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身后的追兵越来做多，离云彻逐渐体力不支，她也不再想逃，隐匿在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逐渐清晰，离云彻透过繁覆的杂草，看到诸多马蹄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将军，在这里！”一个弱小的赵国士兵在草丛中发现了她，离云彻暗加不好，拔腿便跑，可是终究是势单力薄，被赵国的士兵团团围住。
“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意图谋害我家世子，简直罪该万死。”赵国的将军怒不可遏，立马挥刀向离云彻砍过来，离云彻偏向右边堪堪一躲，只觉得右臂撕裂一般疼痛，一看果然鲜血如注，从手臂上涓涓流下，红得惹眼。
又是一刀砍来，离云彻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后便是背部一身钝响，她直接单膝跪地，强忍着疼痛，想要拿起手中的匕首，再向敌人刺去，可敌人都在马上，她无法贴身行刺，只得继续周旋，再想别的办法。
也许...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离云彻的左手紧紧攥着那枚匕首，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忽然，细密的箭雨几乎以飞快地速度清除掉了离云彻眼前的敌人，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祁钰来了，可离云彻清楚地明白，这种数量的箭雨不是离国能够具备的。
那...会是谁？
该不会...
离云彻猛地睁大眼睛，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明明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模糊，可那个人，那张面孔，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正如那绿色漩涡中的身影。
她有些支撑不住，逐渐向前倾倒，几乎是那一瞬间，那个身影接住了她，龙涎香的味道就算再淡，她也近乎本能地捕捉到了，随后慢慢地擡起头来，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我还以为你会死在我前头呢。”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起码不是现在。”姜肆缓缓抱住了她，低声在她身边呢喃道：“你做的很好。”
“是吗，我还觉得不够狠...应该拿一柄长剑...与我一样的长剑才好...”背后一阵疼痛袭来，让离云彻说话都有些吃力，姜肆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缓声问道：“很疼吗，再忍一忍，等这边结束就去请军医。”
“我感觉...不用了吧，我这身子你还不了解，差得很。”离云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身体的疼痛还在延续，她奋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姜肆的身形，想要记住姜肆的样貌，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回归于一片漆黑。
云彻，云彻！
好像是姜肆急切的声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姜肆这么叫她。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这样也好。
无边的黑暗中，几丝红色的光线透了过来，照耀着她的视野，视线慢慢清晰，那轿子再熟悉不过，是阮青出嫁那天，坐上的那顶。
周围的百灵婉转高歌，不再是惆怅的心绪，而是如同外面的春色一般开朗，美目流转，溢出的都是心里放不下的喜悦。
轿子这次没有到太子东宫，而是停留在一个普通的宅子里，许多人站在张灯结彩的院子里，穿的都是极为普通的布衣，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只手缓缓伸进了阮青的轿子里，她有些犹豫，那是一双不足以称之为好看的手，但没有来由地，她觉得那只手很温暖，于是她不再犹豫，将手也伸了出去。
周围鼓掌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她略带羞涩地看向那人，悄然将自己的盖头往上擡了擡，却什么也看不到。
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看不清他是谁，可是也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因为他的手，足够温暖，可以驱赶这世间一切的寒冷。
明明应该感到欢喜的，为什么会哭呢？
她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一些不是很愉快的记忆似乎浮上脑海，这些记忆好像十分熟悉，也许是属于她的，也许只是之前做的噩梦。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她用力攥紧了旁边男人的手，十指紧扣。
以后，也一定会幸福下去吧。
离云彻倏然转醒，双眼懵懂地看着这个地方，似乎是一处军营，但好像不是离国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了，姜肆...
是姜肆把她救回来的？
离云彻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背后的疼痛不禁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好几个呼吸之后她才缓过来一会，张了张口想要叫个人来，可双唇轻碰，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这是昏睡了几天啊？
呼叫无门，离云彻只好尝试自己下去倒点水，可右腿刚一迈下床背部便是一阵剧痛，让她不禁惊呼出声，“嘶。”
“你醒了，哎呦。”一个小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你这伤口得让我擦擦，不然会发炎的。”
“不可。”离云彻义正言辞的制止了他，“我自己来就行。”
“背后的怎么能自己来呢，我来帮你吧。”那小兵还不依不饶，拿起帕子就要帮离云彻擦，离云彻左躲右躲，总觉得不对劲，拿起那帕子往这小兵脸上抹了一把，不由得惊讶地出声：“昭仪，怎么是你？”
“你真是无趣。”林昭仪颇为嗔怪的看着她，没忍住还是自己先笑了起来，“陛下那天找我说希望我与他一起去个地方，我倒是以为他觊觎小妈已久，要将我从蓟州行宫接出来，谁知道是要来照顾你。”
“有些话可以直说的，不必打这么多不恰当的比喻。”离云彻有些无奈，还觊觎小妈，之前怎么怎么没感觉这林昭仪戏这样多？
“好了，他知道我们走得近，从蓟州行宫将我捞出来照顾你。”林昭仪重新换了个帕子，开始仔仔细细地给离云彻清洗伤口来，“你这一晕就是五天，本来陛下是一直在守着你，但赵国人一直叫嚣，他也没办法。”
“赵国那边怎么说？”离云彻选了最关心的问题来问，却得到了林昭仪的手帕攻击，“好你个小姑娘，舍身救你的英雄不问，醒来就问仇人如何了。”
离云彻痛得叫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林昭仪抢先说道：“那还能怎么样，赵国死了个最受宠的世子自然是怒不可遏，要离国给个说法，陛下那边就说是误伤，离赵两边谁也不饶谁，打起来了。”
“是我太心急了些。”她幽幽叹息，若是能忍着时日，将赵国徐徐图之也是好的，如今赵德炀已死，反倒是长了赵国威风。
可那样好的机会，日后未必会有。
夜色逐渐侵袭整个边关，离云彻只觉烦闷透顶，忍不住去外面透了口气。
边关夜空与城市不太相同，漫天的繁星点缀着广阔的夜空，使得地上的人们并不寂寞。
离云彻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了起来，柔顺的发丝随着晚风肆意飞舞，旁边的小溪不舍昼夜地向东奔去，倒映着人们难以触碰到的美景。
明明是没有生命的水，却也知道什么才是最美好的，用自己的介质映照出来。
离云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触碰了一下，瞬间星河散落，涟漪乍起，围绕着她的手一圈一圈散开。
“怎么还不睡？”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离云彻缓缓转过头去，果见姜肆换了身素色大袍，长袖带风，款款向她走来。
“心中有事，你呢？”她轻笑一声，微风习习吹动她的发丝，眼神中倒映着点点星光，缓缓站起。
“我在想，如果我们早些遇见，是不是能早些从深渊中逃离出来？”姜肆靠得更近了些，离云彻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刚刚沾染上的青草香气，有些疑惑地道：“应该是的。”
“这样，我见到的，应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离云彻，而不是努力假装谨小慎微的阮青。”姜肆的大手慢慢地抚摸上了离云彻的额头，随后慢慢贴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额头的温度，正当离云彻想闭上眼睛时，姜肆低沈的声音陡然响起：“如果早点遇见你，你也许就不会死。”
离云彻有些讶异，瞪大了双眼，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晚风将姜肆的发丝吹得十分凌乱，可是这样却也丝毫不影响离云彻直视着他那明亮的眼眸，那般被认为如此多情的桃花眼，好像一直这般坚定的注视着自己，从未改变。
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那时候的两个人，是最纯粹的两人，没有遇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可以如同这世间许许多多的情侣那样，敞开心扉去爱。
再也不会如同之前那般互相试探，将两人都伤痕都一一展开给对方一览无馀。
姜肆犹如一个向前冲锋的战士，勇敢从来不是他的形容词，而是他的名字。
离云彻笑了笑，这个晚上她似乎笑了很多次。
“说的好听。”她盘坐在草地上，上半身向前靠，扭过头去。
远处的山脉高耸入云，对面便是离国，忽然想起记得林菡说的话：
“你要是还想回离国，可就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回去，不然他不可能再放你回去了。”
要回去吗？回到那个熟悉的，令人伤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