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假期的最后一天, 孟拂枝飞回了申江。
回国的适应期结束,工作和生活正进入正轨,白天去学校, 晚上健身房,偶尔约个朋友,每周录个播客聊天, 日子顺遂平淡。
孟琦贞知道她的德性, 反覆叮嘱不要喝酒,钟姨对她的健康也很关心, 捏着她细长的手臂要多长肉。
孟拂枝从小体质就不大好,气血不足, 偏偏她又不爱运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年健身卡没少办, 也算眼见了不少倒闭。
新开业的这家健身房离moonfall不远, 就在一条街上,去喝酒还是去锻炼?这对孟拂枝实在是个不小的考验。
然而一想到钟翊, 她便又头也不回地进了健身房。
跑步机快走热身完毕, 女私教笑着过来,热情地问起假期上哪玩了, 听说是渝州, 热络更甚,“巧了,我也是渝州人!”
孟拂枝只笑问:“今天练哪里?”
“今天练腿!孟小姐您的体态实在太出色了,肩背一点不像没练过的……”
女教练非常专业, 孟拂枝在指导下没多久便汗如雨下,回公寓时腿软得擡不起来, 路上遇到走路外撇的流浪边牧,无奈地蹲在便利店前给他喂吃的。
晚风习习,她买了鸡腿和面包,没想到它更喜欢吃面包,从她手中叼走一片又一片,嘶哈地咀嚼着。
一阵子不见,它的毛发更脏了一些,白色毛变得灰黑,沾着泥点污渍,后腿不知怎的,像是扭到了,走起路来格外狼狈。
孟拂枝又要了一包吐司和一瓶水,玻璃门内,便利店收银员告诉她,“最近好像有学生投诉了这边的安全隐患,保卫科在到处找狗呢,白天它都不出来了。”
她微微一怔,道了声谢,有些无奈地蹲回了那边牧前。
“我帮你找个好的领养人家好不好?”孟拂枝早就了解过最近的救助站,上千只狗狗聚居在一起,条件令人感伤,她还捐了一笔钱,希望能逐步改善条件。
她给边牧选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发朋友圈时她屏蔽掉了家里人,省得被唠叨,孟琦贞一向不爱这些掉毛的动物,也不喜欢她亲近流浪猫狗。
没多久,有熟人关切问起,有愿意买狗粮的丶送玩具的,就是没有愿意领养的。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崔景曜也给她发消息:[你把领养要求定得太高了。]
要有固定住处,要全家支持,要时间陪伴,要坚持遛狗,不能以结婚丶怀孕丶工作调动等理由弃养,这些理由都还不算过分,崔景曜问:[为什么要本地人?]
孟拂枝回:[不然逢年过节主人要回家怎么办?]
有很多解决办法,可她觉得人狗都辛苦,更重要的是,在本地的话,她还能偶尔去看看它。
她没有挑明,崔景曜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讳:[你这样很难找到的。]
边牧是出了名的难养,各种心眼和主人折腾,这还是一只看起来有问题的边牧,确实难送。
白天,还没找到收养者的孟拂枝望着瘸着腿朝她奔来的小狗,心中叹气,带它去宠物店驱虫洗澡,做了一个身体检查,确定了是关节炎。
医生让输液,又开了药,孟拂枝都一一应了,登记时问边牧叫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先叫里奥吧。”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钟翊制作游戏里的主人公名字。
医生已经写下卡片,孟拂枝没再改口,反正只是暂时的,等找到收养人了,自然是要按对方意思改的。
一番梳整下来,里奥成了照片里那种英俊干净的小边牧,毛发焕然一新,眼睛黑黝黝的,嘶哈嘴露出粉色舌头,笑得很惹人喜欢。
她开车带它回公寓,简单地训练它坐下起立,孟拂枝毫无经验,可里奥非常配合,半点不耍心机。她高兴地夸奖它,伸手揉它毛绒绒的脑袋,里奥便亲热地舔舔她的手心,听话得不得了。
她给它买狗粮,喂蔬果,出门前按照指引带它进笼子,摸摸它发炎的小腿,把玩具递给它,“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里奥点头,像是真的答应了,孟拂枝笑起来,走到门口了又转身折回来,摸摸它脑袋,听到它开心地嗷叫一声,才真的出门。
孟拂枝一直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可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力也要养宠,有一个全身心依赖你的小可爱,确实是一件叫人充满力量丶治愈人心的事。
她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上课时点到翘课的学生也轻拿轻放,给了赶过来的机会,就连遇到的老师也笑着问:“孟老师遇到什么好事了?”
在那一刻,她甚至动了干脆留下它的念头,独居生活单调乏味,养只狗做伴好像也不错。
她有时间,有精力,还有足够的钱,她可以给里奥最好的条件,让它成为最幸福的天使小狗。
——这是只属于她的小狗。
孟拂枝开始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开门前还有点紧张,她见过太多拆家新闻,对边牧的战斗力早有耳闻。
可她想象中的混乱一点没有发生,反而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好,里奥竟然自己学会尿在尿垫上了——她甚至都还没开始教它!
孟拂枝惊喜地奖励它小零食,一通夸得天花乱坠,里奥兴奋地蹭她手背,乖乖地随她出去透气散步。
那是无比充实的一周,输液吃药后里奥的关节炎慢慢好了,跑起来不再一瘸一拐,它是幼犬,不能运动太多。孟拂枝每天都在查资料,调教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有朋友问她边牧还在不在,她迟疑了几天,最后抱歉婉拒。
仿佛从昏沈的日子里走了出来,她每日健身丶遛狗,一直改不过来的阴间作息竟也慢慢回归正常。
只有那么偶尔,她会想起从她生活里消失的钟翊,然后开始渴望星点酒意。
她白天去moonfall喝过咖啡,店长笑着问她,怎么最近晚上都不来了?
孟拂枝想起里奥,不由一笑:“家里有事。”
她不自觉地擡头瞥了眼二楼扶梯,楼上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团队在不在。上回李朵给她发了demo,她一直没给反馈,就这么拖着,也没人来催她。
她带了笔记本电脑,在卡座坐了很久,手冲咖啡一杯接一杯,服务生是一张新来的陌生面孔,好吧,她大可放心了,她的专属侍应生已经不在了。
她点的随意,端上来时新服务员站在一旁向她介绍,咖啡豆产自云浮平澜,中烘焙,有果香,孟拂枝抿了一口,冲那弯腰的新服务员笑笑,那男生楞了一下,收拾东西的手脚都不麻利了。
店长过来和她搭话,称呼从“孟小姐”转变为了更加客气的“孟老师”。
申大是位居全国前列的名校,店里平时往来都是学生,难得有老师,店长大概是听说了她的身份,比往日更热络了几分,主动找起话题,“钟翊也好久不来了呢,我听他们楼上说,他最近都没上线。”
钟翊一直不出现,酒吧的生意都要差几分,店长对此自然一百二十分的在意,“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在申大教书的姐姐,你们一家子真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才华啊……”
她适时恭维,倒也是真心话,孟拂枝轻笑一声,正想否认两人关系,一时又找不到其他标签来界定,只好硬生生认下来,“……他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店长言笑晏晏,“他很招人喜欢呢!”
孟拂枝维持着端庄的笑意,“是吗?”
这并不难理解,脸再冷再臭,帅哥就是帅哥,永远不缺青睐。
她脑内浮想联翩,钟翊应该会喜欢什么类型?要是有阳光开朗小太阳死缠烂打,说不定早就将人拿下了,他毕竟年轻,而且很缺爱……打趣结束,孟拂枝对自己喊停,面上依旧优雅:“他不太擅长社交,如果有什么冒犯还请您多担待。”
话里话外俨然是个合格的长辈。
店长自然应下,想起什么:“对了,上回你们走得太急了,酒鬼挑战赛的奖品都没拿——”
她飞快地从里屋拿出了一对茶杯,那是一对手柄特别的白瓷杯,如两手相贴,磁吸附在一起,手掌搭着手掌,分外可爱。
孟拂枝笑意一顿,视线从那瓷杯上挪向店长,对方讪讪:“这两只是一对,情侣丶家人丶闺蜜用都很合适!”
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设计就是情侣款。
她婉拒:“我就不收了,上回的账单是记在钟翊头上的,奖品自然也该归他。”
“你们没商量好吗?他回我消息说直接给您呢!”店长一脸无奈,把礼盒往她面前推了些,“孟老师您就收下吧,要是我们礼物都送不出去,传出去多不好啊。”
孟拂枝还要推脱,店长继续道:“您就收下吧,这款还是钟翊特意选的呢!”
她把人卖了个彻底,孟拂枝微楞,旋即恢覆微笑,收了又能怎么样,谁规定只能和他用呢?
她说服了自己,然而带回去后却只是将它当作摆件放在橱柜里。
那对瓷杯工艺精湛,精致得简直不像赠品,在日光下流动着炫目光泽,两个白瓷杯看起来一模一样,不注意手柄姿势的话简直看不出区别。
餐厅里,边牧把她脱在沙发前的拖鞋叼到了脚边,孟拂枝不禁失笑,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夸夸:“我们里奥怎么这么聪明啊?”
寂静的室内回荡着她过于夸张的声音,落地无人接,里奥只能望着她,摇着尾巴发出奶声奶气的呜呜声。
它的眼眸黑漆漆的,孟拂枝莫名想到钟翊,也会这样眼巴巴看着自己,求一声表扬。
她伸手揉搓一把它蓬松的毛发,将人从脑海里摇晃了出去,带里奥去楼下散了几圈步回来,轻轻淡笑:“明天我要晚点回来,我们晚上再出门散步好不好?”
小边牧点点头,第二天乖乖趴在笼内,乖乖目送主人出门。
孟拂枝今天和崔景曜约了晚饭。
两人近来打了不少照面,关系比起初要熟稔了不少,她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性,直来直往,没什么心机,聊天时虽然经常接不上话,但并没有恶意。
只要你不尴尬,和他聊天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不必琢磨什么言外之意,也不必担心他误解你有什么暗示。
孟拂枝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她的圈子里不乏性格内向的,但真正讷于表达的却不多,更别说她那个个长袖善舞的前任们了。
想到这她不禁觉得好笑,这次假期回家孟琦贞又提起了这档子事,就连钟姨得知她恢覆单身后,都试图给她安排相亲,仿佛“三十岁”成了单身女性独自一人跨不过去的坎。
孟拂枝模样年轻,不化妆时常常有人将她当作大学生,她并不为此窃喜,也从来不避讳谈论年龄,人的衰老在她眼里是和呼吸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正因如此,她始终无法切实地为社会刻意加诸的这一婚育压力感到焦虑。
但孟琦贞不一样,母女二人往两端越走越远,她会不停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再拖下去生孩子怎么办?”
她拿黄金生育年龄那一套科学论调和她说理,孟拂枝只是回,“没有准备好的年龄也能叫黄金年龄吗?”
孟琦贞还要反驳,她的措辞便几近诛心:“您想的难道是随便结婚,随便离婚,然后和您一样努力做单亲妈妈吗?”
孟琦贞哑口无言,钟太太皱眉,“阿枝,怎么跟妈妈说话呢,你妈妈也是关心你,怕你拖太晚了遭罪。”
结婚这事儿是拖不得的,钟太太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适合走进婚姻的好男人永远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货,更别说条件优越的青年才俊了。不早做安排,等到年龄到了,环顾一周,同辈里的“剩男”们可以说各有各的毛病。
相比之下,未婚里多的是各方面条件优越的女郎,这实在是个很不公平的市场,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孟拂枝的条件万中无一,但要物色一个各方面匹配的未婚才俊反而难如登天。
她大可以不在意对方的条件,只谈感情,可现实又会再一次给你教训,遇到真爱的概率比找到另一个匹配的“万中无一”还要难。
就连在名流圈内人脉广泛的钟太太也有点无从下手,“配得上我们阿枝的太少喽!”
除了硬性背景,颜值和人品更是卡人的大关,钟太太把圈内公子和青年才俊们的履历翻了个遍,最后唏嘘一声:“你妈的思路是对的,还是先看看你们学术圈的吧。”
孟拂枝啼笑皆非,“你们别瞎操心了。”
她拒绝了二位精挑细选出来的相亲对象——她们是绝对不敢给钟初凛介绍相亲对象的,这一念头刚一跳出来,孟拂枝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受,她那过好的脾气,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很适合嫁人呢?
性格温和,容貌姣好,学历过人,还是老师,怎么看都是再模范不过的居家贤妻,从小到大,孟拂枝不止一次地听热情的亲戚们议论,“也不知我们阿枝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物呢!”
那时的她并不感到愤怒,只是不解,她对婚姻的概念仅来自破碎的家庭,因此也并不抱有期待。
后来她陆续谈了几场恋爱,都以和平分手告终,恋爱和婚姻又是不一样的,孟拂枝不再是懵懂的少女,然而越是清醒,越是畏惧婚姻。
她在那几段交往里学到了很多,关于亲密关系,关于距离与爱,有过争吵冷战,有过美好回忆——那到底缺的什么呢?
拼图一块块有序拼接,毫无错乱,可最关键的位置缺了一块,始终不成形。
孟拂枝把这些杂念抛之脑后,她有太多要忙的了,申基金写论文带学生,还有落下的阅读。现在有了里奥,她更忙了,压根儿无暇去想那些摸不着头绪的念头。
假期前那混乱的思绪和欲望不过内分泌失调的副产品,随着近来的规律作息和锻炼,那点迷惘很快便风吹云散了。
然而孟拂枝还是觉得不快乐,心口空荡荡的,呼呼地漏风,明明没有烦恼,也没有压力,但日子就是叫人提不起兴致来,只有抱着里奥,感受着它的体温和毛发时,好像才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种乏味感贯穿了她大半个人生,她迷恋上喝酒,喜欢昼夜颠倒,在混沌中淌过一天又一天。而现在,她不再嗜酒,作息健康,健身遛狗,生活很充实,可似乎还是没有她想象中快乐。
她喜欢抱着小狗看电视剧,喜欢一个人放着音乐看书,喜欢和播客朋友一聊就是几个小时的天,她拥有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私人小窝,所有喜欢的事都可以尽情做了,可她只是发呆,发呆——
一如此时此刻。
崔景曜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窗下滑,向她打招呼:“孟老师!”
孟拂枝从魂不守舍的状态里回来,下意识露出微笑,他们约好在教务楼下见面,崔景曜迟到了几分钟。
“对不起,我下课时正好遇到指导的学生,耽误了一阵子。”他没有下车,孟拂枝自己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忽地看到后座有人,男生穿着带兜帽的卫衣,目光定定地同样看向她。
那是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漆黑乌沈,微光闪动,孟拂枝不会忘记。
崔景曜转过头来,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学生,刚刚聊了一下毕业设计,正好顺路送他出去。”
或许是见两人对视时间太长,他顿了一下,看向孟拂枝:“你不介意吧?”
“……”孟拂枝望着钟翊的脸,好似一脚踩空了什么,强令自己收回视线,镇定道,“当然不介意。”
申江大学的本科毕业论文导师是双向选择,崔景曜作为能直接留申大的土博,成果自然相当斐然,孟拂枝说服自己他们两人同院系,认识再自然不过,可——钟翊应该有很多大牛抢着带的。
她被迫听着两人车上继续进行的毕设谈话,捋清了状况,学院开题在即,崔景曜一直联系不上钟翊人,今天终于碰到,可不就要赶紧抓一抓。
而出乎孟拂枝意料,钟翊的选题和游戏没有一点关系,聊的是人工智能深度学习,深奥得她半句都没听懂。
除了上车最开始那一眼,他再也没有看向她。孟拂枝不时瞥后视镜,他垂着眼眸,双手插兜,闲散地靠着椅背,泰然自若地回答导师的问题。
他没有再喊阿姐,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这就是他说的“知道了”?孟拂枝有点想发笑,断得倒是干净彻底,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也应该把这戏奉陪到底才对。
话题结束,崔景曜点点头收尾,片刻后才想起晾了好久的副驾驶座,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孟老师,我刚才太投入了。”
他不管做什么都很负责,恍惚间孟拂枝想起高中时,莞尔:“你以前给我讲题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是遥远的高一,他们在同一个班,崔景曜是霸榜的理科学霸,她是偏科的学习委员,两人就坐前后桌,他早就记不清了,惊讶好奇:“是吗?”
“对呀,我那时候有问题就用笔戳你背,然后你就会转过身来……”孟拂枝其实也记不清了,但她说得信誓旦旦,“你一讲题就停不下来,老是反覆确定我有没有听懂,都不敢敷衍。”
是真的,孟拂枝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暗恋他,崔景曜都不知道自己认真负责的样子对少女有多高的杀伤力。
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中央后视镜里,钟翊的目光终于又一次望向了她——不过停留一瞬,而后平静挪开。
崔景曜想起来了,奇怪道:“你后来是不是换班了?我都不知道作业要交给谁了。”
青春的悸动如此明显,在那一刻,孟拂枝简直要重新喜欢上他了,他迟钝得毫无攻击性,让她想拍他的脑袋大喊一声“呆瓜”!
车内前排的气氛活跃起来,后座静悄悄的,像是不存在一个活人一样。
路线导航不断播报着终点的距离,孟拂枝订的餐厅,是曾经带钟翊去过的庭院私房菜馆——要是她早料到这一出,今晚一定不会选择这家。
崔景曜这回很听话地没穿西装,孟拂枝夸了一句他的衬衫,“你之前那套太商务了,待会儿可以试试休闲一点的款式,蓝色格纹应该很衬你。”
他受宠若惊,“真的吗?我不清楚。”
孟拂枝便道:“我帮你挑。”
她本来是把这件事搁置了的,只打算把地址给他,和店里朋友打声招呼照应一二,这会儿临时改了计划,依旧淡定,仿佛早就这么打算了一样。
钟翊第三次投来视线,这一回他没有刻意挪开,出神地望着内后视镜里的眼睛——先避开的反而是孟拂枝。
崔景曜正要高兴地问时间,后座的人突然出声:“我就在这下。”
“哦哦你不是要去旧西坊吗?还有几公里呢。”崔景曜立马恢覆了原本的楞头楞脑样,“这里没有街吧?”
他一边关切询问,一边慢下速度停车,然而钟翊没有回答,只俯身径直下车,站在寒风路灯下,隔着灰暗的车窗,凝视着副驾驶座的侧颜。
崔景曜把车窗自动打开了,隔着人叮嘱:“那你注意安全。”
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座位内外再无阻隔,露出一张鲜活生动的面孔。
钟翊提了提嘴角:“约会愉快。”
他的目光锁定在孟拂枝脸上,灼热得烫人,她终于偏头望他,轻轻一笑,礼貌颔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