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43看书 > 其他 > 律回 > 师徒

师徒

宓安楞了片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起身下床推开了门,影五立刻将信递了过来,忙不叠地消失了。

宓安莫名其妙地打开信封,入目便是景煦那熟悉的字迹,铁画银钩龙飞凤舞,颇有帝王风骨。

“阿宓留在此处安心游山玩水,待为夫处理好京中事务就来接你回家。”

宓安看着两行字,沈默了许久,气得笑出了声。

前世战乱时,景煦也是这样,硬要将他赶去江南避乱,独自对上北夷诡谲的阴兵。

果然就像他说的,他是不会改的,不管宓安骂他多少次,他还是会自作主张,让宓安待在安稳舒适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面对刀剑利刃。

枨衔水也刚睡醒,远远瞄了一眼宓安手里的信,幽幽道:“你不是正愁怎么支开他,现在正合你意,生什么气?”

宓安冷静地将信纸折好收进怀里,说道:“这不是一码事。”

“他要是知道你身上的蛊毒不仅没解还扩散了,你怎么解释?”枨衔水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甚至还联合外人一起骗他。”

宓安手一顿,语气无波:“他不会知道的。为了大渊的国祚,师父,速速上路吧。”

暗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宓安扫视了一圈四周,除了五丶七丶九和他们带着的“暗”,景煦还留下了一支他没见过的暗卫,想来就是独立四部之外的那些。

马车向姑师王城方向驶去,不出一日便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侍卫是大渊人,宓安带着影五影七走了过去,擡手丢出一块令牌。

侍卫接住令牌一看,立刻行礼道:“参见昭王殿下!”

影五收回令牌,宓安矜贵地“嗯”了一声,和枨衔水一起进了王城。

姑师虽然是小国,王城却比大渊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派富丽堂皇,空中飘着淡淡的香气,像花香又像木香,十分清淡好闻。

宓安往姑师王的寝殿走去,边走边道:“师父,我的剑被你封起来了,什么时候打把新的给我?”

枨衔水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你的剑还在那?”

“我忘了。”宓安理直气壮道,“那把剑我用的顺手,你送我个新的。”

“回京再说,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铸剑去?”枨衔水加快了脚步,催促道,“快些走,我那药只能暂缓蛊毒蔓延,你已经时日无多了。”

暗卫被两人远远甩在了后面,宓安知道景煦通过他们与自己传消息,这两日与枨衔水说话都刻意避开了暗卫。

姑师王的寝殿比景煦的还要大上一倍,殿中装潢是姑师特有的风格,橙黄橘绿色彩缤纷,虽然有些艳丽,倒也相得益彰。

王座之后,一扇两人高的大门静静矗立着,正中间有一个凹槽,宓安摸出信物,严丝合缝地卡了进去。

大门缓缓打开,先射出了两支箭,宓安侧身避开,奇怪道:“用信物开的门,怎么会有暗器?”

枨衔水走了进去,说道:“许是姑师王死前启动了什么防盗机关。”

门口走廊不长,很快就到了存放宝贝的地方,饶是前世常出入大渊国库,宓安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番。

偌大的藏宝阁里,几个博古架靠墙而立,几乎挨到了房顶,每一层都放置了价值不菲的花瓶酒器,更有玉石雕成的茶具,晶莹温润。

枨衔水也不禁感叹:“姑师这么有钱?”

“师父。”宓安突然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枨衔水一看,竟是一块精炼银铁。

宓安笑道:“我的剑。”

枨衔水也笑了下,好像又看到了当年小小一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娃娃,语气不由软了下来:“知道了,回去就给你打把新的。”

宓安将银铁交给影五,嘱咐他务必将让可靠的暗卫先把这盒子送回昭王府,又让影七影九带人进来先将这里的东西登记成册,再分批运回大渊。

枨衔水仰头找了许久,终于飞身而起,从博古架的最顶端拿下了一棵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东西,宓安奇怪道:“灵芝?”

“千年灵芝,给你解毒用的。”

宓安更奇怪了:“灵芝这东西年头久了会变成木头,药效也会消失,为何千年灵芝却能解蛊毒?”

“因为这一棵运气好,没变成木头。”枨衔水面不改色地说着哄孩子的话,宓安忿忿道:“我都这么大了,别总骗我。”

枨衔水笑道:“没骗你,这棵灵芝就是千年不遇的好运气,只有这样的灵芝才能解你的毒。”

宓安将信将疑,枨衔水好笑地将灵芝塞给他:“你收着,一股蘑菇臭味。”

宓安手一顿,摸出一块帕子将灵芝包起来,收到了袖子里。

屋内大多是金银玉石茶具酒器,枨衔水扫视一圈便失去了兴趣,催着宓安去找其他药材。宓安将琐事交待好,看了一眼影五手里露出一角的信,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道:“你们慢慢整理,我出去透透气。”

暗卫不疑有他,宓安和枨衔水散步似的走了出去。七月太阳正烈,枨衔水皱着眉擡手挡了下阳光,宓安回头看了一眼密室内暗卫们忙碌的身影,风过叶动,姑师王城因为众人的到来迎来了久违的人气。

直到天色渐晚,影五从浩如烟海的清单中擡起头来,看向了寂静的寝殿外。

自从枨衔水到了笼岱村,本来没有风的地方莫名起了一阵风,变得像正常村落一样了。可现在,姑师王城寂静得有些诡异,树叶静止不动,只有一轮红日缓缓西去,正在下落。

影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出了寝殿,高声喊道:“公子?”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影五暗道不好,回去找了影七影九,三人跑出了姑师王城,追着宓安离开的痕迹飞奔而去。

隐去气息的宓安正懒懒坐在树杈上,冷眼看着三位“嫁妆”走远,缓缓勾起一抹笑。

枨衔水摇了摇头:“甩开他们,景煦怎么得知你的近况?”

宓安垂下眼眸,冷漠道:“是他要丢下我的,找不到我是他活该。”

枨衔水从没见过如此无理取闹的人,明明自己打算将景煦支开,对方主动遂了他的意,他倒不高兴了。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宓安擡头看了枨衔水一眼,再次强调道:“这不是一码事。”

枨衔水敷衍地点了点头:“行行行,走吧,去西岐。”

现在没有紧张兮兮的景煦怕宓安累着,两人不用马车,徒步前行,脚程也快,三日后便已经到了离临近西岐的小镇,彻底甩开了暗卫。

虽然从小习武,但这些年到底养尊处优惯了,赶了几天路宓安已经有些疲累,拉着枨衔水就要找家客栈休息。

“娇气。”枨衔水叹了口气,“我应该将你养大再走的,你瞧瞧你,被景煦宠得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宓安道:“胡说,我能拉得动弓。”

“如此甚好,那我们继续赶路。”

“师父,你吃不吃糖葫芦?”宓安生硬地移开话头,“吃的话你去买两串,待会送到我房里。”

“宓青疏,你最好贿赂一下我,否则我回去就把这些事全告诉景煦。”枨衔水瞥他一眼,“一点都不如小时候可爱。”

宓安向来记仇,还爱翻旧账,闻言突然笑了一下,问道:“师父,假死那日看我哭得那样伤心,你是不是很高兴?”

枨衔水立刻擡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糖葫芦是吧,为师这就去买。”

宓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闲庭信步溜达到最近的客栈开了两间房,交待好小二就上楼休息了。

这家客栈虽然不如朝青宽敞,却也十分舒适,因夏日潮湿炎热,床上铺的是竹编的席子,触手冰凉。只是宓安睡不惯竹席,便将它收到了一旁的柜子里。

日夜不休地赶了几天路,饶是宓安年轻体健也撑不住了,不一会儿便沈沈睡去。枨衔水回来时,就见宓安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十分乖巧,让他不由想起了带孩子的那些年。

宓安从小就听话安静,且十分聪慧,不管学什么都一点即通,所以枨衔水对教他新东西这件事格外有兴趣。

枨衔水想着,缓缓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那个端方知礼的小娃娃,是怎么长成了现在这副满肚子心眼一张嘴就要气死人的样子。

“师父。”宓安睡梦中听到枨衔水叹气,睁开了一只眼睛,“为什么这副神情看我?你好奇怪。”

枨衔水将糖葫芦插在床头:“叹一叹儿大不中留。”

宓安眼睛沈沈,一时睁不开,只好半眯着坐起身吃糖葫芦,边吃边问道:“师父,既然赫连修齐是冒充你的,那我的蛊到底是何时种下的?”

枨衔水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儿时装病,景陆送了不少药材,赫连修齐便混进了送药的宫人里,那段时间我有事要忙,回来时蛊虫已经在你体内长大了。”

宓安好笑道:“是景陆安排他混进去的吧?”

枨衔水道:“正是,这事我还没告诉景煦,我怕他弑父。”

宓安点了点头:“等以后我再找个机会告诉他吧。我那块挂饰为何会在赫连修齐手上?”

说起这个,枨衔水就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我也想知道!你送我的小玩意儿我全放在了我在将军府的卧房里,卑鄙蛮夷净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宓安笑了起来:“消消气,只是这块挂饰真的不能给景煦吗?他很想要的。”

“不给。”枨衔水瞥他一眼,起身想走,宓安声音懒散,突然问道:“师父,我不回京你急死了吧?”

枨衔水脚步一顿,片刻,擡手关上了房门,转头看向宓安,宓安像没察觉他的动作一般,慢慢吃完最后一颗山楂才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景煦会抛下大渊,他没那么不懂事。”

“那可不一定。”枨衔水冷笑一声,“他已经抛下过一次了。”

宓安眨了眨眼睛,困意消散,熟练地将责任推到枨衔水身上:“前世你若是和我明说,他也不会有机会引蛊了。”

“你若是死了,他立刻就能追着你去。”枨衔水没好气道,“像你一样,他前脚咽气你后脚放火。”

宓安笑了下,诚恳道:“抱歉,我不知道会给你添麻烦。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他面色未变,随手将竹签丢到桌上,问道:“为何你明知景煦才是真命天子,却来做了我的师父呢?”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