一会儿又高兴起来，神神叨叨的。”
“先不管她了。”
王婆子嫌弃的撇了撇嘴，从怀中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塞进了姜黎的手中，声音比刚才还要低：“这些你拿回去，看看是不是你能用得上的。”
入手的沉甸甸叫姜黎心头忍不住欢喜起来。
怕叫吴二家的察觉到什么，姜黎飞快的收了起来。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吴二家的冷不丁的在两人身后开口。
姜黎惊得小脸发白。
王婆子一把推开吴二家的，黑着脸骂道：“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走开走开！我和姜厨娘要去准备夫人的午膳了！”
吴二家的也知道自己恶人先告状，又见王婆子这样强势，心下便有了一些心虚。
尤其想到她这会儿过来是有求于人的，脸上便更心虚了几分。
“别啊。”
吴二家的抓住了王婆子的袖子，腆着脸笑道：“王姐姐，姜妹妹，是我错了，我说错了话，该打。”
说着，吴二家的就照着自己的嘴打了两下。
姜黎顿觉惊悚。
王婆子也是一脸的见了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