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画像，通行证
蓝衣女人在姜汜进门后就跟他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她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了门，然后就这样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姜汜，一言不发。
被人这么看着实在很奇怪。姜汜没有回头，忍下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往前走。走过熟悉的长走廊，他发现通往下层的门开着。
姜汜谨慎的走了下去。
之前上夜班的地方安静无比，没有半点声音。
虽然之前这里也很安静，但是和现在的安静是两种感觉。
现在的话……已经是有些死寂了。
这里显然发生了某种变化，不过姜汜无暇探究。他握住刀柄，小心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层层帷幕仍然挡着四周的墙壁，姜汜顿了顿，干脆擡手，将它们全部扯下。
巨大的帷幕落地，露出幕后的彩绘。
白裙彩裳的女性仍然在一片黑幕中侧躺着，但是仅仅过了两天天，那些黑色已经蔓延到了她的群摆上。
白光的区域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她真的是直接躺在黑色的海上。
洁白正在被慢慢染黑，可她眉眼中的慈悲却一如往昔。
姜汜深吸了口气，对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有了猜测。
【该怎么做？】他问。
【嗯……用你的刀刺到墙上。】小福一号慢慢说，【刺到她身上，哪里都可以。】
……好变态。
但是走到这一步了，姜汜自然也不会退缩。
姜汜“嗯”了一声，拿出了柄尖头菜刀。
他擡头，对着画像犹豫了下，有点不知道该选哪个地方。
女性的整个身躯其实要正常人的体型大好几圈，姜汜面向绘有她上身的一面墙，有些为难。小福一号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因此他也没有出声催促。
不过姜汜也没犹豫太久，很快他就擡手，把刀刺向女性的肩膀。
本来以为会被墙抵住，然而出乎姜汜预料，菜刀轻易的没入了墙面。
那种手感……就像刺破了布丁的外皮，然后刀身扎入了软软黏黏的布丁一样。
还好姜汜没用太大力气，不然菜刀就要整柄没入了。
而在她被菜刀刺入的那一刻，姜汜又听到了崩裂声。
和上次社区的声音差不多，好在这次没有警报。
姜汜注意到，画像女性身上那种朦胧神秘的美立刻不见了，那种带着神性的悲悯和仿佛活着的感觉也都一同消失——她好像完全变成了一副普通的画。
她身边的黑油也随之波动了起来，好像很想一口气扑过去。
【好，就这样。保持不动。】小福一号在此刻及时出声。
姜汜点头。接着，他看到熟悉的丶属于小福的纯黑色触须从他身上伸出，飞快的生长蔓延，缠绕上姜汜的手臂丶然后是被他握住的刀。最终它们完全覆盖了菜刀，吸光的漆黑顺着菜刀刺入墙面的缺口蔓延了进去。
纯黑的影子出现在伤口周边。
它们再次探出触须，飞快的在画面上蔓延起来。就像什么疯狂生长铺开的植物，很快，慈悲的女性就完全被影子触须覆盖了，变成漆黑的人形。
所有的彩色都变成了黑色，现在四面墙都成了纯黑的墙。只不过稍作观察的话，就能分出黑油和影子。
然后影子开始探出新的触须刺入黑油。它们也不再维持女性的形状，就像从整体崩解，她分解为无数条漆黑的触须，开始涌动着变形。
黑色和黑色在肆意流淌，彼此交织，互相对抗。
触须移动着自身，也搅动着黑油。然而黑油仿佛已经成了墙上的底色，不管影子怎么移动，其留下的空隙都会被黑油占满。
最后所有的影子触须都集中到一面墙上，他们扭曲盘绕出了一个隐约的开口向上月牙形。而月牙中间的地方，则是触须交织出的奇形怪状的“福”字。
画面定格在此刻，姜汜身上的影子触须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它们全都没入进画中了。
【可以了。】小福的声音更加疲惫，【已经完成了。】
姜汜这才收回菜刀。
被黑影覆盖的墙上完全看不出伤口，姜汜想伸手摸摸，却被小福一号制止了。
姜汜也没坚持：【小福，你没事吗？】
【只是有点消耗过大。】小福一号懒散的说道，【我有数，不要紧。就是需要恢覆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好几个要处理的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姜汜叹气，他收起菜刀，努力措辞，【我是说，你这种拿走身份牌的方式……真的不会被黑油污染吗？】
【放心，反正我们很快就要走了。】小福一号轻松的说道，似乎已经恢覆了点精神，【我拿走的只是身份牌嘛，等西原城毁了，这些东西也就没法缠着我了。】
姜汜觉得这个说法似乎有点可疑，不过出于对小福一号的信任，他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就像之前想的那样，小福一号是他的同伴，他已经决定信任对方。而且小福一号也有分寸，不需要姜汜过于担心什么。
于是得到回答的姜汜跳过了话题：【那我们现在撤？总觉得太顺利了……咱们还得找找钱先生来着，不然怎么进接下来的工区？】
【先搜搜这里吧。】小福一号也拿不定。
姜汜点头，简单的翻了翻办公室。其实也不用他刻意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就在明面上，甚至可以说是摆给他看的位置上。
就在房间的桌面上，摆着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和其他的钱不太一样，虽然也是通体黑色，但是拿在手里的时候，远比西原城其他的钱币要沈重。
而且这种重量很奇特。这并不是真正的重，感觉更像概念上的。因为正常的重量，是需要相应的力道拿起的。但姜汜没有费多少力就拿起来了它，却在拿着它的时候感到沈重。
这种感觉……姜汜觉得，就算是什么小动物丶小孩子也能轻松把这枚铜钱拿起，然后感到重。
沈重，似乎是拿着它的时候会感受到的东西，于自身的力道无关。
【拿着它吧。】小福一号的黑影触须缠住铜钱探查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个类似凭证的东西，作用和那个蓝衣女在你脖子后面画的符文差不多。】
姜汜皱眉：【难怪这么顺利，这是故意放在这里的？是钱先生？】
【也只能是他了。】小福一号冷笑，【不知道他在算计些什么，我刚刚也没在这里找到他的气息。估计是跑了。】
【所以我们要用这枚铜钱进入剩下的工区黑楼？】姜汜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留下它的是哪个状态的钱先生，他不是不可信吗？】
钱先生确实可疑，如今对方做出了这种主动配合的姿态，却显得更可疑了，姜汜不太想顺着他的安排走。
【小福，你拿走身份牌的方式是谁告诉你的？钱先生为什么能猜到会有人来做这件事？】
【……当然是西原城主告诉我的。没有她配合，我也没办法轻松拿走身份牌。】小福一号没有隐瞒，【但我们的交易不包括让管理者也配合你我的行动，而我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钱先生。】
姜汜觉得并不会，毕竟现在的钱先生应该是污染版本。除非过去的钱先生再次出现……或许西原城主插手了？但是对方如今自顾不暇，真的还能做下这种安排吗？
毕竟姜汜去社区黑楼的时候，可是切实被追的。相比起来，工区这种配合就很奇怪了。
【唉，算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没想明白钱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汜纠结片刻，还是收起了铜钱，【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希望我不会被算计着做下什么不该做的吧。】
毕竟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出来了，没有掩饰自己和“钱先生”正常应该有的却截然不同的态度，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于是姜汜选择把它看做一种示好，然后利用起来——主要是他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决定使用重铜钱，姜汜也不再耽误。他收好武器和铜钱。光明正大的走回楼上，发现蓝衣女人就守在走廊尽头的门口，似乎一直在等他。
姜汜走过去后，她配合的打开了门。
“钱先生有说什么吗？”走出门前，姜汜突然问。
这位可能是这栋黑楼里目前唯一的员工却什么也没说。她默默站在门口等着姜汜离开，好像一个机器人。
人偶——姜汜想到这个词，但又觉得不像。
等了半天没有回话，看来钱先生没有留言沟通的意思。姜汜遗憾的走出门，然后摩托的嗡鸣及时响起。
“儿子，怎么样？”
苏韵如的车停在了姜汜面前，姜汜露出灿烂的笑，对老妈表示一切顺利，然后用逐渐熟练的姿势跨上了车后座。
“现在是十点二十。”看姜汜这次不着急的样子，苏韵如也没立刻就跑，她把手机还给姜汜，“咱们去十二路社区？”
“好，辛苦妈。”姜汜收起手机，看了看远处的天空。
那道裂缝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妈，你注意到那个裂缝是什么时候变大的吗？”他突然问，想起来自己两次听到的碎裂声，“和我的行动是不是一起的？”
没想到苏韵如说：“我没注意，不过它肯定不是突然变大的，应该是在不断增加。”
“也没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没有任何奇怪的声音。”苏韵如发动摩托，“怎么了？”
姜汜“唔”了一声：“应该是我想多了。没事，我们出发！”
于是摩托赶往下一个地点——他们早上出发的起点，苏韵如夫妻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