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左姝正心情复杂的观察着楼下的客人,“要不要逃,她们对我这么好,这个好又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是我误会了她们?可是这种场合再熟悉不过了,和艳春堂有什么区别?看着这些客人倒是比艳春堂的客人要正派、有身份一些。这几天已经和安荻玩开了,真不敢相信他们也是做这个的”
正在这愣愣的想着事情,却不小心和右边院中的月娘对上了眼神。一时间,两人遥遥相望,眼神中尽是复杂。正在纠结怎样移开眼神时,恰好有位客人上前与月娘攀谈,月娘便与那人一起向屋内走去。左姝狠狠闭了闭眼睛,睁眼向远处望去,一群鸽子正在头鸽的带领下练习飞行。“之前虽出去的少,但也听不少客人谈起过,外边战火频发,不是这个军阀打了那个军阀,就是日本人打了那个都督府。如此乱世,哪里是我等女子的容身之处呢?这世道,活着已是不易,何况是自由有尊严的活着。我却还在这里怀疑救我的良善之人。娘亲走了也好,希望她下辈子托生成一只鹰,自由自在,不受桎梏。”思绪回笼,望了望右侧院中的热闹,才慢慢踱回房间。
月娘与林婉清进屋时,就看到左姝坐在床边呆呆地。其实她已经这个姿势好久了,只是自已没感觉,也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只是单纯走神。
“左姑娘,在想什么”月娘平淡的看着左姝笑道。
“偶,没什么,有些走神”月娘笑笑,便将话题引到了身旁的女子身上。
来人名叫林婉清,长相秀丽,身材高挑,眼神中有经历了世事的平淡感觉,衬得整个人都有些淡淡的气质。月娘向左姝介绍完之后,林婉清微微向左姝颔首示意,双方打过招呼之后,左姝便请两位坐下。
这边心里正在犹豫要怎样开口,没想到却听到月娘直接说,“左姑娘,开门见山吧,你刚在外边也见到我们的工作了。之前没有向你表明,一是感觉没什么必要,二是这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职业。不让你知道我们的事情,也不让外边的人知道你在这儿,对你是有好处的。虽说你已经在这儿住了几天了,我们也没问你的身世,所以想着也没必要向你说明我们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见怪”。
左姝见月娘这样坦诚,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原本还怕月娘会像黄姑姑一样,虽不会强抢逼良为娼,但进了这地方,总是不容易出去的。
“月娘,您说笑了,我这条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现在这世道,我们女子本来就不易,又怎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我本来还很忐忑,怕您像外边的妈妈一样,会做出逼良为娼的事情来。听您这么坦诚,我也放下心来了”。左姝微微笑,看着月娘和林婉清说道。
“我们兰亭书寓和外边的腌臜地方可不同,月娘其实是为了收留我们,也是为了给我们一口饭吃,才接手了这个地方。”还没等月娘说话,旁边的林婉清正色说道。
原来左姝所处的地方名为兰亭书寓,妈妈便是月娘,说是高级妓院,其实里面的姑娘基本都是月娘看着可怜,收留的女孩子,而且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在这儿的姑娘基本都会些琴棋书画、乐器,月娘收留她们,她们既为自已赚个生活的银子,也为报答月娘的收留之恩。就像是安荻,其实在6、7岁上,被月娘在冬天的雪地里捡到,带回来养到现在,其实和月娘之间也有了母女的感情了。其她人要不就是家人都没了,也没有地方去,求月娘收留;要不就是仅仅为了有一个谋生的地方。但月娘本来性格就很好,大家也就处的像姐妹一样。
加之月娘的才情极高,凡是来投奔的姑娘,经过月娘调教、自已的学习,本来有些才气的,也越发有进益了。而且月娘不只是教姑娘们风花雪月的艳曲,反而是推崇家国大义的诗词。时局维艰,为了兰亭书寓的安好,月娘还时不时会阅读报纸,有什么新闻也会在姑娘们中说了取乐。所以兰亭书寓的姑娘们相比于其他青楼的倌人,却又让客人有要与之长相处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来的客人也基本都是谈生意,即使有喜欢的姑娘,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只是为了精神上的共鸣罢了。偶尔有不长眼来闹事的,月娘也有准备。生在这种地方,打手总是不可避免的,软的说不通,就来硬的。月娘见过的事情多了,自然这些也不在话下。
左姝大概了解了兰亭书寓的事情,见月娘与林婉清的直白,便也直言不讳,将从小到大的经历、娘亲的病逝、黄胖姑的威胁、牡丹姨的相助,统统向月娘说出了。说着说着,左姝也想起了自已的母亲,想到了牡丹姨,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左姝边说边流泪,这边月娘眼睛里也不免蓄满了泪,林婉清虽是个清冷的人,看到这场景,脸上也显出不忍之色。
双方都冷静下来后,月娘便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可有亲友可以投靠的?”哎,本就是在艳春堂长大的,又有什么亲友呢!连父亲也不知道是谁。左姝自嘲般的笑笑“哪有什么亲友,只是一株浮萍罢了。这段时间幸而有你们收留我,不然只怕我早就死了。至于前路,我也没有想好,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