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察觉到小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同实质,恨不能将她身上的衣裳都脱了。
她心口一阵阵的发紧。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叫心脏没有跳动的太快。
小庄没有察觉到姜黎已经醒了过来。
他目光贪婪的扫过姜黎身上的每一寸,但最后却只敢挑起衣领往里看了一眼。
可惜深秋初冬里,除了码头搬货的汉子还能打着赤膊,其他人都穿戴得严实,生怕哪儿穿得不够紧密,叫寒风钻进了衣裳里,再钻进了骨头缝里。
小庄满脸的失望。
“穿这么多干什么。”
他嘟囔着,目光仍在姜黎的身上四处游荡,似是在寻找哪儿可以让他小占便宜的漏洞。
“小庄!”
外面传来庄老板的声音。
小庄一慌,脸都白了。
他匆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就往门口走去。
偏还心有不甘的跑回来在姜黎的脸上又摸了一把,才脚步重重的离开。
“咚”的一声,门被关上。
姜黎仍旧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好似散去了一些,油灯因着燃尽了油脂,发出“哔啵”的一声响,整个屋子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姜黎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柴房。
却不见一根柴火。
在姜黎的身下,是一个能睡五个人的大通铺,占了柴房的一半空间。
除了她躺着的地方,几乎都被尘土扑满。
地上只有临窗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一盏油灯已经熄灭,只余淡淡的油烟味。
屋子里漆黑一片,反倒是窗外,因着不远处就是热闹的街头,伴随着喧嚣的人声而来的,还有明灭的灯火。
不知道是对自己闹中取静的安排十分有自信,姜黎的这间屋子外并无人看守。
姜黎轻易就将门推开,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哭声忽然传来。
如同女鬼呜咽。
惊得姜黎背脊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但很快,姜黎便镇定下来。
她想起来时听到的那些女孩的哭声,极快的离开了柴房,将门轻轻关上,这才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手轻脚的靠近过去。
姜黎是在东侧一个小小的仓库里发现了五个姑娘。
透过没能关紧了的窗户看了进去,可以见到里面有五个被绑了手脚的姑娘。
两大三小。
此时哭着的,是一大两小。
她们三个许是先前便认识的,此时头贴着头,一个跟着一个呜咽个不停。
“别哭了。”
声音清亮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哭了一天,就算嗓子不哑,口也不渴么?”
若不是她们五个这一天都在一块儿,她真要怀疑对面三个是不是人贩子的同伙,一天天的哭个不停,就像搅散了她出逃的心气。
“没用的。”
最大的一个姑娘开了口。
明明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却十分老成:“她们的见识和胆识就这样了,你就是说破了嘴,也不会有半点用处的。”
这三个只知道哭的蠢货是在她后面送来的,除非是被喝骂,否则她们绝不会停下哭声。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要憋死了。”
“……你们就没有想过逃吗?”
“我想过。她们三个不好说。”
话音方落,另三个姑娘的哭声就变大了许多。
姜黎没有再听。
她现在连自保都十分的困难,何谈旁人?
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姜黎紧咬了嘴唇,快步离开。
院子的后门直通外界。
出乎姜黎预料的是,这后门也不见人看守。
姜黎惊疑不定。
难不成这是庄老板他们安排的陷阱,若她当真敢从这后门出去,他们就会冲出来将打死?
不会的。
庄老板是人贩子,更是商人,商人不会轻易损坏货品。
可心中的侥幸再多,姜黎也不曾轻易冒险。
她藏身在后门的暗处,警惕着身后,观察着门外,目送着好几波人的经过,终于在一行约莫十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群路过后,立即钻了出去,不动声色的靠近。
仗着夜色深沉,姜黎将外裳脱下,反过来重新穿在了身上,才停了脚步换了个方向离开。
姜黎不敢在这里停留。
她不确定庄老板敢在着热闹的街市里选择窝点,是因为附近都是他的人,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只有完全的离开这里,她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安全。
姜黎加快了脚步。
哪怕眼前一闪而过那仓库里五个小小的身影,也没能止住她的前进。
……
“老叔也真是的。”
才刚从隔壁粮店出来的小庄一脸的怨色,他活动着酸痛的胳膊,不住的吸着冷气,终于没忍住抱怨道:“又不是靠这街坊邻里发财,怎么一天到晚都要帮他们干活!”
大庄一向沉默,对老叔的吩咐言听计从,哪怕也有一些,但从不会生出什么怨恨。
此时听到弟弟这么说,看了他一眼,正要提醒他不要在老叔面前胡乱嚼舌根,就见不远处一片冲天的火光,脸色顿时变了。
“走水了!”
大庄一拍弟弟的肩,“快,救火去!”
小庄起初被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着火的地方是和他们竞争生意的另一家油店,当下喊道:“别啊!让他烧去!他家烧了,咱家的生意才能更好哇!”
话音未落,一张蒲扇似的大掌落在了他的脑后,将他拍了个趔趄。
“你知道个屁!”
庄老板骂了一句,将手中的木桶往小庄怀里一扔:“赶紧救火去!”
说着,庄老板也提着木桶,和四面八方喊着救火的人一起跑了过去。
救火的人很多。
可今晚刮得是西北风,风助火势,眨眼之间,就将那家油店的马厩烧了个透,还蔓延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快,快救火!”
“屋子里有人没人?先救人!”
“别管东西了!救火啊!”
“快,快,不能用水了!烧的是桐油,水带着桐油烧到别处去的!”
“火浣布呢!快,都铺地上,别让火蔓延开来!”
同为油店东家的庄老板大声吆喝着,组织着众人救火。
火势仍旧恐怖,但已没再蔓延。
没有人察觉,庄家油店的后门跑进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她几乎是冲进了东侧的仓库了,在“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啊啊啊”一众惊叫声中,剪断了一个姑娘手上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