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影子之伤
一段时间前的人间。
南来雪黑着脸，翻看着平板上的报告。
关于姜汜的报告。
只不过，之前姜汜是撰写人，而这次，姜汜却是受害人。
专业人员已经分析了现场。根据血液的分布，可以确定，是姜汜受到了长时间的折磨后突兀的反杀了其他人。
无法解释的点也有很多：比如现场里没有找到困住姜汜的束缚物，无法还原出姜汜脱困的原因；而血脚印和散落的衣物则证明姜汜是突然消失在原地的。
南来雪当然知道原因，之前边行澜也第一时刻给她打了电话。
姜汜去往了深界。
而顾冼也确定了死者们的身份：这是一夥臭名昭着的凶徒，已经在通缉名单上躺了好几年了，常年活动在国界线外，不知何时潜入了辰国。
总共五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覆数的人命。如今，他们都死在了那间房子里，大多死于一剑穿心：首领甚至连头被踩爆了。
这看起来并不像姜汜能做出的事情。
“死得好。”南来雪冷冷的说，“等姜汜回来，我去给他申请军功。”
处理这件事的员工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有点被血腥的场面吓到。
南来雪也不管他，只是凝神看着报告里的图片，心里却有了猜测。
一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又充满了期待的，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开始查调另一份报告：一份距今已有数十年的报告。
报告人：文景玉。
这是一起发生在深山中的邪//教祭祀案件。
那并不是什么玄学事件。只是单纯的人心如魔。年轻的文景玉艺高人胆大，追查着几个失踪儿童留下的线索，一路追进深山。
可她到的太晚了，那几个孩子已经被放干了全身鲜血，死前还遭到了惨不忍睹的凌虐。
当善后人员赶到时，祭祀场地就只剩下文景玉这一个活人。
年轻的女子握着木剑沈默着，血液顺着剑尖不断滴落。而四周更是遍地鲜血，尸体横陈。
那是应该文景玉第一次杀人，却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南来雪翻看报告的手有些颤抖。她已经翻到了那份报告，找出了当时的旧照片。
把两份报告放在一起对比了片刻，她突然深深的呼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甚至还露出一个笑：从知道姜汜出事开始，她就板着脸没变过表情了。
“是她。”南来雪关闭平板，整个人的气场就放松了，“封锁报告吧，权限s。你们都回去签保密协议。”
员工赶紧答应：“那后续……”
“常规封锁，之后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之后会给你们结算的。”南来雪几句把人打发走了。
“这是碍了你的眼了？”有人低声道。
“二组的人，用的就是不顺畅。”她把平板放回包里，转身，“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情况怎么样？”
来人裹着一身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黑色斗篷，头上罩着斗笠，垂着黑布，整个人都在黑暗中。
不过虽然如此，无论是声音还是身材，都表明了这层层黑暗中，是一个娇小的女性。
“不太好。”女性回答，“阵法已经运转到最大限度了，鬼种也到达了伪催熟的阶段，可是猎物始终没有出现的迹象。”
“还能坚持多久？”南来雪沈吟一下。
“二十分钟后，鬼种将破体而出。”神秘的女性回答道，“还要继续吗？”
“再等十五分钟。”南来雪立刻道，“十五分钟后，猎物还不出现，就执行第二计划。”
女性却没有答应。
她平静的提醒道：“如果覆灭鬼种，我们将错失猎物。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保留鬼种，寄体会死。我们的目的不是猎杀，是保护。”南来雪坚定的道。
“……我明白了。”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南来雪看向身边紧闭的房门，露出些担心的神色。
这里是反封处的某一层。
黎瑛正在房间里，进行她的“告别演唱会”。
无数粉丝正在为了最后的相聚疯狂着，可南来雪很清楚，这只是一场狩猎。
但是猎物却不见踪影。
福神为什么没出现？
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鬼种更重要？
她心中突然一惊。
姜汜还在深界！！
福神为了自己的鬼种也在深界的燕城，燕城说大也不大……姜汜肯定受了伤，未必有掩饰自己行踪的能力；而福神则是鬼王，鬼王遇上了能进入深界的活人……
她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快！现在启动第二计划！”南来雪转身狂奔，跑到了另一扇临近的门前，一脚踹开了门，厉声喝道。
房间里只有两个被黑色包裹的人，一男一女。
他们脚下踩着阵法，面前——则是界门。
“……”黑衣女人没有动弹，“还不到十五分钟。”
“立刻执行第二计划！”南来雪严肃道，语气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我才是计划负责人！听从命令！”
“南淮叙就要死了。”黑衣女人还是不动弹，“不，我不是威胁你。我是说……”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他。”
“你在说些什么？”南来雪大怒，“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就算是你后悔了，现在坚持又有什么用？！”
“有用。”始终沈默的男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借助对战另一个鬼王的机会，斩断体内的契约，她就能活下来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后悔了？！”南来雪咬牙。
“我当然没有。只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男人叹气，“放弃吧，小雪。她不会放下最后的希望的。”
南来雪的视线移到女人身上，女人没有说话，却没有动摇的意思。
“我知道了。”南来雪冷冷的道，“多少分钟根本不重要，你本来就没打算开启第二计划，你不在乎黎瑛会不会死，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活着——我真替鬼母感到耻辱。”
鬼母这个词让女人抖了下，但她仍然沈默着。
南来雪不再浪费时间，冷着脸转身离去了。
她必须赌一把。
多耽误一分钟，深界的姜汜就多一份危险。
“开门。”
另一扇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里面是黎瑛。
黎瑛正穿着动捕服，在电脑前抱着琴唱歌。
很费力，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房间里有麦克风，南来雪没法开口说话。她只是捏了个法诀，一道虚幻的锁链就从玉镯中探出，落到了黎瑛身上。
“别紧张，是我。”南来雪的声音通过锁链传了过去，“听我说，现在出了一些意外：你必须要保护自己。”
黎瑛微妙的停顿的一下，又接上了歌声。
南来雪知道她已经懂了。
“我会激活你体内的玉金蚕。这个过程也许会难受，但是你要坚持住：坚持希望，明白吗？”
歌声高昂了起来。
南来雪不再犹豫，锁链击碎了黎瑛体内沈睡的玉金蚕。
玉金蚕本身没有特殊作用，但它可以完美收容所有力量，不泄露任何气息。
绝佳的容器。
这一只玉金蚕，装有的不是别的，正是龙血。
泛着金色的血液在黎瑛体内蔓延，对上了鬼种的森森阴气。
黎瑛感受到了灼热。像流动的火焰取代了血液，正在她的血管丶她的四肢百骸中流淌，焚烧——
但她并不难受。
相反，那些带给她无尽痛苦的森冷，那些根植于体内的沈屙，都被这股灼热化解了。
她开始感到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快充盈在躯体中，黎瑛不自觉间露出了笑容，高音如瀑布般自然的流泄。
这是今晚演出的第一个爆点。无数弹幕疯狂的刷着，真实的狂欢早已点燃了虚拟的舞台。
终于，小腹中的阴森也开始退却。
就在这时，黎瑛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痛……”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要我了吗？妈妈？”
这个声音让黎瑛一阵恍惚。
同时，她眼前也不再是大屏幕。
而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小村。
这次，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没有男孩，没有小庙。
小村里只剩下废墟，而黎瑛正站在废墟面前。
“你好。”那个声音说，似乎是个男孩。
关于之前那些梦境的记忆通通回到了大脑里，黎瑛发现自己非常的清醒。
“你是谁？”她谨慎的问。
“我是影子。”声音回答，“你也可以叫我福神。”
黎瑛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
她想了想，回忆起了梦中小庙前的铭刻。
“永宁福乐神？”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影子说，“现在，只剩下福神和影子了。”
“之前就是你在我身上？”黎瑛反而放松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梦境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活下去，为了降生。”影子说，“其实我并不是你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影子。我是它的种子，我有它的记忆，但我不是它。”
“真正的影子，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这个说话的影子有些难过，“它失去了理智。如果不是小福，它早就消散了。”
黎瑛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沈默。
好在这个影子也不需要她回答，他只是想说下去。
“我……影子以前，是很强的鬼。可是过了太久，他又偏偏要留在人间，所以理智开始逐渐减少。为了保留理智，它选择在一块石头中沈睡。”
后来的故事，黎瑛知道。
石头实现了人类的愿望，获得了人类的供奉。可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石头最终被抛弃在一片废墟中，最后只剩下小小的男孩陪伴他。
男孩给了他“影子”这个名字，男孩是“影子”唯一也是最后的信徒。
“影子，为什么要实现人类的愿望呢？”黎瑛低声问。
“为了被记住。”眼前的影子回答，“影子想要被记住。而且，他很喜欢信徒们，满足他们，影子也会开心。”
而从最后的结局看，他显然失败了。
影子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而被称为“小福”的男孩，则为了它的理智，谋划了鬼种计划。
“那你找我，你想说什么呢？”黎瑛静静的问。
“我做错了吗？”小影子喃喃道，“影子做错了吗？你身上，也有很多愿望，可你很难过。你做错了吗？”
……原来如此。
“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黎瑛笑了，“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不一样丶也不像什么神明。”
“我只是努力的活着。”她高举起手，张开五指，看向天空，“碰巧被人喜欢，碰巧给人带来了一点点力量，仅此而已。”
“……你不再难过了。”小影子惊讶的道，“你想要活下去吗？”
“是啊。我想要继续我的生活。”黎瑛爽快的回答，“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你降生。因为那样，我会死去。”
“没关系。”没想到小影子这样回答，“正好我也不想降生。”
“我不想取代影子……如果我真的降生了，变成了新的影子，那以前的影子呢？”小影子喃喃道，“我不是陪小福走过漫长的时光的那个影子，我也不想被当做它。”
“我……不该降生。”
“可你也是影子，对吗？”黎瑛说，“你也想被记住吧？你也希望实现别人的愿望，是不是？”
小影子沈默了片刻。
“也许吧。”他说，“可我连名字都没有。我不是永安福乐神，不是影子。”
黎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之前叫了我妈妈，是不是？那就让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她认真的说，“我来做你的信徒。我来记住你。”
小影子楞住了。
“你就叫南乐，好不好？南珂的南，永宁福乐的乐。”黎瑛蹲下身，摸了摸地上那片影子。
“南乐，实现我的愿望吧。”
“……你说。”
“我想要活下去。”黎瑛笑了，“铭记你的名字，然后活下去。”
“好。”南乐回答，“我承诺。”
眼前的世界开始坍塌。
黎瑛再次看到了眼前的屏幕。刚刚唱出的上一个字的尾音还在喉咙里，看来脑海里发生的事只是一瞬间。
“记住我……”一声缥缈的叹息后，黎瑛感觉到，最后的森冷开始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
最终消失不见。
——
而正是在此刻，深界的姜汜从回忆中睁开眼睛，捕捉到了片刻的破绽，火焰长剑刺破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