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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画廊

猎魔人计划五天后向魔蛇发起进攻。

连绵不断的大雨令气温始终处于低值,夜晚更甚。讨伐魔蛇是场漫长战斗,他们需要准备好一切物资。

在这之前,他们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如同无数个平常夜晚那样,他们聆听盛夏虫鸣入睡,在梦时呓语。但今夜空气沈闷,潮湿雨水中的土腥味越发浓重,其中隐隐夹杂着另一股腐腥,裹挟着淡薄的不详笼罩整座城镇。

支配者蜷缩成一团,几乎把脑袋蒙在发霉的被子里,从外看,几乎没什么起伏。

那股不速之客的气息是在夜最深时涌进小镇的,那时,伊塔洛斯正一遍又一遍擦拭长剑。

暴雨拍打墙壁的声音太嘈杂,遮掩了外部许多动静。但当伊塔洛斯起身打开窗户时,他虚弱的支配者竟也从沈睡中苏醒,强撑着坐起来,目光疲惫地一同望向窗外。

他的支配者浑身缠满绷带,显得十分脆弱,稍稍一动,伤口处又渗出斑斑血迹。

像折断的玫瑰,蒙尘的宝石。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盖其中美的本质。

伊塔洛斯不认为对方有能力对付魔蛇,哪怕是对这件事起到一点儿帮助。他现在的状态,只要走两步就会头晕眼花地倒下,还不如此刻继续休息。这样,等到再次醒来,说不定他们已经离开这里,去到别的故事。

“你会去解决魔蛇。”支配者忽然出声,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去确定一个事实。

伊塔洛斯侧首:“你想一起吗,亲爱的?”他明知故问。

郁封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想做出点什么讽刺的表情,比如说‘你在讲什么鬼话’,最终因时不时涣散的瞳孔作罢。

只顿了顿说句:“快点。”

“我以为你一定会央求着去呢。”

“不是有你么。”虚弱令他的话语变得柔软,似乎把一切都放心交给伊塔洛斯,郁封意识到时,很快补了句,“王城最优秀的年轻猎魔人。”

“拿钱就要办事。”

伊塔洛斯的目光持续了好几秒,那笑意让郁封感到几分局促,身体发热。于是脸色一沈,再度躺了回去。

换做平常,眼前人不是伊塔洛斯,他肯定说是,肯定自己去做。但现在……他认为自己就算躺下继续休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他身为合作者丶支配者的权利。

就是这样。

被子里传出沈闷的催促:“快点。”

伊塔洛斯轻笑出声,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对这回答无缘由地感到满意。

但他只注意到其中一个令人愉悦的事实:一个浅显的道理——有刀就要用。

不过这算得上另一种意义的命令,哪怕不是直接下达,这声音还是让伊塔洛斯感到一丝兴奋,血液微微沸腾。

伊塔洛斯拢了拢银发,将它们重新束起,随后撞入雨幕。

魔蛇身形巨大,所经之处地动山摇,猎魔人自然而然在差不多的时间注意到异样。他们打开窗,被灌进来的风雨弄湿全身,眯着眼费力地去寻找魔物的方向。

深色夜幕中有更深的黑影扭动,张牙舞爪似的撞上房屋,发出一道愤怒嘶鸣,却不见魔蛇有下一步动作。心中疑虑时,一道白色身影闪过,企图靠近此处的魔蛇皆以凄惨的姿态死去。

凌厉剑气隔空便让人心生胆寒,好像斩杀魔蛇不是为了人们的安宁而是为了泄一己私欲。

“天使?”

“更像恶魔吧……”

“天呐,主啊,请保佑我们安然度过这一夜……”

猎魔人握紧武器,目光遥遥追随着那道身影,却没人敢踏出房屋一步。

白色恶魔低沈的笑声隐约响起,不论是魔蛇还是猎魔人,好像都沈睡在一场噩梦当中。

回过神时已经天明,雨势渐小。

若非损坏的街道与碎块的蛇肉,恍惚做梦。

等他们想起去寻找那位王城的年轻猎魔人与受伤的猎魔学徒郁封时,两人却凭空消失般再也找不到了。

“看够了吗?”质问的声音不再没有底气,眼底的蓝色也重新展露漂亮的光泽。

伊塔洛斯的目光在流逝的虚影与眼前的漂亮青年身上不断流转,兴趣盎然。虚影五官远比现在青涩,流露的神情当然也比现在灵动,那是支配者口中的,初入永夜之所的自己。

故事从开始到结尾快速流逝。

躺在废墟的郁封,走在暗巷的郁封,淋着雨垂着眼的郁封,可怜得让人心疼极了。

伊塔洛斯唇角笑意愈深:“亲爱的,难道你不怀念从前的自己吗?”

“你怎么不去怀念你自己?”郁封往前两步挡住虚影。

话音落下时,那些景象恰好消失,眼前出现一条老旧的城市街道。

街景萧条又狭窄,报纸,塑料袋和枯叶满街乱飞。部分建筑的一层入口大开,空荡荡落满灰尘,偶尔有几样家具也是随意摆放。高处,玻璃窗后黑影一闪而过。

伊塔洛斯问:“来过吗?”

“没有。”郁封回道。

街道尽头有稀薄白雾,街道路面有深色干涸的痕迹,到处弥漫着汽油的味道。

刚开始,寂静无处不在,后来,他们便能听到清脆的‘啪丶啪’声。

在左侧的楼道中,两个小女孩并排跳绳。

‘啪丶啪!’

脖颈上套着牛皮纸袋,黝黑双眼从破损小洞处往外看。而那纸袋上,是小孩的涂鸦,已经褪色看不太清,依稀是个咧开嘴的笑脸。

她们仿佛没有看见来人,只是僵硬又机械地一下一下跳着,纸袋后依稀飘出清脆童谣。

迷雾之后,是同样灰白老旧的一栋二层小洋楼,不同的是,这里有人,但不算太多。

“现在来过了。”郁封说。

伊塔洛斯在小楼不远处看见了曾经的支配者,跟一位老者蹲在树下,望着走向小楼的其馀人不怎么想搭理的样子。

“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吗?”郁封看他,眼角隐隐有笑意。

“我很感兴趣。”他的支配者主动向他讲故事,怎么会拒绝呢。

“目标是在规定时间内救出被困在二楼的猫。”

伊塔洛斯顺着支配者所指的方向,看见房屋二楼的阳台上,一只猫咪被藤蔓死死缠绕住,叫声凄厉。房屋自带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又被极高的围墙隔绝,唯一的入口落了锁。

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外物能让人们进入其中。靠近的几人毫无办法,只能开始踹门。于是,庭院内传来凶恶的狗叫。那些人被震慑住,动作陷入停滞。

“如你所见,进入的办法只有破开这道门。”围墙太高了,三个人叠起来都够不到。

“他们最终的确破门而入,但很快,就被里面的看门恶犬追了出来。”

恶犬长得畸形,双头丶红眼丶六足,涎水顺着尖牙淌下,像关不上的水阀。

“那时,老人说,这间住宅的主人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这狗还有力气狂吠,还有力气追着咬人。”

“直到他们把恶犬引开,看见——看见院子里满是鸡蛋壳,除此之外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

“最后他们来到二楼,”郁封顿了顿,隐晦地讲述结果,“发现猫是恶犬最后的水。”

伊塔洛斯点头:“很有趣。”

郁封敛了那丁点笑意:“没趣。”

“走了。”

接着四周愈加狭隘,来到一处楼道,宽度只够一人通行,两侧是红绿灯笼,脚底是潮湿木板。楼道尽头有门,门上一块牌匾,写着“长寿客栈”四字。

伊塔洛斯从永夜之所给的资料中挑挑拣拣,才拼凑出这是个什么地方。那些资料不算完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他们究竟要不要敲响面前这扇门。

不等两人思考出结果,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询问,语调平整,语气冷漠:“二位是来住宿的?”

“那就跟老朽来。”

这人肤色比虚弱的支配者还要苍白,脸上涂着浓艳的妆容,周身一股死气,从身旁飘过时,寒意从脚底蔓延。

两人侧身让路,伊塔洛斯被支配者拉住手腕,避得更远了些。

“纸扎人。”他说。

里面没什么不同,所有的摆设都是方形,所有的通道都十分狭窄。

老者去到柜台后,拿出本册子,说:“夜里不太平,没什么事情不要出来。你,住左边那间,你,住右边那间,听明白了吗?”

“我们想住一起。”郁封说。

老者捏着镜片,往前凑了凑,看见他们抓在一起的手,又见两人容貌虽漂亮,一人长发却都是男性,顿时摔下册子指着他们尖声叫道:“罔顾人伦,大逆不道!”

纸人怒了。

客栈剧烈摇晃。

郁封:“……”大意。

同时心中又泛起强烈的情绪,想要反驳对方,但最终因不可预测的危机作罢。

伊塔洛斯又被支配者拉着跑上楼。

“发生了什么?”伊塔洛斯不明所以。

只听到支配者吐出两个字:“封丶建。”

路过拐角,空间稍大了些,但竖着一具人高的陶瓷人偶,正对着他们去的路,露出森笑。支配者无声息地顿住,猛然往后一步,撞到伊塔洛斯怀中,似乎是被吓到。

他擡手,在对方肩上轻拍:“放松,要追上来了。”

楼道发出一阵阵地巨响,纸扎人用力之大,似乎要把地板踩穿。

不敢再过多停留,他们立即去往二楼,遵从老者的指示,进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震动声才完全消失。

没有窗,也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只有一张木床,一条薄被,墙上还挂着一个器械。

很快,电话发出刺耳的铃声,伊塔洛斯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支配者破碎的声音:“伊……洛斯?”

“什么事,亲爱的。”

“你……在敲墙吗?”对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当然没有。”

于是话筒那端陷入长久的沈默。

几个呼吸后,郁封又说:“看窗。”

伊塔洛斯侧眼,窗上贴着个小纸扎人,笑吟吟地,期待地看着他,下一刻,房门被敲响了。他的墙内也传来敲击声,并且,天花板上有指甲剐蹭声,床下有哀怨叹息。

“知道怎么办吗?”

“怎么办?”不能解决,是比较麻烦。

“睡一觉。”

“好。”

说完,再次陷入沈默。但是支配者没有放下话筒,那就是还有话。

果然,几秒之后,他犹豫着开口,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明天醒来后我在你房门前等你。”

“好。”

伊塔洛斯并不惧怕,所以他在房间坐了一夜,看见了许多认知之外的东西。直到定义中的明天到来。

推开房门,却不见有人等他。

去到楼下时,老者端着茶杯,唱着小曲,用幼童的声音嬉笑说:“他早就走啦,你被抛弃啦。”

伊塔洛斯不语,走出客栈入口,又换了一处景象。

万分熟悉的,藏在脑海深处的。那些记忆触须争先想要破出禁锢,伊塔洛斯凝视街景,意识到自己这一刻再也无法压抑它们。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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