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关于女帝的后宫之争
新帝即位第三年,生龙凤二胎,大赦天下,天下共喜。
凤凰金纱帐笼罩的四角亭中,小小的身影端坐在案几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腰背挺得笔直,虽然年纪尚幼,却端着几分老成的样子。
旁边的八仙桌上,斜倚着的女人,一身龙袍加身,昔日少女温和的眉眼已经蜕变成了帝王的威严沈寂,可当看向案几上的身影时,冰雪消融的一笑,暖意绵绵。
下位者对于上位者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可四岁的小太子谢岑,却觉得自己的母皇一直都是那么温柔。
当然这种温柔也不是其他人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的,谢岑每每想到这点就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
“陛下,宁王从宁州送来了今年新猎的雪狐裘,如今天气寒,陛下正好能穿上。”
贴身的女官捧着衣物进来,将这件制作精良的狐裘送到的谢意欢面前。
雪白莹润的毛发泛着淡淡光泽,看上去触感就十分不错,但这样的狐裘库房中已经堆了不少了,有些是萧子衿送的,有的是杜衡每年送来的。
“放下吧。”
谢意欢显然对这件狐裘不感兴趣,甚至都没有伸手触碰。
女官热情的笑容淡了一些,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动作有些迟缓,眼神挣扎了一番。
“宁王打下潦查有功,理应得陛下嘉赏,这些年宁王一直想回京见陛下,可永安王却将宁王的请求一再驳回,陛下......您是不是,太过于骄纵永安王了?”
“所以,你觉得永安王做的不对?”
年轻的皇帝并没有反驳她,语气甚至说得上温柔,可女官林云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有小太子在的时候,陛下总是温柔的,但她不敢忽略,这位陛下——
曾经可是亲手,把潦查老国王从皇宫里拖到大街上,在天下人面前处以凌迟的人。
那几乎是所有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臣并不是在怪罪永安王,只是......宁王毕竟手握重兵,您若是厚此薄彼,难免让宁王心生怨恨,恐怕倒是会生出事端。”
宁王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却已经没听见娶王妃的消息,只是年年都往盛京寄一些东西给陛下,谁能不清楚宁王的心思。
可惜,新上任皇帝陛下像是端着饭钵的和尚,眼睛里只瞧得见碗中的东西,对于宁王这样绝佳的男子,竟然视若无睹!
谢意欢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女官竟然都考虑到了这个份上,笑着问,“那你觉得要怎么解决好?”
林云张了张嘴,低着声音,小心问,“陛下可要充斥后宫?”
谢意欢:“......”
怎么又是一个要拉红线的。
她的身边就萧子衿一人就赢够消瘦的了,再来一个不省心的,她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刚登基那会,朝中的大臣个个跳脚,说什么牝鸡司晨,祸乱天下,恨不得把女戒都砸她身上。
可这些年天下稳定后,这些大臣倒消停下来,不再扯着女戒说事。
反而一个个鼓捣起让她广开后宫,个个说起了软话,要把自己家中的儿子塞进来。
果然,人性啊,总是善变,但唯有利益不变。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些老臣们的意思?”谢意欢又开始头疼了。
“是臣自己的想法,当然像臣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林云小心打量了一眼,风华正茂的新帝,不仅有着一顶一好的容貌,还是天下主宰,关键这样的人物,这么多年就宠着永安王一个人,偏心从不掩饰。
每每上朝,永安王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那些男人们谁没妒忌过永安王,背后都在等着陛下玩腻,把永安王打入冷宫。
可他们阴暗的祈愿,直到今日都没有实现。
永安王和陛下的两个孩子都已经遍地跑了。
现在,坐不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一个看得见直达青天的捷径,谁不想挤进去。
“他们的算盘倒是打得好。行了,充斥后宫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退下吧。”
“......是。”
林云欲言又止,可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也没有太多意外,转身即将走出亭中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
“除夕将至,今年就让宁王回京吧。”
文官袍的袍角随着她的脚步顿了下,又被风微微吹起,林云无声笑了。
陛下的心思总是难猜,看不清摸不透,这宁王,怕是终生都留有遗憾了。
亭外的人影走远了,小太子谢岑才从案几上爬起来,刚才的对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对于这种当着他面给他找二爹的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每年都会闹上几次,他爹的正宫之位都屹立不倒,这事也轮不到他操心。
不过,他倒是对于这位传说中对于母皇情根深种的奇男子,有几分好奇。
他跑到桌边忍不住摸了摸这件上好的雪狐裘,忍不住惊叹,“听说雪狐极其警惕,常在雪天出没,和雪融为一体,极难捕捉,永安王是怎么抓住雪狐的呢?”
谢意欢随着谢岑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雪狐裘上,莹莹绒毛中似乎映出一个扎着小辫少年狡黠的笑容。
“想要抓住狡猾的狐狸,首先要放出一个诱饵,当狐狸抓住诱饵时才会暴露自己,等到狐狸完全以为能够掌控诱饵时,诱饵才有机会反攻狐狸。”
“母皇,你猎过狐狸吗?”
谢岑听着她熟练的语气,似乎母皇真的曾经捕获过一只狐狸,但这些年,母皇明明没有猎过一次狐狸。
“没猎过狐狸,倒是猎过人,有些人可比狐狸更加聪明,不谨慎一点根本抓不住。”
谢意欢说着,抽过漆盘上垫着雪狐裘的红布,一把盖在了狐裘上,又吩咐身边的宫女,“把东西送到库房吧。”
听到这话,宫女便知道这件狐裘估计又像库房闲置的东西一样等着落灰了。
“母皇,我们回来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穿着赤袍的男子怀里抱着小女孩快步而来,可怀来的小女孩比他性子还要急,直接从男子怀里下来,撒丫子直接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堆小玩意,随着她一路跑一路掉。
小公主谢岚缠着萧子衿出宫玩了一天,这会儿回来还是满脸兴奋。
“母皇,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谢岚埋头从一堆不起眼的小玩意中找了一个精巧的泥人,眼巴巴递给谢意欢,“看这个给母皇你的。”
小泥人捏得惟妙惟肖,完美的覆制了谢意欢的神态,外面用泥彩绘制,看起来更加逼真的。
“这泥人真漂亮,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母皇喜欢就好。”得到夸奖,谢岚的笑都要咧到耳根了。
但她还没笑一会儿,就遭到了一记爆栗,“谢岚,又拿我的东西做顺水人情,你怎么不把你捏的泥人送给你母皇?”
萧子衿怀里抱着一堆谢岚掉在地上的东西,刚进来就听到这个小家夥的豪言壮举,毫不犹豫敲在了小家夥的脑门上。
被人当面戳穿,谢岚脸上有点不自在,迫于自己父亲的淫威,红着耳朵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四不像的怪人。
这泥人脸型扁平扭曲,像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留有手印的大饼,只能看出是个人形,除此之外,男女难辨。
比起谢意欢手里那个逼真的泥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凑热闹的谢岑都惊呆了,“不要告诉我,你捏得这个泥人是母皇?!”
谢岚本就不多的自信心,再次受到暴击,“我只是技艺不精,第一次比较生疏而已,下次......我能做得更好。”
她支支吾吾直到一双大手盖在了头上,“我相信你,你第一次做泥人就能捏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谢意欢拿过她手里犹犹豫豫一直不敢递过来的泥人,“这个也很可爱的。”
小谢岚的眼珠子蹭得亮了,当下立下豪言壮举,“我以后要给母皇做最漂亮的泥人!”
“嗯,我等着。”谢意欢一直温柔地看着她。
大概是受到谢意欢的的鼓舞,谢岚的自信心又开始膨胀了,又掏出了一个泥人给谢岑,“喏,给你的,以后可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关心你。”
谢岑看着塞到手里的玩意,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老成的脸蛋出现了一丝崩坏,他仿佛打量都看不出这坨玩意是什么!
母皇手里的泥人最起码能看出是个人,他手里的这个可谓是人畜不分,完全没个人样,只有表面涂得金灿灿的黄泥格外耀眼。
他看着看着,一个想法忽然福至心灵,而后猛得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了,谢岚手里。
“谢岚,你是故意捏屎来恶心我的吗!!!”
“你眼瞎啊,这是你啊,怎么是屎呢!”
刚悄然生长的自信,被谢岑的一句话,抨击到一点不剩。
“恕我眼拙,真看不出这坨玩意是人!”
“谢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谢岚把手里的泥人往谢岑身上丢,谢岑早有预料,一转身就躲开了。
“有种你别跑!”没打到人,谢岚气得不轻。
“我又不是傻,站着让你砸,你砸不中怪我?”
“你等着!”
两个孩子,打着打着,又像往常一样跑远了。他们总是这样,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谢岑才像个无所顾忌开开心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