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无法后悔
南来雪站在门边，惊讶的看着黎瑛，放下了紧张准备着的手势。
怎么会？
她激活了龙血不假，但那只是给黎瑛保命的东西。鬼种作为未出世的鬼王，是不会被这点龙血所消灭的的。
龙血最大的作用，是改造黎瑛的身体情况，让她变得不那么适合鬼种降生，从而选择封闭沈睡，或者干脆想办法离开黎瑛的身体。
南来雪想要消灭鬼种，借此打击远在深界的鬼王。为了达成这个效果，她已经准备好了玄术，在龙血生效到恰到好处的时候，把鬼种给“抓”出来。
然而没等她开始抓，黎瑛身体里那些盘踞的阴气，就自动瓦解了。
……怎么回事？
南来雪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是鬼种，选择了“自杀”。
她眼神覆杂的看着黎瑛纤细的背影，转身走向另一个房间。
黎瑛的歌声也受了些影响。
这其实已经是告别演唱会的尾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过于奇妙，但是黎瑛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是最后的歌了。
她曾经的梦想，她点燃的青春，她曾拼尽一切去追求的那些东西，全都要在今天画上句号。
属于她的南珂的故事，就要结束了。
“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
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黎瑛对着屏幕和麦克风，努力压制住翻涌的情绪。
“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啦。”她像每次直播那样轻松的说道，“还剩下最后一首歌。我要把它送给你们，也送给我，送给每一个向往着光和梦想的人。”
她闭上了眼，不去看疯狂刷新的弹幕，轻声唱了起来。
——正是沈青第一次听到的，南珂的歌。
像黑夜中保护神一样，为沈青赶走噩梦的歌。
唱到最后，连黎瑛都有些许哽咽。
她坚持着唱完最后的音节，虚幻的舞台上炸起绚烂的烟花。想说点什么，但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再见。”
最终她笑着结束了直播。
热闹的舞台瞬间消失，留给她的只有安静的可怕的屋子。
黎瑛摘下耳机，对着屏幕发了半天呆。
她想起来，为了这场告别演出，她和沈青找上了宋耀祖。对方真的把“南珂继承人竞选”办了个大概，看到黎瑛来，还问她要不要参加。
沈青都要露出狗狗眼了，可是黎瑛却选择了拒绝。
她选择来一场正式的告别，然后约好了之后去帮忙选“继承人”的时间。
最后一个拿回南珂的机会，被她自己放弃了。而今天，喧嚣的尘埃也落地了。
是时候离开了。
她不会再回到舞台了。不过，人间还有很多东西等着她去做。
也许以后可以试着写些故事？主角就叫南乐吧。
她提起力气，脱下动补设备，擦了擦头上的汗。
因为演出和突发事件，汗水都要把她浸湿了，头发也都粘在了脸上。但是奇怪的是，黎瑛却不觉得身体有多么疲惫。
她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再见，南珂。
然而，刚刚走到门外，黎瑛就看到了熟人。
员工带着一个高大的青年走了过来，正是沈青。
大个子哭的满脸是眼泪，手里握着的手机还停留在黑屏的直播间上，居然比黎瑛还要狼狈几分。
“珂珂……”他哽咽着，好像又回到了年幼时的无助时刻。
不管他怎么努力，保护他的，总要抛下他。想离去的，还是留不下。
他还是没能挽回。
“沈青。”黎瑛却对着他笑了，哪怕有些狼狈，却好看极了，“谢谢你。”
她张开双手，拥抱了迷茫的青年。
“我替南珂谢谢枕蓝的陪伴和帮助。”黎瑛带着笑说，“而现在，黎瑛能不能重新认识一下沈青？”
女孩的身体纤细却有力，沈青鼻子一酸，额头抵到她的肩上，哭了起来。
有手掌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背。
沈青的呼吸一停。
他当时托词对黎瑛一见钟情，打着追求的旗号接触丶帮助黎瑛。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那个荒唐的理由……
似乎可以成为真的？
“我丶我是沈青。青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个青。”
南珂的故事真的要结束了，可是属于黎瑛的人生，也迎来了新的开始。
“结束了。”裹在黑袍里的男人摇摇头，后退了一步，撤出了刚刚的位置，“鱼饵已经不见了，猎物自然不会再来了。”
“……这样啊。”黑袍女人有些失神，她自言自语道，“哈……到头来还是……”
“清醒了吗？”南来雪冷着脸站在她身边，“清醒了就跟我走吧。”
“走？去哪？”女人有些失魂落魄。
“下一任鬼母继承人已经选好了，我已经通知了那个孩子。三天后，她会来到燕城。”南来雪毫不留情的道，“顺利的话，七天后就可以举行传承仪式了。”
“不！”女人失态了，“我丶我还可以坚持！我的身体还没开始崩坏，我……”
“你已经动摇了。”南来雪垂下眼睛，语气冷静，毫不留情，“人间，不需要不可控的鬼王。”
“你又知道什么？”女人一把扯下了头上的斗笠，阴冷突然席卷了房间，“我只是想活着啊！我想要自保有什么错？！为什么只有我不能活？”
她有一张很年轻也很漂亮的脸。可是这张脸上，明显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甚至还有大片大片青紫色的淤斑，仿佛活物一样，在惨白的脖子上移动。
仔细看的话，这些淤斑的形状仿佛婴孩的手印……
她整个人，就像一具的尸体。
“没有人逼你走上这条路。这些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小桃已经出现在南来雪身后，枯瘦的双臂死死缠在她身上，帮助南来雪抵御袭来的寒意，“早在开始之前，你就知道所有的后果了，不是吗？”
“我后悔了！”女人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后悔了……你知道吗，我连在梦境中都在被鬼婴纠缠，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早就不是血液了，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深入骨髓的疼痛！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南来雪打断她，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我还知道，你必须深居简出，不能接触其他人。你要远离你的家人朋友，也无法拥有爱人孩子。你的嗅觉味觉也在逐渐流失，身体活力慢慢下降，你甚至要依靠输液保持营养——这些我都知道。”
“……因为背负着这些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
南来雪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不是第一个后悔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但是按规矩处理这些是我的工作。”
“站在私人角度……我很抱歉，晚晚。可是我们这条路，从来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南来雪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站着的黑袍男人：“你也好自为之。”
等她走后。黑袍男人走近了呆滞的“晚晚”，动作温柔的把斗笠盖回了她头上。
“别怕。”他轻声说，“七天后，你就解脱了。”
“那是解脱吗？”隔着斗篷，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茫然。
“姑且算是吧。”男人帮她整理了下黑袍，露出来的手指同样是惨白的颜色。
“那是没有阴冷丶没有痛苦丶没有尖啸哀嚎的安宁。”他好像在念着诗歌，“是我们最后的归属。”
南来雪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又冷酷。她靠在走廊的墙边，深深地丶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魏晚晚，是和她一起学艺的同门。两人算是同学，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南来雪因为意外契约了小桃，魏晚晚却选择成为鬼王［鬼母］的寄体。
南来雪还记得当年魏晚晚的样子。记得她说要保护所有人的坚定和勇敢，记得这个小巧的女孩怎么忍下刻骨的疼痛，神色坚毅的通过了鬼母的考验。
那时候她宣誓，竭尽此生，绝不后悔。
可是现在她崩溃的说，她后悔了。
南来雪闭上眼睛。
当年她没有立场阻止魏晚晚契约鬼母，如今她也没有权力指责魏晚晚后悔。
南来雪亲眼看着魏晚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就像她亲眼看着南淮叙一步步走向衰亡。
……甚至只有十五年。
即使［双生］鬼王有理智，久居深界，时刻控制着自己的力量，甚至常年处于沈睡中，可南淮叙还是没能坚持太久。
他撑了三十年。
而天生鬼眼的文景玉前辈，以身为笼，囚困疯狂的［无道］鬼王五十年，才走向了终焉。
［鬼母］并没有理智，其带来的侵蚀和折磨远胜［双生］，魏晚晚也不是文景玉那样的天生鬼眼。
普通的活人是无法承担鬼王的力量的。可魏晚晚还是撑了十五年。
现在，她终于要从这样的痛苦里解脱了。
——按照魏晚晚的计划，鬼母会和福神对上，魏晚晚就能在另一个人的帮助下借机脱身。而鬼母残馀的阴气会支撑她继续活下去，哪怕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但是转移契约，会抽走所有的阴气。
魏晚晚会死。
可是南来雪必须这么做。
她还要亲自主持仪式，亲手送魏晚晚回归安宁，亲手把重担绑在另一个年轻的丶和曾经的魏晚晚一样的女孩身上，也许还要目送她走入和魏晚晚一样的未来。
这无疑会给人到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但南来雪只会选择自己背负这份重量。
为了人间的安全，为了自己的职责，也为了当年那个坚定的魏晚晚。
南来雪抹了把脸，收起脆弱，重新打起了精神。身后，小桃用冰冷的脸蹭蹭她，表达了无言的支持。
她要去迎接早有预料的结局了。
……只是，不知道姜汜那孩子怎么样了？
眼看风雨欲来，她真的不想看到再有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