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阳光正好
姜汜下意识转过头去。
这个底下空间空荡无比,排列有九根贯穿天地的盘龙玉柱,最中心是盘绕着藤蔓的树干。火焰在树干下熊熊燃烧,透露出危险和不安定的气氛。
文景玉指的正是火焰的方向,事实上,他们正站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
姜汜在没来的及看清楚这片空间的样子,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整个人踉跄几步,往火焰的方向扑倒!
“师父?!”
火焰瞬间炸开,散大,像张开了嘴。
虚弱的身体并没有力气挣扎,姜汜就这样跌入了火焰。火焰合拢,把他包裹了起来。
——就像落入了有些烫的温水。
火红色占据了视野。姜汜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水中,温暖又舒适。
泡温泉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温热开始顺着皮肤渗透入体内,舒缓了受伤的骨骼,四肢百骸都变得热乎起来。
姜汜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他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紧接着,在这种舒适中,困意袭来。
好像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别怕,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师父把他推进来的。
这么想着,姜汜没有抵抗这股睡意,放任自己的精神在舒适中陷入沈眠。
文景玉静静看着这团火。她脚下也出现了同样的火焰,火焰开始顺着脚踝逐渐爬上小腿丶慢慢往上蔓延,最终重新让她化作火焰。
这团火焰蠕动了几下,化作长锁没入了姜汜所在的那团火焰。
“开始吧。”文景玉的声音从中传来。
“万事小心。”司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难得的谨慎。
“我知道。”文景玉回答,“毕竟,眠龙勿扰。”
司安不再说话。
火势突然大涨,爬上了树干。
之前这树干就被焚毁了大半,现在更是开始全都变得焦黑丶皱缩,外皮片片脱落,隐隐露出洁白的内在。
九柱上盘着的龙身其实是无法连起来的。它们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在“天地”,虽然有着九爪,却无头无尾。
而现在,黑色的外层纷纷掉落,终于露出了内层。
——树干内部,洁白的内柱上方,正是金色的龙头。
鹿角丶猪鼻丶鳄嘴丶虎眼丶狮鬃丶鱼鳞丶虾须。
巨大的龙头张着嘴,整根树干上方都被它吞入口中。龙的表情狰狞而威严,一眼呈现和身体一致的金色,另一只眼睛是有些奇异的暗红。
仿佛有生命在那暗红中隐隐流动。
而火焰在这一刻分出了九根链条,缠上了九柱。
在这里被烧毁丶火焰逃逸之前,火焰绳索只锁着几根变色的柱子。而现在,它们同时缠上了九根柱子。
自上而下,宛如灵蛇,交织成网,飞速蔓延。
而玉柱头顶,细小却密集的血色藤蔓也以同样的速度围绕着柱子飞速生长,最终和火网交织在一起。
之前的藤蔓网已经被烧毁,新生的要更加密集丶更加危险。
在九根柱子全部被覆盖后,火焰于藤蔓织就的网络突然同时收紧!
空旷的地下空间中,隐隐响起一声悠长的龙吟。金色的龙头上,红芒一闪而过,最终没入那只血色的眼睛。
有一点白光从上方坠落,飞入了那只眼睛。不多时,一滴血红色的液体从那只龙眼缓缓滴下,落入下方的火焰。
火焰燃烧的更旺,仔细看去,一根根火焰长链正围绕着中心缠绕。
液体滴落后,龙眼中的血红削减了不少。更有一粒白色在那只眼瞳里闪烁。
过了漫长的时间,又有第二滴落了下来。
更长的时间后,第三滴落下。
第七滴。血滴落下的速度已经极为缓慢,那只眼睛也基本上恢覆了金色,只剩下最后几率红意。
龙头的表情似乎和开始不太一样了,要更加有生气的样子。
“继续?”司安的声音响起。
“还能撑住。我计算的上限是九滴。”文景玉的声音有些虚弱。
“那便继续。”司安笑了声,“真是够疯狂的。以姜汜身上的龙血丶以及生前印过龙血的闵君为引,借伤引出真龙之血。在重塑姜汜的身体的同时削弱真龙,看似一举两得,可若有不慎,就是全盘皆输。”
“确实如此,不过你说归说,不还是同意了?莫非你我还害怕走钢索不成?”文景玉笑道。
“够疯,我才欣赏。烈火焚心之痛都尝了,陪你再疯一回又如何?”司安悠然道,“只是接下来需要加大力度了。”
“也好,一鼓作气解决掉吧。”文景玉回答。
话音刚落,已经收紧到极致的网络又一次开始暴涨!
又一声龙吟。
这次,悠长的龙吟中隐隐透出了些虚弱的意味。
终于,又一滴血滴缓缓滑落。
“最后一步!”文景玉朗声一笑,声音中已经隐隐夹杂着另一个疯狂的男性声音了,“去!”
文景玉置身的火焰疯狂上涌,直接烧上了龙头!
终于,那点白色裹挟着最后一滴红,直直落入火焰!
龙眼彻底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那白色在下落的过程中越来越大,居然变成了一颗龙蛋,被火焰一同卷入了内心……
暴涨的火焰安静了下去。
“如何?”
“自然成功了。”火焰缓缓分开,重新露出了沈睡的姜汜,和托着他的文景玉。
“是时候了。”文景玉爱怜的摸摸姜汜的头。少年正处于沈沈的睡眠中,脸上红扑扑的,表情陈静中带了点笑意,似乎处于甜美的梦境中。
身上的病号服早就被焚烧干净,薄薄的火焰包裹着他,隐隐露出来的肢体修长而有力,肌肉有着恰到好处的匀称感。
文景玉轻轻俯身,亲了亲他的脸。
“再见啦,宝贝。”
界门的气息从他们脚下出现。
文景玉松手,姜汜缓缓落入了界门,回归了另一个世界。另有一道血线飞速的从上空钻入界门,然后,界门关闭,不让任何不该通过的东西通过。
司安疑惑道:“我至今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把界门的另一头固定在你家客厅的?”
文景玉莞尔一笑:“因为我是文景玉——嘶!”
文景玉瞬间重新化作火焰。男人嘶哑的声音从中传来:“朕不甘心!朕……”
“去死吧,疯狗。”文景玉骂他。
“这就是报应。”司安幽幽道,“不过,疯狗确实该死。”
一根根锋利的细长木刺开始围绕着龙头玉柱从上空落下,把火焰钉在地上的同时,也把中心的玉柱重新围了起来。
男人发出嘶吼声。
“看来要收拾掉这个疯狗还需要一段时间。”文景玉被钉在木刺底下郁闷道,“给宝贝解释看来要更晚一点了。”
“他可被你骗得惨。”司安低笑,“我不会帮你的。”
“不需要,司美人,你看过沈香救母吗?”文景玉兴致勃勃的道,男人的嘶吼仿佛他们聊天的背景音乐,“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三圣母,被你这个无情的二郎神镇压,等着我家沈香来劈山救母……啊!你干嘛!”
木刺刷刷刷连着落下四五根,男人的嘶吼更疯狂了。
“镇压我犯了天条的不屑妹妹。”司安笑道。
“老不修。”文景玉无语。
“彼此彼此……”
姜汜感觉自己在做梦。
好像回到了母体之中,他被温热的液体包围着,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思考,没有危险,只有无尽的温热和安心。
身体的伤口感到格外的热。似乎有温柔的手拂过躯体,紧接着有酥酥的麻痒从骨缝中生出。伴随着麻痒生出的,还有涓涓的丶随着血液流淌的生机。这种感觉让他舒服的想要发出喟叹。
他好像成了一颗种子丶一株植物,一个卵中的幼崽,在摇篮中悄然生长。
麻痒渐渐平息,烫烫的温度也慢慢冷却,最终只剩下安静的黑甜,和在四肢百骸中流淌的力量。
但姜汜已经不满足于这片安全的黑暗。
——他想要伸展。
他要突破种皮,钻出土壤,他要迈出摇篮,他要挣扎。
他要——
光。
姜汜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的眨眨眼。
阳光刺破夜幕,从家里的落地窗晒了进来,正好洒在他身上。有些斑驳的天花板上是老款的吊灯,姜汜已经看了它十年。
阳光很温暖。
姜汜呆呆的伸出手,抓了把阳光。
很灵活,很轻快,好像从未受过伤。皮肤似乎比之前白了不少,也许是因为阳光。光线打穿了手掌周围,透出健康的红。
他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是家里。
他回家了。
师父?先生?小航?
没有回应。
姜汜有些惶恐的低头打量自己。
身上不着寸缕,茧子丶伤疤,全都不见了。姜汜听到心脏有力的跳动着,温暖的血液在体内奔流。
小帆船丶雪兰文身都好好的,手腕上则多了条金色的龙形手镯。
来不及探究手镯,姜汜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回了卧室,站在了镜子前。
卧室里拉着窗帘,却仍然有着昏暗的光线。借着这点光,姜汜看清了镜子里的景象。
镜子里的人身量修长,面容清正,身材比例极好,整个人透着勃勃生机。
有些茫然的脸上,仍然是一黑一红的异色眼睛。锁骨旁秋雨留下的水滴也还在,右肩上又多了个不认识的印记。
比瓶盖大一圈,整体呈现圆形,有点像神话里的海怪。仔细看去,这是数条纯黑的丶纠缠在一起的触须……
是福神!他什么时候留下的记号?!
姜汜瞪眼,镜子里的人也瞪眼。
诶,等等,这个视角有些不一样,他似乎长高了,皮肤也确实白了点。
这种感觉,是龙血。
到了现在,姜汜完全明白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可恶啊,被师父忽悠了!
柔软的织物落在他肩上。姜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盖上了一件外套,可是却没有照出其他。
他了然回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薛航。
少年落下踮着的脚,认真的说道:“小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