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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

得知陈秀盈的死讯之后,陈镜握在手中的手炉突然滑落,冒出点点火星。

铃兰瞧见这一幕,连忙将手炉踢出房门,担忧地望向陈镜。

陈镜说了声“无事”,偏头望向连廊外的天,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陈秀盈死了。

她本只想收拾梅漱玉一人的。

是她害死了她。

若是她未曾离开陈府,她是否可以救下陈秀盈呢?

她同她一样是个可怜孩子,她的心中是带着善的。

若是当时她同样将她也带离了陈府,她会不会不再将自己困在那阴霾当中。

思及此,陈镜倏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紧接着便吐出一口血,惊得铃兰连忙上前扶住陈镜的身子向屋内行去。

待陈镜躺下后,铃兰才快步去寻大夫。

出门时正撞上了刚从云骞书房内出来的裴夙,裴夙见到铃兰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赶忙伸手拦住了她,询问情况。

铃兰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裴夙,裴夙松开拦着铃兰的手,让她回院中照顾陈镜,他亲自去请大夫。

她向裴夙道了谢,随后快步赶回了院中。

铃兰瞧着昏过去的陈镜,不由得红了眼眶。

自从从望都城回来后,陈镜便一直郁郁寡欢,闭门不出,只有云骞唤她时,她才会离开院子透透气。

瞧着这般模样的陈镜,铃兰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同陈镜一同回陈府的那一年,若非陈镜护着她,她怕是要当场死在梅漱玉的棍下了。

那一年的陈府变故太多,陈镜虽面上没什么情绪,但心中早已千疮百孔,尤其是孙婆婆与陈老夫人的死,这些对她的打击极大。

如今陈二姑娘又死了,还死得那般凄惨。

铃兰倏然有些后悔将陈秀盈的死告诉陈镜。

若是她未曾告诉陈镜,她是否便不会攻心吐血,不会昏迷至此。

门外响起大夫的求饶声,铃兰连忙擡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行至门前去开门,只见裴夙单手拎着大夫,快步行至陈镜的床榻侧。

大夫浑身颤抖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裴夙,而后颤颤巍巍地行至床榻一侧。

铃兰替大夫搬来一张凳子,大夫坐稳后才替陈镜号脉。

裴夙就站在大夫的身后,大夫流了许多汗。

片刻后,大夫起身,同裴夙与铃兰说明了情况,并开了一张药方。

“陈姑娘这是心病,”大夫偏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陈镜,“心病仍须心药医,这些药只能起到辅助调节作用,要想痊愈仍需找到这心病之因。”

裴夙点头应声,待铃兰将大夫送出房门之后,裴夙坐至陈镜的身侧。

他拉过陈镜的手,轻轻地揉着。

“阿镜,”这一次,他没再唤她昭珩,“你于我而言只是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他的所见丶所念丶所爱一直都是陈镜,而不是陈素。

一如他们于昭远将军府的初见。

那个告诉她所有真相的人是陈镜,而不是胆小怯弱的陈素。

他比梅珂更早发现陈素的异样。

他知晓陈素心悦的人是梅珂,也知晓他所爱的那个人只是她的另一面,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出现于他的跟前。

他从始至终害怕的,都只是在害怕眼前人是虚幻泡影,是醒来后便不再识他的陌生人。

陈镜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昏迷过去后,她梦见了那日夜思念着的人。

她梦见了孙婆婆丶祖母丶秀盈丶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云锦以及陈素……

她们坐在一座院子里吃酒,她想过去融入他们,可她却被他们关在了门外,她们说那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铃兰见她醒了过来,连忙上前来扶陈镜,同她说了昨日的事情。

“昨日裴世子来过,”铃兰将刚煎好的药递给陈镜,同她絮絮叨叨地讲着:“裴世子同您讲了好长的话,铃兰听得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听见世子爷唤了您一声“阿镜”,姑娘,世子他该不会……”

正欲饮药的陈镜闻言神情一顿,擡眸望向铃兰的眼神带着些许震惊,紧接着便是疑惑。

她昂首望向铃兰的眼神中带着疑惑,铃兰对上陈镜的眼眸,那挂在嘴边的话也瞬间咽了回去,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陈镜望着她的视线久久未动。

阿镜。

他唤她阿镜。

他怎会知晓这个名字?

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陈素了?

他既早已知晓她不是真正的陈素,又为何会追她来到宁城?

是为了同梅珂一般追问真正的陈素的下落,然后杀了她吗?

思及此,陈镜失望地垂下眼帘,那握在手中的药也迟迟未动。

铃兰见陈镜不喝药,这心中也十分焦急,连忙道:“姑娘,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还是将药趁热喝了吧。”

陈镜只垂着眼帘,依旧未有要喝药的动作。

吐个血而已,她暂时还死不了。

就算不喝这药,她也不会有事。

更何况,如今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她呢?

他们在意的只有真正的陈素何时会回来,她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重要,她的存在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思及此,一滴泪瞬间于眼角滑落,滴落至看似苦涩的药碗之中。

铃兰见状连忙弯腰替陈镜擦拭泪水。

她见陈镜这般愁苦,心里也不好受,见陈镜哭,她也跟着落下泪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惹人心疼。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铃兰……”铃兰昂首瞧着陈镜,生怕她因着这情绪就这般去了,“您若是不想活了,铃兰也跟着您走……”

陈镜没想到铃兰竟然会想要同她去死,那噙于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滴落,她缓缓擡手拭去铃兰眼角的泪水,笑着道:“傻铃兰,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想去死呢?”

“呸,呸,呸……”陈镜将那些晦气话吐去,“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铃兰点头。

陈镜将药饮下,将碗递给铃兰。

铃兰接过后将药碗收了出去。

铃兰走后不久,云骞前来看望陈镜,坐至陈镜榻侧,说了些安慰的话语,随后提到了裴夙。

他说要她见裴夙一面。

陈镜应下了。

毕竟昨日的大夫是裴夙亲自找来的,她理应谢谢他。

身子大好后,陈镜同铃兰一同前往了明月楼。

行至明月楼前,陈镜下意识地昂首向阁楼的方向望去,那里依旧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也只有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裕德为护裴夙战死沙场,他怎么可能不痛心。

宫变结束之后裴夙为裴裕德另办了葬礼,陈镜本想去送一送,可府中之事太过杂乱,她没能同裴夙一同送裴裕德一程。

因着近些日子的糟心事,陈镜已经颓靡一段时日了,她需得振作起来,需得解决这场祸事真正的始作俑者。

重活一世的梅珂的手段干净利落,没能留下任何尾巴,以至于他们至今都寻不到梅珂同赵钰一同谋反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扳倒他,那她便用另一种手段杀了梅珂。

他不是想要覆活陈素吗?

那她便将覆活陈素的方法透露给他,要他再一次享受一番希望落空的感觉,让他彻彻底底地感受到绝望。

带着心中的谋划,陈镜再次推开了明月楼内裴夙的房门。

德隆元年冬月十五,望都城内迎来了第一件喜事。

镇国公府的世子与陈侍郎府的大姑娘陈素要成亲了。

这一年望都城内的变故太多,所有人都以为这桩婚事要推迟了,没想到却在陈大姑娘归府的第二日便瞧见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德隆帝亲自前来祝贺,城内难得带上了喜色。

见裴夙终于娶妻,裴文庆打心底地高兴,这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德隆帝同裴夙喝了好长功夫的酒才将裴夙放去洞房。

裴夙同宾客告退,转而晃晃悠悠地行至婚房。

陈镜已经穿过三次婚服了。

第一次是为了孙婆婆。

第二次是以为裴夙死了。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今夜本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可陈镜却死在了这一夜。

铃兰的痛哭哀号声响彻整个后宅,裴夙不可置信地瞧着倒于怀中吐血而亡的陈镜,良久后才嘶吼出声。

喜事变丧事。

院内吹起寒风,飘落的雪花盖住了那红彤彤的灯笼,刚装点好的红喜字被撤了下去,更换上白色的“奠”字。

这一年,望都城内好不太平。

所有人都以为这门婚事会冲散这一年的晦气,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

得知陈镜于新婚夜中毒而亡的陈远道瞬间失了力气,只有陈敬行于一侧笑出了声,嘲讽鄙夷地望着陈远道。

听到这笑声的陈远道僵硬偏头,绝望地阖上了双眸。

他知晓,此事必有陈敬行参与。

没想到到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留下。

陈远道苦笑出声,一夜白发。

得知陈镜中毒而亡的梅珂只淡然地坐于梅府,饮尽杯中茶水后才缓缓偏头看向窗外的落雪,眼里慢慢带上了笑,仿若陈素就站在窗外一般,仿若她真的来寻他了一般。

“昭珩,我们马上就可以再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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