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选择告状
通过姜汜的询问，他们很快捋清楚了整件事的脉络。
和他们之前所探查的一样，整件事处于一种无法追究，但是又无法视而不见的程度。
这山里的小村子……他们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维持着打人桩的风俗。
好在山里本来人也不多，这件事发生的并不是很频繁。而且正如宗平所说，很大一批人都是诚心诚意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觉得那些孩子不是单纯死去了，是前去侍奉神灵了。
哪怕是这个老太太……当年她的父母其实也没有多做阻拦。真的在意那个小姑娘的，就只有她的姐姐了。
如果这村子一直是这样的愚昧，那当然可恶可恨。可问题也在于，随着村子和外界的接轨，村民们也逐渐失去了对神明的笃信。
他们开始重视血肉亲情，不愿意把孩子献给虚无的神，不愿他们去平息湍急的河水。
——你看，当年那桥下，也打了人桩。可如今，桥也毁了，桩也没了，当年桩下的人，又在哪里？
他们愚昧，但是没有愚昧到底。他们很快改好了，不约而同的遗忘了过去那些事，变成了愿意接受帮助，能和大学支教队合作的村子。
他们热情友善，背后确实也没有什么鬼心思。甚至当年的人也都不在了，现在村里的人都不是当年打下人桩的刽子手。
但是这样的结果，偏偏让人难受。
把能问的问题问完，姜汜憋着气，让小福帮忙清掉了对方这部分记忆，把人忽悠走了。
”这是催眠吗？”目睹整个过程的沈红谨慎分析，”还是，唔，超能力？”
——虽然自己不是二次元，但是因为身边中二病浓度过高，沈红也耳濡目染了不少。
”你就当是吧。”姜汜无力的倚到了墙上，”哎，这下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沈红问，她看了看自己的三个男同学，都是如出一辙的低沈神情，不由得出声询问。
”就是这件事啊，你也听到了。”姜汜无奈，”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也不能做什么，就只能当作不知道吗？但是也不能装作没发生的样子……”
”但是，我们应该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吧，”沈红奇怪的说，”这里曾经发生了这样惨剧，怎么能轻飘飘的过去呢？”
”那还能做什么呢？”林雪阳皱眉，”总不能报警，警方也没法处理这些事。闹大了的话，会影响了这边的发展，这些孩子也很无辜……”
”但是，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过去啊。”沈红重覆，”杀人案哪怕过了追诉期，该查的也是要查的。他们做了错事，就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去的事不是无人在意，人命更不是能被当作消耗品的东西。这些事，既然发现了，就应该得到重视。”
从听到这件事情开始，沈红就没有什么犹豫和纠结。
她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怎么处理，交给谁处理，处理谁，这不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她给几个男孩子解释，”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把这件事瞒下来。它必须得重见天日。”
”告诉谁？”孟庭湘问，”我们得考虑人身安全问题。”
”告诉邓老师。”沈红眨眨眼，”要更往上反映的话，其实我们国家有专门处理这方面事件的部门？叫什么，反封建除迷信行动处……？”
姜汜瞬间坐直。
”反封处？！”
”你知道啊。”沈红点点头，”对，我记得他们有官网，我们也可以去拿举报。不过庭湘说的对，在行动之前，还是要先和老邓说说，安全第一。”
”天呐，谢谢你，沈哥。”姜汜立刻掏出手机，”我之前没想到……不用这么麻烦，我这就请示领导！”
”嗯？”
沈红还在不明所以，姜汜已经翻出了南来雪的电话。
不怪他们之前没想到，扯上玄学味道的事，他们都下意识选择了暗中进行丶自己解决，很难想到叫家长上。
但是现在，是时候找大人帮忙了。
”喂，南姐？”
”嗯，怎么了？百鬼夜行的事还在筹备，很快就会联系你的。”南来雪很快的接了电话，听语气仍然在忙碌，这让姜汜瞬间坐立不安起来。
”不是，遇到了点事，但是和百鬼夜行没有关系。”他轻轻嗓子，”就是，我不是在支教吗？然后这几天，我们发现，这个村子以前，有过打人桩，还是用童男童女……”
对面南来雪的声音突然停了。
”你还真是走到哪都有大发现啊。”她冷静的说，”具体的呢，说说吧。”
姜汜干咳一声，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南来雪。
”所以你们现在只告诉了我，对吗？”南来雪确定了一下，”那就好，沈红说的对，去告诉你们带队老师，然后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人会联系他的。”
”所以这件事，我们确实能处理，是吗？”姜汜问。
”对，这件事就归我们管。”南来雪肯定的说，”不过具体处理的不是我们，会有下面的部门去走访。按理说也要有行动队的去探查到底有没有鬼怪，但是你在的话可以省略这一步。”
”那就好。”姜汜松了口气，”大概什么时候来处理啊？”
”年后，而且不会很早。”南来雪说，”年前忙百鬼夜行，核心部门都要警惕起来，没有时间。年后又要趁着年假换一把手，不会办的很快。”
换人啊……
南淮叙注定要离开，南来雪平静的说着这件事的语气令姜汜难受。
”好，反正这边也不急，事情都发生了那么久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放心，年后最多一个周就去了处理了。”南来雪说，”受害人的家属还在世呢，而且年纪大了，不能一直拖。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下去的。”
”所以到时候会怎么处理啊？”姜汜把他们的担心的告诉了南来雪，”会闹得很大吗？”
”当然不会，这些事我们已经处理过无数起了，你看社会上有声音吗？”南来雪冷笑一声，”这种事对社会影响有害无益，整个过程对大众是保密的。这还不需要你们担心。”
”哦……那怎么处理？”
”无非就是补偿丶教育丶记录丶观察。具体的要根据具体情况讨论。”南来雪叹气，”我知道你们心里很难接受，和你那几个同学说说，难接受就来我们这实习几个月，很快就习惯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了。”
”这几天还有时间不是？你在那好好看看，有没有鬼怪。如果出现了鬼怪，那就是另一种事件了。”南来雪叮嘱，”真出事了你看着办，你那边的情况我也放心，安全就不另外嘱咐了。”
带着全家人的姜汜能在玄术界横着走。
领了个活，姜汜只好苦笑着谢过南来雪，然后挂了电话。
”怎么样？”孟庭湘问。
姜汜简单的说了说结果，叹气：”也只能这样了，香香，我现在心情好覆杂。”
”谁不是呢。”孟庭湘往炕上一倒，”我之后还真想去实习看看了。”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
”你们等着，我再去找找有没有鬼。”
”所以，姜汜不是什么异能力者，而是能看到鬼的人。”沈红恍然大悟，”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啊。”
差点忘了这还有个问题……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孟庭湘立刻站起来。
”我也一起，去给陈晗搭把手。”林雪阳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飞快的跑了，把姜汜留在了掉马现场。
”……嗯，我是个天师。”姜汜承认，简单输了几句天师的真正概念。
”那么反封处其实是天师的组织，对不对？处理和鬼有关事？”沈红举一反三。
姜汜点头。
”那真好啊。”沈红感叹，”就好像小说一样……有一群人默默保护着人间……”
”也没那么神秘。”姜汜干咳，有些不好意思。
沈红比了个大拇指：”放心，我会保密的。”
”你没有别的要问的了？”姜汜惊讶。
”没有了，你这种工作，应该是要保密的吧？我理解，不会好奇的。”沈红笑着眨眼，”不过遇到灵异事件会记得找你的。”
姜汜开始时很吃惊，但是想到沈红父母的职业，也释然了。
她真的很熟练。
”你知道了人桩的事后吗，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姜汜小声道。
”我有，只是没表现出来。”沈红耸肩，坐到姜汜身边，”生气也没用啊，总要想想办法。你也别气了。”
”我就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姜汜摇头，”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在这大山里生活的人，多么不容易，他们的祖辈多么伟大。结果……”
”可敬和可恨，并不冲突。”沈红曲起一条腿抱住，”他们做下的任何事，都会有深层的原因。歌颂正确的，改正错误的，也不要一杆子都打倒了。”
”那倒不会。”姜汜沈吟，”我就是觉得有地方不对……”
”因为，他们都沈默着试图隐藏下这件事吧。”沈红想想后回答，”真正认识到错误的人，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对！”姜汜恍然大悟。”就是这个！”
这种态度，显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当作没有发生，默默翻过一页……
但是人命怎么能轻易翻页？
”所以，最起码，要让他们好好道歉吧。”沈红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道歉救不回任何人，但是不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