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和吴二家的相处得并不算多。
但也清楚，吴二家的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平日里，吴二家的看着她和王婆子时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的。
只因吴家是出了个童生的耕读之家，她，吴家老二的妻子，在这慕家的温泉庄子上是个签了一年契约、但只需要忙活半年的厨房短工。
虽然她平日里去到了前院，见到了巧杏她们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实则仍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
只因为在吴二家的眼中，姜黎、王婆子、巧杏她们全都一样，都是和慕家签了卖身契的仆从罢了。
而她吴二家的，虽是个庶人，却是个可以置办仆从的平头老百姓！
她是高于姜黎她们的。
到了前院，她尚且还能收着，在小厨房里，对着姜黎和王婆子，吴二家的从来未曾遮掩自己的高高在上。
是以绝大多数时候，姜黎和王婆子两人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吴二家的。
也亏得吴二家的心大，脸皮又厚、性子有懒，还十分擅长自洽。
这才保住了小厨房这些时日里的“安稳”。
唯二两次的意外，就是吴二家的如现在这般，腆着脸低声下气的靠近过来，脸上写满了“你们必须要帮我”的时候。
姜黎立时就要退开。
可吴二家的，一早料到了她和王婆子的动手，竟眼疾手快的一手抓住了一个：“你们可得帮我啊！”
吴二家的凄惨的嚎叫：“你们若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啊！”
姜黎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挣脱开吴二家的手，只得无声叹息：“你要我们帮你，至少得让我们知晓帮你什么吧？”
王婆子力气大，又是断掌，一巴掌下去就叫吴二家的松了手。
“帮个屁！”
王婆子骂骂咧咧，抬手就照着吴二家的左手拍去，“就你这请人帮忙的态度，我就算是你亲娘，我都不愿意帮你！”
吴二家的右手背已经红肿起来，针扎似的刺痛连绵不断，她险些怀疑自己的手都快断了，哪里还敢让王婆子再来一下？
吴二家的飞快的缩回了手，尖叫着道：“你当然不是我娘！我娘她……”
“谁管你娘！”
王婆子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她拉着姜黎去到了水缸前，舀了水给姜黎：“咱先把手洗一下，有些人不仅嘴臭，身上也臭，咱干净人就算是沾到了丁点儿也容易臭。不过好在洗洗就能香回来，毕竟我们都不是那些个脏的臭的人。”
王婆子这样明晃晃的骂她，吴二家的都听出来了。
换做平时，她一准和王婆子对骂上一两句。
偏今日，她只神色僵硬了片刻，就又笑嘻嘻的凑了上来：“王姐姐，姜妹妹，你们就帮我这一次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们帮我打探一个丫鬟的消息。你们人脉广，一定能帮到我的。”
吴二家的一副就要给姜黎两人跪下来的样子，“就算是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是愿意帮我打探到那个丫鬟的消息，我、我就拿下个月的月银请你俩吃个席面！”
“谁稀罕你的席面？我们……”
“王婶。”
姜黎拉住了王婆子，见她不解看来，并没急着解释，而是看向了吴二家的。
在吴二家的充满希冀的目光之中，姜黎柔声问道：“我们帮你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们，你要我们帮忙打探消息的丫鬟是谁。”
吴二家的狠狠松了口气。
她还当姜黎要提什么苛刻要求，原来只是想问这个！
她一副生怕姜黎会后悔的样子，立马说道：“是个叫做凌霜的丫鬟！那丫头是半年前才来庄子上，虽说是个丫鬟，但只签了三年的活契。”
“之前都好好的，三五天前，突然就消失了。”
说到这儿，吴二家的没忍住抱怨起来，“你们说说看，这都算什么人事儿啊！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更可怕的是，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她不会是被鬼吃了吧？”
明明这话是吴二家的自己说的，她倒是先怕得抱住自己打起了哆嗦。
王婆子被她吓了一跳，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疼的吴二家的龇牙咧嘴：“那总不可能是跟人跑了吧！”
吴二家的嘟嘟囔囔，“虽说我也和我婆婆说，那死丫头肯定是偷摸跟人跑了，但是我也觉得有点没道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叔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偏偏看上了凌霜，说是等他来年秋闱中了举人，就来给凌霜赎身娶她为妻。”
“要说我，小叔真是疯了。”
“他那样的人品和才华，居然和一个奴籍的丫鬟看对了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婆婆也是的，居然同意小叔这样胡闹？”
吴二家的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愣是将她婆婆允许的、不允许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回过神来，吴二家的脸都白了。
她连忙找补道：“你们可不许出去胡说啊！”
王婆子立时给了她一个白眼。
姜黎倒是应下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吴二家的又高兴起来，“你们可一定要帮我打听凌霜的下落，不许反悔啊！”
姜黎仍是应下了。
王婆子满心不解，但见姜黎答应了，便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等到玫娘的午膳准备好，吴二家的提着食盒高高兴兴往前面去的食盒，王婆子才拉着姜黎的手问道：“这事儿显然不对，姜厨娘你怎么就应下了？”
“正因着不对，我才应下的。”
姜黎声音轻轻的回道：“我知道一些凌霜的消息，担心吴二家的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寻人下落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这才不得已应下的。”
王婆子恍然：“那老婆子我便放心了。”
竟是没有半点想要追问凌霜下落的意思。
姜黎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她深知这是王婆子对她的体贴，怕她在凌霜一事上有所为难，这才问都不问一句。
也更明白，王婆子会答应帮吴二家的，也都是为了她。
思及此，姜黎不由鼻尖微酸。
等晚上回了西跨院，在秋玉帮她上完了丹参羊脂膏后，姜黎留住了她。
秋玉歪了歪头：“姑娘是想问凌霜的事情？”
姜黎立时瞪圆了眼睛。
她本是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却因着惊愕，竟有了几分无辜懵懂猫眼的轮廓，十分可爱惹人。
“姐姐如何知道？我明明……”
“是主子说的。”
秋玉的回答叫姜黎心口微跳了起来，“主子说，若你想要问凌霜的事情，就去正身堂的药殿寻他去。”
药殿？
姜黎急跳的心口莫名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