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拖家带口的天师
门开启的那刻，有浓郁的血色雾气从中涌出。
属于厉鬼的冰凉的手和虽然伪装过但仍然拥有活人柔软的手，就这么交握着。
血雾迅猛袭来，谁也退不开。
姜汜顿时被笼罩在血雾中间。
他只觉得手中一空。
薛航不见了。
周围只剩下浓浓的红雾，看不清四周，仿佛已经置身另一个空间。
姜汜试探着问道：“司安先生？”
【我在。】司安低沈的声音响起，【无需担心。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随心前行即可。】
司安先生还在就没关系，姜汜定了定神。
“那扇门打开了，司安先生。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汜一边试探着往前迈步一边问道。
【你应该清楚的。你向我转述时，不是提到了吗？】司安的声音逐渐变小，【安静点，专心向前。】
姜汜悻悻闭上嘴。
他跟司安先生讲了什么？
对了，之前薛航跟他说的那些话。
“你会迷失”“承担它，承担我的痛苦，不要再回来”“承担它就是吞噬我”。
而血门打开的那一刻，司安先生说——那就去背负吧。
姜汜的心提了起来。
这么看来，应该是他打动了薛航，再加上这次他和司先生一起……
薛航上次因为担心他会迷失，不同意他触碰血门。
这次，薛航应该是主动打开了门。
走出去就能解决“危险”了吗？
可是，薛航是不是也会因此消散？
想到这一点，姜汜的脚步又迟疑了。
耳边响起一声长叹。
【别想那么多。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姜汜顿时宛如吃了定心丸：“那我现在……”
【专心向前！】司安不耐烦了。
可以了。
他姜汜拿到攻略了。
四周都是血雾，看不出哪里是“前”。姜汜只能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大步往前走去。
眼前始终是不变的景象，会给精神带来极大的负担。即使是姜汜，也会因为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前行而不安。
……这样不行。
姜汜站定想了想，然后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司安先生说，要“专心前行”。
那么，我的前方是什么呢？
他对薛航说：愿意拉住我的手吗？
是了。
他要在这一片血红中，找到薛航。然后，把他拉出来！
想清楚以后，姜汜就这么闭着眼睛，大步往前走去。
耳边突然传来了人声。
不是司安先生那低沈优雅的磁性声音。
而是刺耳的，尖锐的指责。
“谁让你碰我的衣服了？脏死了！”
一瞬间，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的声音真实了起来，姜汜睁开眼睛。
一间干净整洁的教室。
穿着校服进进出出的，光鲜亮丽的学生。
还有……和这一刻格格不入的丶我。
我是谁？
面前面容模糊的女同学擡手，热水稀里哗啦浇了他一头。
“薛航你贱不贱啊！”
啊……
少年擡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擡眼，看清了这个扭曲而充满恶意的世界。
对了。
我是，薛航。
薛航松开了那只手。
手的主人闭着眼，好像陷入了某种梦境。
门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它们全都涌入了对方的体内。
他，不会有事。
薛航留恋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姜汜，缓缓绕到了门前，推开了这扇已经变得和普通的门没什么区别的门。
里面是千篇一律的宿舍布局，一切都很符合深界的画风。
薛航慢吞吞的找到墙角的床铺，从枕头里摸出了一串串珠。
每一颗，都关着一个不断咒骂的厉鬼。
薛航捧着这串珠子，小心的走出去，把它戴回了姜汜手腕上。
物归原主。
少年流着血的惨白小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要丶快点回来。
远处的皇宫，某间空无一物的大殿里。
闭着眼睛丶正雕刻着手里什么的司安突然轻哼了一声。
“多此一举。”他喃喃道。
睁开眼睛，眼前还是看了百年的景色。
看的想吐。
“你家的小崽子还挺招人疼，不像你。”架着眼镜的司安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抛向大殿中心的地面。
地面顿时泛起波澜，像沼泽一般，把东西吞了下去。
“哦，不对。”看着地面逐渐恢覆正常，司安突然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差点忘了，现在，是我家的小崽子了。”
“你继续在这熬吧，我就不奉陪了，哈哈。”
他心情很好的笼起广袖，扬长而去。
地面幽幽波动了一下，好像有人骂了他一句——
幼稚。
少年还在那个怪异的世界里。
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月。
面容模糊的同学们冷漠丶嫌恶丶排挤他。
老师们用一种恨铁不成钢丶看待污点一样的眼神看待他。
好不容易联系到的父母冷漠问一句“没钱了吗”就挂上电话，拿钱敷衍他。
这……
真是太好了！
“薛航”看着手机上的转账记录，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崩了起来。
“小舟小舟！”
角落里飘出来一个透明的鬼影。
“看，我们有钱了！你上次说想要的那套乐高，我可以买给你了！”
鬼影也不由得欢呼了一下，然后又犹豫了。
它说：“薛航你最近好怪啊！”
“我怎么了？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少年茫然。
“才不是！你之前被挂了电话的时候还说什么，不要你们的臭钱！”小家夥把这种语气学的活灵活现。
“这是我说的？我忘记了。”少年抓抓头——他刚刚剃了学校规定的平板短发，“但是，小舟，钱是没有错的啊！我们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
小鬼被说服了。
“那你还要给我买拼图！”
“买买买！”少年一挥手，“等我打扫完卫生！”
于是小鬼就看着“薛航”哼哧哼哧的把小楼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是的，又，他这段时间收拾了都不知道多少遍了！
“好了吧，好了吧！很干净了！你快出门——”
“别催我，马上！”
收拾完东西，“薛航”告别小鬼，出门买了大包小包回来。
把礼物放回卧室，“薛航”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浓郁的饭香味传来。
“小舟吃饭啦！”他分出一份饭，供给了小鬼。
附身在小纸人上拼拼图的王小舟跳了起来，冲出去“吃饭”。
吃完饭，“薛航”又勤勤恳恳的刷好锅碗，擦好桌子拖了地，然后陪王小舟玩了一会儿。
接着，他开始认真写作业。
“薛航，你怎么还没写完啊！这里我拼不好！”王小舟在边上咋咋呼呼。
“薛航”埋头苦写：“别玩了，过来和我一起学，你学物化生语数英，我学史地政。快期末考试了，到时候那六科的卷子你替我做。”
王小舟：？？？
小纸人挣扎着被“薛航”抓起来，按到了试卷前……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周围考试的同学都把往远离“薛航”的方向挪动。
”薛航”毫不在意的放好文具，大大咧咧的把椅子往后拉，独占了一大片位置。
他舒服的伸个懒腰，然后小声道：“小舟，加油啊！”
怀里的小纸人：……
试卷发下来了，王小舟看着题目，松了一口气。
“这题我会！”
于是，监考老师眼睁睁看着全校有名的差生运笔如飞，刷刷刷填满了试卷。
破罐子破摔了？
可看表情又不像。
老师忍不住凑了过去——嗯？怎么都是正确答案？
他顿时拉下了脸：“薛航！你是不是之前偷到了试卷！你跟我出来！”
“薛航”考试作弊的消息飞快传遍了全校。
面对老师们的质问，少年镇定又犀利：“既然如此，老师们可以给我另外出一份卷子。要是我做不出来，可以退学。要是我做出来了，我需要你们——”
“向薛航道歉。”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轻松做出了题目，甚至没怎么验算。
王小舟得意的飘在天上：“哈，想不到吧，我可是学霸！”
老师们想要息事宁人。
不管怎么说，集体向一个孩子道歉这种事，也太……
“那么，就这样吧。”“薛航”站起身，语气淡然，“我只希望我的成绩能被公平的公布出来。”
——全校第三。
“薛航”淡然的走过来或厌恶或覆杂或好奇的目光。
在尖锐的女生出声之前，老师喝止了她，用之前批评薛航的严厉语气批评了女生。
女生被骂哭了。
“薛航”无动于衷的坐到位置上，翻开了书本。
看吧。
他们不伸手，他们要面子。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维护好名声，一切意外都要往下压，不在乎有没有在为此痛苦。
既然如此，那就利用这一份“息事宁人”。
看吧。
只要你不再试图渴求其他人的理解，只要你自身强大，只要你站在高处——
“薛航”被人堵在了洗手间的小隔间里。
他坏笑一下，拿起角落的拖布沾满蹲便器里的水，猛地扫了出去！
十几岁的少年们哪里受得了这个，他们谩骂着散去了。
“薛航”拄着拖把站在厕所门口，在王小舟的欢呼里，像个战争凯旋的英雄。
哪怕他的战争只是用拖把沾脏水恶心跑对手。
他再次走在学校里。
开始有学生犹豫着和他搭话丶请教他问题。
看吧，薛航。
只要你愿意——
那些你渴求的一切，就会主动送到你面前。
眼前虚妄的世界，蓦然破碎。
浓浓的血雾再次出现。
姜汜眨眨眼睛。
【什么时候清醒的？】司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进去没多久就醒了。”姜汜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手腕突然凉了一下，我就想起来了。我不是薛航，我是姜汜。”
【啧。】司安好像有些遗憾，【也太快了。罢了，继续吧。你想要的，就在前面了。】
他是不是想看我的乐子？
姜汜思考了几秒钟，决定放弃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大步往前走去，这次，不需要再闭上眼睛。
于是血雾散去。
姜汜“落”到地上。
他睁开眼，看到薛航。
薛航在笑——
“谢谢你。”
这一刻，整栋楼上，四面八方的血字都涌动起来。
红雾化作巨蟒在姜汜体表上游走，和疯狂涌来的血字交汇在一起，最终停泊在戴着厉鬼珠串的手腕上。
披着血字的红蟒划开皮肤，姜汜的血滴掉落，和红蟒一同在手腕的皮肤上凝成了一行血字纹身。
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字——死。
薛航站在原地微笑，衣摆和发梢被刚刚涌动的力量吹起，它们逐渐变淡。
薛航……要消散了？
“先生！”姜汜低喝，“现在怎么办？！”
【不要问我，雯雯。】司安低笑，【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姜汜恍悟。
“我是姜汜。”他再一次伸出手，“薛航，你愿意跟我走吗？去重新看看那个带给你痛苦的世界。”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已经逐渐透明的少年抿了一下唇，伸出了手。
这次他没有犹豫。
两只手再次交握了。
姜汜手腕上那行血字扭曲了一下，不再是“死”。
它们挣扎着散开，然后重组成了两个字——“薛航”。
这是……契约。
不同于普通的契鬼术，也不同于和司安的契约。
这是另一种奇异的紧密，姜汜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中多了另一个存在。
就像多出来一个肢体，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而这是薛航。
尘埃落定。
面前的薛航好像也有些惊讶。他的身影已经重新凝实，和开始时没什么两样。
他围着姜汜绕了几圈，然后做了个跳水般的动作，跳进了姜汜的手腕里。
姜汜呆滞的看着自己手腕：“这是什么情况？”
【你这书生，不一般。】司安乐了，【娶到我家女儿的当天，就纳了个小妾。颇有当年那些老爷的作风啊。】
姜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