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啼鸟之歌
公爵走后,餐厅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会跳舞的人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他们开始谈起一桩又一桩教学买卖,抢不上号的,就将目光抛到商人们身上。更有甚者死马当活马医去找了公爵夫人,可惜公爵夫人‘疯了’,她在公共场合可无法给人满意的回应。那些人一脸绝望,只好将准备运动作为最终选择。
“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呢?”布兰琪催促着。
伊塔洛斯很自然地将话语权交给支配者,他往后靠了靠,露出另一侧的郁封。
一般而言,他的支配者想做什么就直接去了,根本不会跟他讲,现在他却说:“你先回去,我找阿德拉还有点事。”
他都可以想象出这人说出这种话会有多么为难。
就好像他真的如同布兰琪所言那样生气吃醋。
好吧,对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伊塔洛斯:“好吧。”
之后他们就在走廊中分开,值得一提的是,布兰琪的房间就在伊塔洛斯的对面,往左数的第二间。
“好了,”他们进入房间,阿德拉看向郁封,“你也想旁听吗?”他很容易猜出郁封的目的。
在此之前,他们简单交换情报时,阿德拉就注意到这对组合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之后关于郁封谈及他的商人需求任务,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郁封很直白:“嗯。”
他什么都不会,但他绝不想去求助服从者。他一想到自己要去找伊塔洛斯,心跳就变得很快,很不安宁。可是在之前的副本中,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很陌生,这样陌生的反应出现在他身上让他抗拒,所以他宁可来找刚认识没多久的阿德拉。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进程,如果不方便的话……”
布兰琪:“当然方便啦,但你确定这样可以吗?”光是看看样子学到的可不一定能糊弄过公爵。
“可以,”末了,他补了句,“谢谢。”
“如果你不明白,欢迎随时提问。”阿德拉松了松领结,“我还是第一次当老师,这就要教两个人,真紧张。我好怕把你们带偏啊。”
“得了吧,就当做跟病人科普病理。”
“嗯——可惜我们的病理没必要告诉病人呢。”
阿德拉确实是位医生,并且挺全能。郁封只是抱着试探性的心理来找他,就得到了夫人没病的情报。同样,他也告诉了对方一些他知道的。
郁封坐在稍远处,专心看着他们。
阿德拉教她的是圆舞曲,他本人正在解释这种舞蹈的跳法,但布兰琪听得头大,干脆用肌肉记忆来辅助。阿德拉正在纠正她的姿势,然后他带着女方迈开步子。
布兰琪不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她身体太僵硬反应迟钝。阿德拉告诉她,如果她学不会,他就只好告诉公爵大人她的夫人四肢不协调,并且他们得做好拿低完成度任务的准备了。
两个循环说慢不慢,布兰琪已经从最初的‘大哥,救命’变成了现在‘不会就是不会,饶了我吧’。
“这把拿保底吧,跳舞比逃杀还折磨人。”要命不要排名了。
布兰琪瘫倒在椅子上,连连晃手。
看起来,他们虽然也在努力提升排名,却不像郁封这样不肯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想清楚了?”阿德拉没管女士,而是来到郁封身边。这话没头没尾的,可是郁封楞怔一瞬,便从舞步揣摩中回过神来。
郁封垂眼,沈默:“……”
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他不知道伊塔洛斯会用什么做舞曲会选什么舞种,只是看有别的选择就跟来了。他大可以学个样子回去再跟伊塔洛斯讲,就跳这个。想来这怪物也不会拒绝。
可是,一旦这样任务完成度就降下了。他需要排名。
郁封有一瞬的无措,明明之前他也跟对方水火不容,做着表面样子,怎么现在他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利用了呢。
郁封的手搭在腿上,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坚硬的盒子。那是他的礼物,已经给公爵过目。他想起公爵喷洒在礼物上的药剂,让他有种迫切的期待感。礼物丶药剂丶还有这时眼前闪过的服从者的脸。疑问在心中明晰了。
“回去吧,舞步并不通用,你在这里学到的可能不会用上。”阿德拉给他倒了杯茶,算是赶人了。
布兰琪:“是啊,我看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你。你看我今晚说的话,他都没反驳我。”她一一列举伊塔洛斯给她的印象,“彬彬有礼丶宽容丶优雅丶沈稳丶可靠……简直像个守护天使。”
“你主动一点,说不定这次就是你们两个关系的转机呢?”布兰琪说得很轻松,因为他不知道郁封跟他的服从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靠?守护天使?郁封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那还真是可靠,他心中冷笑,光是莫名其妙的警告他就听过不知多少次了,谁知道那怪物心里在怎么盘算让他死。
至于关系的转机,他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
无法否认的是,他们的话确实有些道理。郁封沈思,他确实需要做点什么,否者商人的需求就无法完成了。
房间中。
伊塔洛斯正在点燃熏香,他看见支配者最后的脸色了,他的支配者不会舞蹈,所以他一定是去找阿德拉求学。
或许他会出去一整个晚上,等到明天再来找他说要跳什么。
这样就太好了,他就不用在软椅上又坐一晚,整个房间都是他的。
安静又惬意,多么美好啊。
他身靠软椅,手中端着红茶,放松地哼着曲子。
最喜爱的舞当然要配套最喜爱的乐曲,当公爵说出任务时,他就想起来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曲调。
像是打开了盒子,他能轻易地记起,但乐曲周围的一切似乎笼罩着浓厚的黑雾。通常,一些熟悉的事物会让人产生联想,某种感觉,某个场景。但伊塔洛斯只能隐隐感受到一点心情的波动,一瞬即逝,很快就平息了。快到连它是喜悦还是悲伤都无法分辨。
好在他也不怎么想去探寻。
低沈的嗓音轻轻哼出它们,鸟鸣与某种呼吸的嘶声逐渐与之融合。窗外,风吹过时,那些植物的摩擦声带来一些冷意,它们沈浸在一起,像月光在水中缓缓流淌。
如果没有人打扰,伊塔洛斯或许会陷入氛围中,回忆另外几首曲子。
但门开了。
吱——
听到哼声的郁封静静站在门口,伊塔洛斯依旧闭着眼,直到他将那小节结束。
银白瞳孔对上来人,语气遗憾:“真可惜,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郁封关上门:“我当然会回来。”
“他们没教我。”
“哦,是嘛。”伊塔洛斯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对于支配者的话不为所动,他再次重覆,“真可惜。”
话音落下,便出现漫长的空白。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们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见。伊塔洛斯看不见对方,郁封同样,好像房间中只有他们自己。要在平时,郁封对此肯定满意,但是现在不。
郁封深吸一口气,语气罕见地多了点踟蹰:“你……”
他刚刚开口,伊塔洛斯就打断了他:“我从公爵夫人手里拿到了一把钥匙。”
他差点忘了。毕竟钥匙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对郁封来说,这显然是个好东西:“哪里的钥匙?”
郁封走过来,拿走了它。
伊塔洛斯伸出手指,方向是支配者用挂画遮掩小洞的位置。
既然其中有不同寻常,那么一定有入口可以通往
但是入口在哪儿呢?
伊塔洛斯记得在他自己的庄园中,陷入混乱的支配者层从睡梦中惊醒,告诉他庄园来了不速之客。对方的感知非常敏锐,但现在似乎迟钝了。
对此郁封解释,有些存在被刻意掩藏,所以感知受限。他所能给的信息是,入口在下面,而且墙中有生命。
“你难道连这些也不知道么?”郁封发出疑问。
伊塔洛斯缓缓点头,是啊,他不知道呢。
要是全知道了就没意思了,所以他们得找个时间去下面看看。
郁封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他身侧。
很久之后,他才问出心中一直惦记的目的:“你准备跳什么?”只是这话问出来像个没主见的小朋友。
“嗯……”伊塔洛斯沈吟片刻,回答了个,“随便吧。”
他又不需要去争抢排名,通过任务就是他的目标。会为此着急的始终只有他的支配者而已。
郁封对这回答没感到意外,他抿着唇,思考要怎么办。要他开口求人根本不可能,命令,他根本不屑于用。他不想低下头求助于他人,因此陷入困境。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冷了,似乎很想转身离开。
可是他不能。
伊塔洛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要怎么办呢?
看起来没有什么能引诱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威胁自己。他一无所有的来,离开也不会带走什么。天使是高高在上的,无坚不摧的天使。
几秒后,郁封冷冷道:“你想要什么?永夜之所的情报丶力量丶亦或是……柏莎?”
“柏……莎?”伊塔洛斯承认,对方确实猜到他想要的其中一部分。齿间的痒意又涌了上来,于是他抿了一口红茶。
“命运神殿,占星者知道一切。”郁封说,“你想说你自己也能去找是么,但你不一定能预约上。他性格古怪,即使没人上门也会说预约排满。就算你强大,但你的排名太低,他不会见你。”
但命运神殿发了传单,要是不见人,他为什么要发传达呢?
郁封看出了他的疑问:“里面有七位占星者的学徒,寻常小事找他们足够。”
再困难一点的,就要看运气去找占星者本人了。
郁封视线落在他身上:“我能见到他。”
支配者语气自信。
伊塔洛斯不关心他要用什么方法,但是这个交易还算合理。
他答应了,于是放下茶杯,起身靠近对方:“合作愉快。”他在支配者耳旁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