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事，工作中
——当然不是回收那么简单。
这些铜板的样子完全是金属所铸，起码在姜汜的认知中，冶炼金属丶铸币这种工作，不会是这种机器。
果然，机械的轰鸣中，那些被倒进去的铜板又原样从另一个出口运输了出来。工人利落的打开箱子，把刷啦啦的铜板点数丶装进去丶封口。
最后贴上标签，送到角落。
意义何在？
姜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而这时候小青年慌乱的回头：“姜哥，闸门丶闸门打不开了！”
“姜哥”：……闸门，什么闸门？
还好有隔壁组做对照，姜汜正好发现，那条线领头的男人不知道怎么打开了机器头上的一个开口，然后眼疾手快的在开口处接上了一个玻璃瓶子。
浓稠的丶漆黑的液体缓缓从开口处流出，流入瓶中。
“怎么了，为什么打不开？”姜汜走过去，快速的一扫，拿起了一边的玻璃瓶，“你开，我接上。”
小青年伸出手在一个红色的旋钮上转了几下：“转不动啊！”
“你转反了。”姜汜假装淡定的忽悠。
“啊？”小青年下意识反手一拧，居然把那个旋钮直接拧了下来。
姜汜：……虽然选定了你背黑锅，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努力吧！
“啊啊啊怎么办啊姜哥！！”小青年手忙脚乱，“要丶要饱和了！机器会坏的！我赔不起啊……”
说着说着，他都要哭出来了。
机器上有小屏幕，那上面跳动着各种姜汜看不到的数值。其中一条黑色的数值正在快速跳动，已经要超过警戒线。
姜汜快速观察了下这个机构，发现它大概率是个杠杆，而排出黑色液体的出口被封的很严实，需要用这种方式打开。
“拿着，等会接好。”姜汜把小瓶子扔给了小青年。
然后他干脆的直接伸出双手，找准缝隙，把那个开口硬生生的掰开了！
小青年长大了嘴，被惊呆了。
“楞着干什么？”姜汜提醒他，已经有黑色的液体快速往外溢出了。
“对不起！”小青年立刻把玻璃瓶口放了过去，成功接住了它们。
姜汜借机观察了一下，这种液体黑的惊人，有点小福影子状态那种纯粹的黑暗感，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小福的黑影很单纯的，就是“无光感”。那是没有一丝光的影子，是包容一切的黑暗。
而这些粘稠的液体，更像一种活物。它们在玻璃瓶里缓缓涌动着，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恶心。
姜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感到恶心，但是在注视到出口中涌动出来的黑色物质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厌恶。
这是惹人讨厌的东西——本能在这么说。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没有气味，甚至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等它们被装入玻璃瓶后，那种讨厌的感觉就几乎不见了。
这瓶液体被用心封入了其他盒子，姜汜并不清楚它到底是这趟流水线的真实目的还是副产品。
而小青年已经喊停了其他人，成功暂停了机器。他就要泪流满面了：“谢谢姜哥谢谢姜哥……那咱们机器怎么办啊？”
姜汜仔细看了看那个旋钮，发现它并没有坏掉，就是单纯的整个被拔出来了。
这家夥力气真不小……就是人傻了点。
姜汜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居然有个比他还狼狈的。
他拿过那个按钮，把它咔哒安了回去。他试着拧了几下，有了两个发现。
一个是小青年力气不大，反而是这按钮，是真的沈，而且不结实，用力方式不对就会把它拔下来。
另一个就是，这个按钮确实是开口的按钮，而小青年第一次确实拧反了……
阴差阳错蒙对了的姜汜感到了无力：“没事了，继续吧。”
“还还还是我吗？”小青年看起来快哭了。
“不然呢？”姜汜大义凛然的说，“你不练，怎么能学会？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好，开始！”
小青年重新被赶鸭子上架，姜汜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的工牌。
纪佑玄。
他做出满意于纪佑玄工作的样子，又装作检查工作，去把自己组里其他人的工牌看了一遍，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还试着套了点话。
就是这过程中伴随着纪佑玄不定时的“姜哥姜哥救命”……
等一个上午的活下来，姜汜震惊又心累的发现自己已经学会操作这台覆杂的机器了。
而他的“老师”，也就是纪佑玄，他通过犯不同的错误，硬是让姜汜都学会了操作机器，他自己却还是在不停犯错。
难怪到了今天还是没正式上任的新人。这家夥到底怎么进单位的……他不会是关系户吧？
一直到中午下班，姜汜这边最后装的黑色液体的瓶数才到对面组的三分之二。
中午单位发盒饭，大家一起去休息室吃。姜汜端着盒饭走进门，早上那个男同事就招呼姜汜过去了。
姜汜看到了工牌，他叫魏国栋。
“今天真是辛苦了。”魏国栋说，“那小子不好带吧？”
姜汜用馀光扫了扫远处单纯干饭的小青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我明白。”说，“他这个忙帮的，还不如你自己干呢。”
姜汜心想这还真不行，没了纪佑玄，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也还好，你看我们进度也没差太多。”姜汜故意引导他说起了工作方面。
“差的不少了，你等着刘姐骂你吧。”魏国栋说，想了想又改口了，“不对，应该是先骂纪佑玄。”
“可惜小张走了。”姜汜吃了口饭，发现它只是普通的饭，并不像家里做饭那么美味，于是又吃了几口。
“是啊，新人肯定不好带，老人又走了。小张真是……”魏国栋摇头。
可能是跟孟庭湘待久了，姜汜也掌握了点语言方面的技能。
两人聊着聊着，姜汜就套出了不少情报。
先是小张，小张确实是在日记里记录那段时间里状态不对最后离职的。而魏国栋之后也没再见过他，并不知道他去上了夜班的事。
再就是他们的工作。
他们工作的目的，就是把那种黑色的液体——魏国栋叫它黑油——从铜板里提取出来。
姜汜在心里梳理了下魏国栋话里的种种信息，发现西原城的居民认为，这个黑油是铜板使用久了以后会沾染上的东西。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就像衣服穿久了会脏，钱币也会。
因此，干净的铜钱流通过一段时间后，必须统一集中起来“清洗”。
也就是把黑油清除，然后重新分发下去。
至于提取出来的黑油，则要被统一送到其他地方处理。听魏国栋的语气，它们似乎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垃圾。
不过姜汜觉得这个行为不简单。毕竟，西原城使用铜钱作为钱币就够奇怪了，再加上印记也是铜钱……
铜钱，一定和西原城更深处的秘密有关。
这时候，纪佑玄走了过来。
“姜哥，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小青年真以为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而姜汜是真心教他的那个，“要不我下午还是算了……”
“没事，你可能是不适合这方面的工作。”姜汜说，“机器还是挺难的。你有其他擅长的方面吗？”
他本意是想试探一下这些人是怎么换工作的，结果没想到纪佑玄一下子就哭丧了脸：“姜哥，我就是笨，我没什么擅长的，什么都会搞砸……”
“不至于吧？”姜汜楞了楞，“那你去干的老刘的活呢？”
老刘是那个往机器里倒铜板的。
“姜哥你忘了吗？”纪佑玄小心翼翼的说，“我第一天不就没搬稳把筐子摔了，还砸到了刘姐的脚……”
姜汜干咳一声：“哦对，想起来了。你还真挺了不起啊，确刘姐不会把你开了是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纪佑玄变得丧气起来，“我就是一直很倒霉，干什么都不顺利。这之前我已经换了好几份工作了，都被开了……刘姐不会真把我开了吧？”
“这倒不会。”魏国栋说，“咱们组里这个季度的招新名额用完了，开了你也没新人了，你起码能呆一个人季度。”
“那就好那就好。”小青年松了口气，乐观起来，“起码我还能赚几个月的钱。”
“是比较缺钱吗？”他对钱的渴望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姜汜于是顺着问。
“是啊，我还要养我弟弟。”纪佑玄说，提起弟弟，他整个人都精神了，“我弟弟特别聪明，特别可爱，他因为身体一直在住院，但还是比学校里那些小孩学习都好！”
啥，学校？
姜汜这才想到，对啊，如果西原城里也有小孩的话，有学校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这这些“孩子”……应该都是不能长大的吧？毕竟，西原城里的居民，本质上都是死者了。
西原城又怎么让这种现象合理化呢？
姜汜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你有弟弟啊。”他面上没显出什么，“比你小几岁”
“小六岁，今年十六了。”纪佑玄乐呵呵的说，“等我攒够钱，等他出院，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姜汜低头，挖了口饭，一时有些心酸。
即使是西原城的居民，也在为这么现实的愿望奔走。
可是这里是深界啊。
居民们这里获得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
恢覆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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