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烧热炕头
村长是个看着四五十岁的人，身上有很多劳作的痕迹。
村里有空的人都在桥这边迎接他们，不过姜汜觉得里面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没有恶意，就是看新鲜事那种热闹。
村长和老邓不停的握手寒暄，年轻人们则在林雪阳的带领下先去了安顿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村民们都不会说普通话，尤其是语速快起来的时候，姜汜他们只能听懂个大概。
但这不妨碍大夥热情的把他们迎到了村中。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也因此多出来很多空屋子。几家有孩子的老人早就帮忙收拾出来，用来安顿大家。
因为支教队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他们收拾了两间小屋，一间大屋。
商量后，小队决定让人数比较少的女生住大屋，男生分两边住小屋。
三栋屋子挨着，离学堂也很近，不耽误事。四个女生住的那栋屋子在中间，也安全一点。
初来乍到，林雪阳嘱咐大家先把行李放好，放松放松，晚上一起吃饭。
分屋子的时候，当然是熟人住一间。
林雪阳丶孟庭湘以及姜汜三个人住一间，邓老头丶陈晗和另外两个男生一间。
姜汜非常不想这么住，他半点也不想夹在那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然而陈晗这浓眉大眼的叛徒，早早把行李放进了另一间屋子，表示他就在这，绝对不挪动。
其实陈晗完全可以搬来和姜汜他们一起住，但是姜汜还是脸皮不够厚，最后自己板着脸搬进了被孟庭湘占据的那间屋。
这边的小土屋结构简单，一间卧室丶一个窄窄的门厅，以及门口破败的小院，放着用水的大缸。
卧室做的是土炕，和门厅里的竈台相连。大冬天的，他们上课的时候虽然不自己开夥，但晚上睡觉前是要暖炕的。
把土炕烧的热热的，才能抵御冬天夜晚的寒风。
姜汜可不会干着活，用鼻子想也知道孟二少爷更不会。如果林雪阳之前也没学过的话，他们只能让村里人帮忙了。
土炕三面环墙，墙上糊着报纸。两扇窗户边缘漆成墨绿色，中间的玻璃被塑料纸层层包着，看不清窗外。
应该是为了防止漏风。
顶头的灯泡不算很亮，总归聊胜于无。还好屋内的供电完全正常，他们都带了方便用电的插排，不怕断电。
他们跑来这边，自然不能连被褥都带着，因此这都是人家村民提供的，都整齐的摆在土炕上了。不过大家都带着自己的床单被套枕套，可以套在外面。
姜汜随便选了一套被褥，利落的处理好套枕套被套的事，很快温馨的铺盖就好好的铺到了远离炕头的墙角处。
这一整套东西都是苏韵如之前给他选的，深蓝的底色加上黄棕色的花纹，图案则是可爱的小熊。
不幼稚，却又不失可爱。
满意的巡视了自己的铺盖，姜汜一转头，就看到一齐用闪亮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孟庭湘林雪阳。
“怎么了？”姜汜谨慎的问。
“帮我们套被子吧，全能的姜汜！”孟庭湘一握拳，“就知道带你来是对的！好室友！”
姜汜：……
好室友头痛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看，孟庭湘的被子套到一半，但是被套里面的被芯整个是扭曲的，应该放在右上角的被角被塞到了左上角。
被芯和被套缠绵在一起，别提有多可怜了。
林雪阳那边就好多了。机智的学长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只铺好了褥子和床单，被子一点没动。
姜汜突然就明白陈晗为什么不过来了。
陈妈妈虽然人高马大还板着冷脸，其实非常擅长这些事的。显然他早就知道发小在这方面不靠谱，才果断搬走的。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看起来很可靠的林雪阳，在这方面也……
双份的生活废！
姜汜默默摇头，任劳任怨的去处理了另外两床被子。
不过孟庭湘他们也没闲着。两人一起打扫了卫生，把生活用品都摆了出来，用上了驱虫，还找到了房间的门锁。
忙了大概半个小时，三人总算安顿了下来。
没等他们休息休息，院外就传来了扣门声。
来的是村里的某个老头，也姓宗。他背了个大框，里面都是枯叶。
姜汜他们听他连重覆带比划说了好几次，才弄明白他是来教他们烧炕的。
“你之前不会吗？”孟庭湘偷偷问他男朋友。
男朋友忧郁的回望：“人总有学不会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姜汜。
姜汜：……行吧。
这个事其实不难，姜汜本来就会烧炉子，很快就学会了。稍有难度的其实就是拿风箱扇火控火，不过他们也用不上。
竈台上面就是大锅，农家人会在烧竈的同时做饭。姜汜他们不做饭，控火不用多么严格。不过锅不能空烧，他们从缸里取了不少水，拿这锅水来烧。
天寒地冻，之后他们就得这么烧水洗漱了——虽然也有电热水壶，但是总不能拿那点容量的热水洗头洗澡。
他们在这边住一个月，怎么说也得洗几次澡吧？
姜汜特意问了问，这边也有水龙头供水，不过冬天就没有了。至于原因，似乎是水管还是水压的——姜汜只能听懂个大概。
因此，大家的饮用水都要早上去村里几口井里去打。
至于平时用水洗衣，也可以用河水。
对，就是姜汜过桥时看到的那条河。
不管那种都挺费力。不过姜汜想起来，苏韵如好像还给他备了两大桶矿泉水……
果然是当妈的，一切都早有准备。
缸里的水显然也是已经取好的，他们现在还不洗漱，不过烧了这锅水也不浪费，可以拿来喝。
枯叶只是引火用的，真正燃烧的还要靠木柴。木柴当然也早就给他们备好了，没人指望这些年轻人会拾柴砍柴。
烧炕是个过程，几个人挤在竈台前看着，很快橘色的火就蔓延到了里面的木柴上。
火烧旺了。
火焰，是光明，也是温暖。火升起来以后，这个有些陌生丶并不能给人多少归宿感与安全感的小土屋，好像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除了木柴，也有细煤。老人告诉了姜汜烧一晚上炕需要的量，然后帮他在竈坑里面铺好了细煤。之后再用个小钉耙把少出来的灰耙了耙，然后关上了竈门。
这样，里面那点氧气就够它就能烧一夜了。
孟庭湘跑去摸了摸炕头，发现已经开始烫手了。还好铺了褥子，不然肯定不敢躺。
住过的林雪阳有经验，告诉他最热那阵很快就会过去了，之后都是温热。有时候到了早上，火熄了丶热散了，连温热都没了。
林雪阳的铺在炕头，孟庭湘在中间，姜汜不怕冷才选了抗尾。
孟庭湘有点爱上这土炕了，他看着认真学烧炕的姜汜，有心想嘴贱一下，说点“老婆孩子热炕头”——姜汜是那个孩子。
不过“老婆”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带着有些危险的笑看了过来。
孟庭湘立刻换了台词：“炕也烧上了，走吧，咱们吃饭去！”
吃饭的地点在村长家。
冬天天黑的早，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天黑了。邓老头已经到了，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上齐，天已经黑透。
村长家的屋子要大不少，不过屋里仍然是经典的土炕。
一进入屋子，就能闻到浓浓的烤肉的香味。
被褥被收走，炕上架起了矮桌。大家围着矮桌盘坐一圈，挤挤挨挨的，炕烧的又很热，倒是很暖和。
几大盘烤羊肉很快就上了桌。配菜不算少，不过少见蔬菜。只有盆酸菜炖大骨，还有盘萝卜丝。
这也是很好的菜了，冬天这边一般都吃腌菜。
这边佐餐的主食也不是常见的米饭馒头，而是土豆。
土豆是能做成土豆粉的，那盆炖大骨里面就放了土豆粉。不过这顿饭他们吃的就是直接的烤土豆，还有黄色的饼子——应该是玉米饼子吧？
不算简陋，不过绝对是这边难得的好饭菜。姜汜知道，过了今天，村长家可能要把剩饭菜热很多次，顿顿吃，直到吃完。
姜汜第一次吃到这么淳朴的烤土豆，出乎预料的香。烤羊肉果然很劲道紧实，他有点咬不动，不过鲜香也是真的。
不过，姜汜注意到这些餐具也好丶桌子也好，都说不上多干净，有着积年的油污。他倒是不太在乎，只是能看到好几个同学都不太自在。
哪怕是这小村子，饭桌上也少不了场面话。村长还请老邓喝了点酒，不过没让年轻人们跟着一起喝。
姜汜吃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他今晚得去接行李。
这时候和知情人住一起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孟庭湘和林雪阳都知道他的情况。姜汜偷偷给孟庭湘发了个“我去处理私事”的消息，偷偷离开了饭桌，溜下了炕。
孟庭湘的眼光轻飘飘掠过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不动声色的把它按灭了。
他恍若无意的在此刻提起了下一个话题，遮掩了姜汜的离开。林雪阳和他默契的要命，和他眼神一错，就接上了话题。
这俩个都是场面人，饭桌上的气氛丝毫不见冷场，反而愈加热烈。
姜汜则快速穿好鞋和外套，小声说着出去上个厕所，然后弓着身子离开了温暖的小屋，跑到了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