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工区，初上班
姜汜摸了把脸，对着床边的菜刀发怔。
昨天晚上梦境的内容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为什么他会做梦？在黑暗里睡觉就这么立竿见影吗？
他都做好晚上闹鬼的准备了，结果却迎来了一场梦。
看梦境的内容，应该是李蓝茵过去的记忆。只是当时他和记忆里的李蓝茵交流的时候，李蓝茵显然是不知道这段过去的。
那他为什么能梦到呢？
姜汜顾不上打理自己，先来到桌边，在日记上写下新的一篇，粗粗把梦里的信息记了下来。
他在人间仍然没有找到李蓝茵和她的孩子，毕竟她至少已经死了十年。想要从偌大的人间的找到线索，梦里的线索还是很重要的。
……李蓝茵已经死了。拥有这个名字的鬼也已经消散，证明她存在的记忆就在姜汜自己身上，但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姜汜写字的笔顿了顿，似乎在这一刻才迟迟意识到这个一开始就知道的丶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们甚至从未真正见面。
但姜汜仍然认识了这个人，和她慢慢熟悉起来，就像她是他身边的某个朋友一样。
姜汜叹了一声，继续写了下去。
把东西大概记录了下，姜汜也不准备吃饭，收拾了下就准备去上班。他发现，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难怪吃饭这件事需要被正式写进规则里。
临走前，他又揣上了一把缠好的菜刀，故意没有锁门。
离开时不锁门，又违反了一条规则，姜汜正踩着规则的底线试探。
不锁门会有危险，那么，是有谁会进入他的家吗？
姜汜做好了准备。
走出白楼，外面仍然没什么人。真是的，今天可是周一，大家都不上班吗？
姜汜装出无意的样子踢了踢地面，正是他昨天埋东西的地方。
土面被分开，那个外套包成的包还在里面，并没有被取走……
看来这上面没有定位一类的东西。
那么姜汜的下一步也就可以进行了。
他不动声色的用脚把土抚平，低着头，顺着梦里李蓝茵上班的路走着，很快就离开了社区，来到了站牌处。
还是那个破旧的站牌，上面写着“13路社区”，其他的东西都被撕掉了。
出乎预料的是，站牌这里居然有其他人。大约有四五个人都低头等在这里，气氛太过安静，姜汜也不由得垂头站好，然后用眼睛偷瞄。
等了没多久，一辆老旧的“13”路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姜汜默默上车。车上只有几个人，十三路社区应该不只有一个停车点，可能也不是公交车的第一站。
售票员和司机都不是梦里的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售票员走到姜汜身边：“去哪？”
姜汜也不知道啊，他只好按照李蓝茵的做法给了售票员公交车票：“十三路工区。”
售票员利索的撕掉票的一部分，把剩下的还给了姜汜，又去找下一个人。
奇怪的是，车上的氛围并不压抑。虽然也很安静——燕城早上的地铁也会安静的——却并不显的压抑。
和姜汜一起坐车的其他人看起来也轻松随意，和梦里的完全不同。
姜汜疑惑的任由公交车带着他往前走，工区就是下一站。有几个人和他一起下车，应该都是在这边上班的。
姜汜本来以为能看到那座黑色的建筑，下车后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李蓝茵梦里上班的那个地方！
这里有着许多矮矮的小平房，用红砖砌成，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小厂房……
姜汜疑惑的跟在那几个人后面，口袋里捏着自己的工牌，跟着进了大门。
大门口有保安守着，只要出示工牌检查后就能进门。
奇怪……
这完全不是他梦里李蓝茵去的地方啊！！
那栋黑色建筑呢？！
姜汜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
那场梦里，当时的李蓝茵穿了外套，似乎还说，已经不早了，有些冷……
按照刘姐的说法，李蓝茵应该是每天八点上班。再怎么说，八点也不会是“不早了有点冷”的程度。
相反，那更像是临近夜晚的黄昏会有的形容……
姜汜之前一直以为，那场梦里，李蓝茵是早上起来上班。
现在看来……莫非她是在上夜班？
如果是夜班的话，不一样的公交车氛围丶不一样的工区，就可以解释通了。
可是，根据李蓝茵的日记来看，她好像没有上过夜班啊？
姜汜抿唇，努力梳理线索。
和当前日期没有间断的日记。
日记里对夜班内容不知情的李蓝茵，精神逐渐崩溃的李蓝茵，想要联系上夜班的小张的李蓝茵。
还有梦里，走向疑似夜班工区的李蓝茵。
把逻辑和时间连起来的话……
或许，他现在正处于“还没有去夜班”的时间点？！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李蓝茵本人，那么，接下来可能会发展成李蓝茵去上夜班……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还是说，莫非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他正处于李蓝茵在西原城的“过去”里？
不……镇定下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怀疑世界的真实了。姜汜悚然一惊，没敢继续想下去。
基本的警惕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思考的太过深入，会陷入认知崩坏的境地吧。
他需要专注于眼前，安心寻找破局的办法。
姜汜定定神，拿出工牌出示给门卫成功进入了工区。
工牌上没太多信息，只有姜汜的姓名和照片，还有一句“十三路工区b区”。
可是姜汜根本不知道b区在哪里。
“姜汜？”一个男人突然从旁边走过来，“怎么在这发呆？”
姜汜眨眨眼睛：“噢……这不是时间还早吗？”
“现在是七点五十。”男人挽起袖子看手表，“哪里早？小心刘姐再骂你啊。”
“啊，我最近身体又不太好，刘姐说可以晚点到来着。”姜汜说。
“你来都来了，在门口干等也没什么意思。”男人无奈叹气，“早点去就是了。”
“也对。”姜汜从善如流，跟在男人身边往里走。
也就走了五分钟，他们停在了一栋红色小平房门口。男人把工牌王门口的机器一刷，严实的铁门就慢慢打开了。
姜汜看了一眼，这机器居然还是个打卡器。
于是他也跟着“滴”了一下，有模有样的走进了小房子。
小房子里开阔的出乎意料，居然是两条工业流水线。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已经有人戴好手套开始操作机器，一个看起来最利落甚至带了点刻薄的中年女性正在带人调试机器。
那个机器实在是很大，比姜汜都高，不过看起来却是很老旧的款式。
姜汜他们进来以后，女人转头还惊了下：“嗯，姜汜？还是按时来了？”
“嗯，在家里待不住。”姜汜顺着说，试探着问，“我估计会耽误进度，这样不要紧吗刘姐？”
“你先准备上吧工。”女人果然就是刘姐，“今天就让新人去你那跟你一起，让他给你搭把手。”
“谢谢刘姐。”姜汜左右打量了下，“他来了吗？”
“那不就在这边？什么眼神。”刘姐往角落一指。
姜汜一看，那里有个小青年正在笨拙的戴手套。他谢过刘姐，也走到那边，取了副手套，跟小青年搭话。
“来了？”
“哎哎，姜哥早上好。”小青年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打招呼。
姜汜第一次被人这么叫，非常不习惯。他感觉看年纪，这小青年说不定比他还大呢。
不过考虑到李蓝茵连孩子都有了，她应该是可以被叫“李姐”的年纪……所以换过来可不就是“姜哥”了吗。
姜汜摇摇头：“刘姐说你今天跟我一起。”
“哎哎，听到了。”小青年赶紧说，“请姜哥多担待。”
姜汜在心里说谁担待谁啊，他连自己的工位在哪都不知道……
好在姜汜的观察能力和学习能力都不弱，他很快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换好了手套和防护，并且通过其他人在的位置推断出了自己应该在哪。
大概率就是操作机器的那个。
于是姜汜领着小青年往那边走，果然，小青年自觉的跟上了，还非常主动的跑去搬了个凳子。
这时候已经八点了，刘姐在这边转了几圈就走了，早上看到那个给姜汜引路的男人领着一条流水线已经预备开工。姜汜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这边的领头人。
站在完全不知道干什么的机器面前，姜汜心里慌乱，却努力让自己表情淡然。
刘姐那边操作机器是站着的，姜汜心里一动，自然的坐上了小青年刚搬来的凳子。
迎上小青年茫然的目光，姜汜干咳一声：“最近学会了怎么做了吗？操作一下给我看看。”
小青年明显慌了一下：“这这这不行吧？我我我还没正式操作过，会耽误进度的……”
姜汜一边偷学那边男人的动作一边做出淡定可靠的样子：“放心，我看着呢，出不了事。刘姐跟我说你都要转正了，怎么还把自己当外人？快，别耽误时间了。”
小青年慌了会，看姜汜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手。
机器很快就启动了，姜汜学着另一组男人的样子，指挥其他人上工。
在机械的嗡鸣声中，工人们们开始往机器里加原材料。
那是一筐又一筐的古旧铜板。
在姜汜震惊的眼神中，铜板被哗啦啦的倒入机器。工人们有条不紊的一点点操作着机器，只有小青年手忙脚乱，好在是没出什么差错。
原来这里是旧钞回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