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光下之影
孟庭湘好奇的凑过去观察姜汜的手机屏幕。
花里胡哨的像素游戏界面，和缩在角落的主人公。孟庭湘很快发现了这地图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徐香琴的小屋。
“这是什么？”孟庭湘兴致勃勃的问道。
“和现代科技结合在一起的玄术。”姜汜看看左右，他们还在楼道里呢，“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别离这儿太远。”
司安先生那个以鬼怪为探测体的玄术可以隔着小半个燕城远程操控，姜汜自己的改版远没有那么好用。
再加上探查出东西的话，想做点什么也不方便，他们干脆就在小区内部的小面馆坐下了，顺便吃个饭。
等着面上来的时候，姜汜开始操控小纸人探查。
纸人的本体是符箓，因此体积很小，行动也慢，好处是隐蔽。随便哪里有个缝隙，它就能钻进去。
界面上，npc徐香琴正在厨房里忙活。姜汜控制小纸人慢吞吞的去了洗手间，顺着墙壁爬上爬下。
孟庭湘看着心痒痒：“这我能玩玩吗？”
“能。”姜汜把手机塞给了他，“小心点别被发现了就好。”
“放心，懂。”
很快面上来了，孟庭湘沈迷小纸人，饭都顾不上吃。姜汜低头吸溜炸酱面，含糊的道：“怎么样啊，有发现吗？”
“等等，这有个箱子，但是打不开，我要找找钥匙。”孟庭湘头也不擡，他不知道把小纸人弄哪去了，屏幕上一片黑暗。
现在小纸人正绕着身边一个巨大（相对他来说）的宝箱转圈。
姜汜楞了楞，委婉的道：“那个，这个，这个是现实，不是游戏，这箱子可能是个密码箱，根本就没钥匙……你这是跑哪去了？”
毕竟都是根据游戏模型对应转换来的，他们并不能确定宝箱到底是什么。
“有道理。我在床里面，刚刚顺着缝爬进去了。”孟庭湘答道，“里面就发现了这个箱子。”
“床里面？”
“对，她家的床很低，没有床底，但是里面是空心的。”孟庭湘操控小纸人攻击箱子，“那怎么打开啊？”
姜汜沈吟片刻：“这样，你再找条缝，看看它能不能钻进去……”
孟庭湘：？
他玩了多年rpg，可没见过哪个宝箱是能钻进去的——草！
小纸人居然真的扒着边缘钻到了新的地图！
从天而降后，主人公摔趴在“地上”，周围是堆积的照片。
“难道给你撞对了？”姜汜大惊，也不吃面了，凑过去查看。
小纸人爬上照片堆，最上面的一张正是全家福：虽然手机没法真的显示出来，但是用模型代替了。
女性老人，夫妻俩，怀里的孩子。
孟庭湘和姜汜对视一眼。
“看看有没有仪式。”姜汜低声说。
孟庭湘点点头，小纸人站在照片山上来回跳跃，很快找到了要找的。
“果然……”
小纸人钻进来的地方是箱子左边，这里堆放着许多照片。而右边，正是姜汜要找的东西。
黑白像素块组成福字，四根蜡烛模型立在四角。福字正上方，倒扣着一张照片。
小纸人用力拽起照片——
那上面，只有一位老人。
她站在偏左的位置，周围很空荡。因为太过空旷，照片显得非常怪异。
孟庭湘下意识往后一倾：“也许，这本来是一张全家福。”
“其他人都消失了是吗？”姜汜理解了孟庭湘的意思，“这么说来，李先生那个仪式，上面摆的盒子里是空的。”
“这难道是祭品？”孟庭湘低声道。
“似乎不是。”姜汜回忆了一下老道给他的资料，“这个应该更像凭证一类的东西。不过也可以说成是献祭的第一步。”
孟庭湘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那我们怎么办？”
“其他房间你找了吗？”
“看的差不多了。”
“那就撤吧，今天的收获够多了。”姜汜又开始吸溜面条，“起码说明了李先生不是自己傻的，你的猜测成立了——总不能两个都这么巧的傻了吧。”
“但是我们没找到那个福神的线索。”孟庭湘开始操纵小纸人往外钻，却找不到进来的缝隙了。
“看看下一家吧，这个已经失忆了，没办法。”姜汜也很无奈，“梁老师那边也没消息，暂时也不知道这种失忆能不能恢覆，或者对人有没有害处……就先放着吧。”
“行。兄弟你来看看，现在怎么出去？”孟庭湘无奈的放下手机。
姜汜接过来，小纸人转了几圈，真的出不去了。
“就像小学生会把脑袋钻进栏杆，但是出来的时候发现拔不出来一样。”孟庭湘在边上说。
姜汜无言以对。
“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把手机壳拆下来，取出后面的符箓，把它拆开，抹掉了上面一道痕迹。
符箓瞬间无火自然，飞速的化作一小簇灰烬。而此时，姜汜的手机界面又变回了游戏原本的样子。
姜汜抽了张卫生纸把灰烬包了起来：“好了，留下点灰总比留张符强。”
“牛。”孟庭湘感叹。
他们很快吃完饭，勾肩搭背的回到了学校。
城市重新被夜幕笼罩，慢慢进入沈眠。
黎瑛正在做梦。
当然，梦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里是一个贫困的小村，似乎不久前经历过战乱，正在重建之中。
而这里的重建似乎被打断了，因为小村里发生了不详的事。
梦境中的场景是模糊的，黎瑛只看到混乱之中，村民围着什么，不断的呐喊着。
她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激愤厌恶，以及掩盖不住的恐惧。
然后他们举起手中的东西——锤子丶镐子丶铁鍁丶各种农具，狠狠地砸了下去。
再一恍惚，这些人就都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是栋看不出原样的破庙。刚刚，就是它被围在人群中间。
视线顺着庙宇的大门进去，黑洞洞的庙宇中心放真个供桌，不过早已积了厚厚的灰：自然也没什么贡品。
本该摆着神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残破的石台：神像似乎被打碎了，下面还有虫豸乱爬，角落结着蛛网。
这里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画面波动，庙宇瞬间变得干净而整洁。
香火袅袅，许多看不清面貌的人肃穆的立在石台前，低头在把贡品摆上供桌，喃喃念着什么。
黎瑛没听清他们再说什么，她擡头观察，才发现石台上似乎多了个石像。
可是刚刚看到形状，没等她看清楚具体的样子，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
画面又变成了破庙，仿佛刚刚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境。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抓住小崽子！”“打断他的腿！”“小小年纪不学好，果然是他那个赌鬼老爹的种！”不同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连滚带爬的冲进了破庙。
是个男孩。
他有着杂草般乱蓬蓬的短发，上面还残留着剪刀肆虐的痕迹。
男孩身上穿着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短挂和裤子，脖子上缠着条歪歪扭扭的红围巾——这条围巾是他身上唯一能看出颜色的东西，虽然也很破旧了，但是显然是用心保护了的。
似乎因为奔逃而摔倒了数次，他整个人很是灰头土脸，脸上脏兮兮的，长相并不明显。
喊声靠近了，男孩迅速爬起来，钻到了神像石台边缩了起来。
黎瑛这才发现，石台和供桌变得比最开始要干净完整不少，桌子上甚至摆着几样点心贡品。不过石台上仍旧空无一物，并没有神像。
那些叫嚷的人似乎路过了这里，探头往里看了看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蜷缩着的男孩松了口气，双手撑地爬了出来。
他并没离开，原地张望几下后，就爬上了供桌。拍拍手上的灰，他随手拿起个馒头，面无表情的啃了起来。
啃了两口，男孩擡头，看到了空无一物的石台。定定的看了两秒后，他再次垂下头，重重的咬了一口馒头，用力咀嚼起来。
零散的阳光飘进来，石台下投出隐隐约约的影子，宛如浓墨。
画面晃动了一下，小庙里突然多出了许多人。
他们粗暴的抓住了男孩，把他摔到地上，用力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磕去。
男孩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那个馒头滚了几圈，裹着灰掉入了神台的影子里。
虽然遭到了暴行，他的小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甚至还露了个隐隐约约的丶满是讽意的笑。
影子里似乎探出什么东西拉了拉他的手。
那只狼狈的手微动了动，慢慢攥紧了。
世界突然一阵恍惚。
男孩不见了，破败的庙宇也不见了。
这里只剩下一堆碎石，依稀可见建筑的痕迹。
石台丶供桌，都消失了。
碎石边的影子里，蜷缩着一个男孩。
他靠在石堆上自言自语：
现在好了，没人要我，也没人要你了。
不过这也挺好的，不是吗？
只剩下你和我，也很好。
你知道，这世界上，哪里永远没有光吗？
——那就是影子里啊。
浓墨般的黑影剧烈的蠕动起来，缠上了男孩的双足，并且开始向上蔓延。男孩一动不动，任由黑影逐渐把他吞噬。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唯一清晰的嘴唇轻轻勾起了仿佛笑容般的弧度。
下一个瞬间，视觉就被涌上来的铺天盖地的阴影遮蔽了。
黎瑛眼睫微颤，即将从梦中醒来。
突然黑影散去，最后的景象一闪而逝。
整个小村都变成了废墟，满地的残垣，血迹斑斑。
有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太阳，从小村中走出。残阳拉长了他的影子，宛如浓墨。
他身后，则是长长一串血脚印。
黎瑛睁开了眼睛。
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长长的梦。
但要说具体内容，好像又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似乎梦到了一个孩子。
一个有些难过的孩子。
她犹豫的伸手覆盖上小腹。
——是你在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