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谢意欢即位之后,便命人把谢青禾和江月莲抓了起来。
鎏金的金龙盘踞在梨花木椅上,身着龙袍的少女坐在上面,头顶沈重庄严的金龙发冠,虽然只是二八年纪,却已经初具帝王的威严,她看到被带进来的两个人从厚厚的奏折中擡起头,放下精致的狼毫笔。
谢青禾看着龙椅上的人,震惊到无以言表,那个她曾经依旧会像烂泥一样被自己踩在脚底的人竟然踏上了万人敬仰的位置,受万人跪拜。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芝兰玉树,目光始终凝在谢意欢身上,仿佛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吸引他的目光,两人虽然没有过多交流,只是站在一起,就是一幅极其和谐的画面。
“谢青禾。”
被放下的狼毫笔,和玉石笔搁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细微的声响却如惊雷一般击在了谢青禾身上。
“你可记得幼时朕的母亲带回来的那颗忘魂花,你还有印象吗?”
谢青禾的脸色瞬间苍白,谢意欢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是只有她和胡不令知道吗?难不成胡不令告诉了她?不只是谢青禾,江月莲的脸色也煞白一片,像看鬼一样看着谢意欢。
“臣女不知道陛下说的什么意思。”谢青禾有些结巴。
“哦,你不知道,可胡不令怎么告诉我是你故意设计朕的母亲买下那盆忘魂花的呢,你可知道你犯的罪,会受到什么惩罚?”
谢青禾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等她开口,萧子衿就在一旁道:“谋害陛下母亲的话,按罪当以凌迟处死。”
他红唇勾起,像是沁上了鲜血似的,“所谓凌迟,就是把人的肉一片片活剐下来,并且灌上吊命的药,保证在刑罚没有结束之前,不会流血而亡,谢二小姐身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刑罚结束。”
谢意欢微微擡手,两边瞬间有人围了上来,“带下去吧,按照永乐王说的处以凌迟。”
谢青禾像是失了魂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江月莲见状,赶紧拉着谢青禾,不让她被拉走,“陛下,她可是你妹妹啊,你多少给她留条活路,宋意秋是我害的,你要杀就杀我。”
谢意欢撩起眼皮,眼神冷漠,可江月莲像是疯了似的,苦笑起来。
“青禾没有想杀宋意秋,起初她告诉我听说这种叫忘魂花的东西,能使人神情混沌,可宋意秋,接触了几个月之后,就出现了神情癫狂的症状,那时候她让我毁了那盆花,说会出人命,是我阻止了她,能无声无息杀了仇敌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是我都是我干的,哈哈哈,可是她死了谢柏还是不爱我。”
这一瞬间谢青禾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原先只是想让宋夫人出现困顿的症状,这样她的母亲才有机会和谢柏接触慢慢在将军府占据一席之地。
可直到宋意秋发疯甚至想要攻击谢意欢的时候,她就知道那盆花,绝对不是仅仅有安眠功效的东西。
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江月莲不让她毁了那盆花,甚至时时盯着她,终于没过两个月的时间,宋意秋就暴毙而亡。
死相极其恐怖,她那时候便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谢意欢以后将会永远成为她的敌人。
隔着杀母之仇,谢意欢早晚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先把谢意欢解决。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没有回头的时候。
“呵呵,居然是你!”谢意欢笑出了声,那笑声是极其冷漠和充满杀意的。
“我母亲容你在府中,你却屡次害她,江月莲你当真恶毒至极。”
谢意欢从龙椅上起身,踏着沈重的步子,逼向江月莲,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暴怒的狰狞。
江月莲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笑得反而更加疯狂,泪水也涌得更厉害,“对是我,我就是讨厌宋意秋,她到底有什么好,我堂堂的江家小姐,下贱到未婚就把身子给了谢柏,可是他居然打死不娶我,可是他不娶我也别想好过,他到死都以为是他酒后对我失礼,对不起宋意秋,他到死都得不到宋意秋的原谅。”
刺金的靴子立即顿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亲没有对你......当年的事有问题!”
谢意欢顿时明白过来,所有人都说谢柏喝醉后,侵犯了江月莲,江月莲一度也因为这件事闹大要自杀,后来是景帝压了下来,下旨命令谢柏娶江月莲为平妻,才解决了这件事情。
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就连谢柏都没对当年的事情做过半点解释,也许真相真的不是所有人口中传的那样。
“哈哈哈,是啊,就是我设计的,是我在宫宴的时候设计了谢柏,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谢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是要进将军府。”
“你真是疯子。”没有谁会昭告天下自己遭人侮辱,可江月莲是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把谢柏拉下水。
因为江月莲,谢意欢四岁丧母,那时候她也总是恨谢柏的,甚至不愿意叫他父亲。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一直都恨错了人,甚至谢柏都是都是怀着愧疚了,他临死前手里依旧紧攥着绣着宋意秋名字的帕子。
锋利的刀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抽过,扔在了江月莲的脚下,“自行了断吧,或者让你的女儿代劳!”
谢意欢脏了自己的手,只冷冷地看着她。
看到脚边的刀,江月莲忽然慌了,“不,我才不要,你滚开。”
江月莲挣扎着要跑,谢青禾却把刀拿起来递到了江月莲手里,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神采,“自尽吧,总比凌迟要好。”
“不!”江月莲一直摇头,躲闪着,最后谢青禾贴在了她后背,握住刀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那一刻她看到了小时候,谢意欢总冷着脸,可她却想接近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接近的姐姐,谢意欢不喜欢她,但似乎也没有赶过她,那个不常说话的宋夫人也是温柔极了。
虽然对她也是冷冷的,但从不会用言语训斥,那时候她是想过和谢意欢和平相处和寻常人家的姐妹一样的。
但后来,知道江月莲做了一件又一件事情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手永远不会干净了。
她和谢意欢注定生来便是死敌。
可她,后悔了。
也许没有注定的事情。
“姐姐.......”
她的声音极弱,带血的手指朝着那道威严的身影伸去,可帝王朝服的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丢下冰冷一句。
“来人,拖出去厚葬,永不得入谢家皇陵!”
***
两年后,潦查终于被杜衡带兵打下。
新帝胡不令浑身鲜血,手持带血的宝剑支撑着自己在王座上摇摇欲坠的身体,笑望着朝自己走来身着龙袍的威严女子,“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谢意欢从森严的军队中踱步而来,每一步走得都很慢,却极有压迫感,“听说你迟迟不肯投降,非要负隅抵抗。”
胡不令受了很重的伤,却依旧用剑撑着不让身体倒下,说话的声音是断续的,明显气力不足,“我是在等你,等你杀我,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谢意欢抽出跟随身后侍卫的剑,指向胡不令的心脏,“谢府的忘魂花,是你们放进去的吧!”
胡不令的表情渐渐凝住,在谢意欢的质问声中被打破后,浮现出苦涩的笑意,“是。”
他没有否认,“父王早就提防着南中,自然不会放松对你们谢府风关注,少了谢府潦查便少了致命的敌人,忘魂花是我父王刻意让人放进你们谢府的,结果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江月莲怎么能得到潦查的毒物,必然是潦查的人有意暗示,引导着江月莲对她母亲下手。
谢意欢手里的剑晃了下,压抑的怒气翻滚着,锋利的剑刃无情抵在胡不令的脖颈,“那你就安心去吧。”
胡不令没有逃,等待着谢意欢的剑锋落下。
他说过等谢意欢亲自来杀他,谁也不可以取他性命。
他第一次见谢意欢实在不回山忘魂花海中,不过他已经不打算告诉这个微不足道的事情,知道的孙盼都已经被他杀了,一切的秘密都隐藏完全。
他在谢意欢的归途中杀了宁州刺史,见到了船舱上持箭差点射中她的女子,虽然那天晚上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谢意欢。
他换了个身份,去接近谢意欢,想看看这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棋子,究竟能挣扎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弃,屈服于命运。
但事实令他失望了。
威逼利诱谢意欢都没有上钩,反而他输得狼狈。
刀光闪过,鲜血从赤金王座流下,倒在王座上的少年帝王悄无声息。
谢意欢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阴郁的大殿,她的表情淡薄了许多,也有点像是帝王那样不苟言笑的样子,可仔细看那双眼睛里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陛下,累了吗,我们回家。”萧子衿一直在等着她,看着她。
她握住萧子衿递过来的手,疲惫的嘴角泄露隐秘的笑意,“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