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梳理线索
被山洪所困扰的村民们用尽所能，也没能拯救自己的家园。
最终他们只能一齐祈求神明平息洪水。
然而神明并不原谅人类。祂站在曾经村民渡桥到地方，任凭人类哭求，不为所动。
就在村民无望之际，一位陌生的老人出现了。
他说出了神明愤怒的理由，告诉大家，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最初那个孩子取得神明的谅解。
孩子知道这一切居然是自己的过错后，勇敢的向神明认错，希望神明不要因为自己一个人的错误而怪罪所有人。
而神明刁难孩子道：如果你把你的样貌丶名字和记忆都送给我，我就原谅你。
而孩子听到这句话，居然真的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汹涌的水中。
神明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真的这么有勇气，正如祂之前所说，孩子的样貌丶名字和记忆都化为祭品，归为神明所有。
祂变成了那个孩子的样子，只能遵守约定，停歇了山洪。
村民们大难不死，喜极而泣。而化作孩童的神明也默默的重新回归河流。
老人告诉村民们，得到孩子记忆的神明不会再伤害村民，但是祂也不会再庇佑人类。只要村民们不再惊扰祂，祂就不会再醒来。
于是村民们从此不再祭祀神明，重新在这里安居下来。
而给出提示老人则突然披上了一身道袍，他骑上一头黑色的山羊，悄然回归山野……
“汇聚了很多版本后的版本。”孟庭湘讲完了故事，“事情未必是真的，但是里面有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山洪。”姜汜摸摸下巴，“这个村子里真的闹过山洪吗？”
“咱们想到的点是一样的——几乎所有讲故事的小孩，都提到了这场山洪。”孟庭湘得意一笑，“因为这种事是不能编造的……好消息是，学长已经查到了。”
他从手机上找出一张新闻截图。
“这片山野曾经在三十年前遭遇巨大的山洪，甚至爆发了泥石流……”姜汜扫了扫那张截图，“对上了。”
“嗯哼，起码可以确定那座桥，就是被这场山洪卷走的。”孟庭湘点头，“仅仅过了三十年，那辈人肯定都还活着，这个错不了。”
“然后就是故事里的几个主角，河神丶孩子丶老人，以及作为背景板的村民。”孟庭湘拉着姜汜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继续说，“显然，村民才是真正的主视角。所以对其他几个角色的看法，都带着村民的感情色彩。”
“那么，在村民眼里，自己是无辜的，而河神做的是反派做的事。”姜汜跟着分析，“但是祂的身份偏偏是神。在故事里，神做的坏事，往往都是应有的惩罚。”
“强大丶无可匹敌丶行使了自己有理由进行的报覆行为，却又显得霸道任性。”孟庭湘说，“村民对祂，恐惧丶尊敬，还有些心虚。”
故事里，是神明先被冒犯了。
“孩子是犯错的人，但是形象反而很正面。”姜汜继续分析，“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整个村子，而且理由还是赎罪。”
“孩子的重点就是‘孩子’这个身份。”孟庭湘冷哼一声，“我们都知道，孩子是被那些愚民害死的人。”
“所以不管故事里还是故事外，都能看出来。村民们认为孩子的牺牲是伟大的，但也是……应该的。”姜汜叹气。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的老人。”孟庭湘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是个天师吧？”
“我也觉得很像。”姜汜点头，“如果真的有个什么厉鬼，那么这可能就是平息鬼怪祸乱的天师。不过，道袍和山羊，让我想到了别的东西。”
“你是说上山的时候，我们看到的道士墓。”孟庭湘颔首，“我也想到了这点。但是那些墓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山洪只是三十年前。所以我的想法是，因为受了道士传说的影响，故事里的高人才是这个形象。”
“也有道理。”姜汜思索，“那神明拿走了孩子的名字和样子，你怎么想？”
“神明和孩子，其实是一个东西。”孟庭湘果然已经有了猜测，“我觉得整理以后，这个事情的脉络就很明显了——孩子就是被他们害死了，然后变成了厉鬼，最后有天师来解决了一切。”
“然后把神明和孩子的形象分开，只是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姜汜问。
“宾果。”孟庭湘打了个响指。
“但是普通的鬼肯定没法引发这么大的灾难。”姜汜抿唇，“我觉得不太对。他们对神明的讲述很明确，还有一直在供奉神明这种说法……”
“你是想说，这河里真的有大家夥。”孟庭湘显然也这么考虑过，“但是，要真是这样，你们反封处也应该有记载才对。而且，那种等级的出手了，这村子里的人现在哪能好好活着？还拿这个当故事来讲？”
“是啊……三十年前的事，为什么要当做故事来讲？”姜汜喃喃。
他担心的却并非嘴上说的这些话。
这个地方，厥阴山脉……可是有着全国最高规模的界门。这种界门，只会存在于阴气汇聚之地。
这种地方出来的鬼，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鬼。
三十年前的事，反封处没有记录，可能是因为事情闹得并不大，最终被隐匿于洪水之下了——毕竟这里确实偏僻。
没有鬼的村落丶道士墓丶“河神”……姜汜担心的是，有更大的东西还没浮出水面。
临近百鬼夜行，姜汜难免要多思考一些。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他希望对方起码不要再这个时候跑出来。
“和这个故事搭边的故事一般都是老人给孩子讲的。”孟庭湘解释，“夹带在‘不听话河神就把你带走’这样的威胁里。”
“那老人呢？老人对河神说法的态度是什么？”姜汜赶紧追问，“还有对那个老道士，老人那边都什么态度？”
“老人对这些事都不怎么开口。”孟庭湘压低声音，“老邓倒是在宗礼他爷爷那问到了点东西。说是……他们这边的人不信神，但是以前山里出过飞升的道士，所以很尊敬道士。”
“不信神，却相信道士能飞升。”姜汜摇头，“这其实还是迷信吧。”
“认识你以后我就不认识迷信这个词了。”孟庭湘耸肩，“说不定是真的出过有真本事的道士，自然也就信了。”
而且道士打败了“神”，所以他们信道士，不信“神”。
这句话孟庭湘没说，但是姜汜明白他的意思。
“其他的呢？”姜汜不置可否，“他们的态度……他们相信上世界有鬼吗？”
“信。”孟庭湘语气肯定，“小孩不算，这边的老年人对鬼神的存在有着一种非常明确的相信。他们极其自然的认为世界上有鬼也有神。”
“也对，毕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他们不信才奇怪。”姜汜吐出一口气，“不管咱俩谁的猜测对，这个村里出过和鬼怪有关的事这一点，应该是比较确定的了。”
“而且故事里对桥的位置也有特殊的态度。”孟庭湘颔首，“可能那个小孩鬼出现的位置就是在桥那里。”
这个推测很合理。
“所以，我今晚就要潜下去看看。”姜汜下定了决心，“离百鬼夜行也没有几天了，我得排除这边的威胁。”
“下水？！还要潜下去？”孟庭湘吓了一跳，“你不要命了！”
“所以我晚上去。”姜汜自信道，“放心，我最不怕晚上了。”
“那也是在水里！”要是手边有桌子，孟庭湘已经拼命在拍了，“别说你这还可能遇到鬼，就算没有，单纯的下水也可能会溺水好不好？！更何况还是晚上黑灯瞎火的……”
“我在晚上能看到东西。”姜汜提示他。
“……那也不行！而且这是大冬天！”孟庭湘震怒，“就算你不溺水吧，这么冷的水，你不死也得冻个半死。你以为冬泳这么容易？！”
“其实我也不怕冷。”姜汜干咳，这时候龙血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
“你普通的下水，和你去潜下去也不一样啊！你会潜水吗？你能换气吗？你知道怎么快速的浮上来吗？”孟庭湘接连问，“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不好？”
姜汜不会潜水，他只会游泳，而且会的不多。
属于是掉到水里勉强不会立刻沈底淹死的水准……
不过现在他这么说只会被孟庭湘骂，所以这家夥理智的闭嘴了。
“那你给我找个办法。”姜汜无赖了，“首先不能放弃，这不只是我的任务，也是对所有人安全的负责。”
“这地方几十年也没出什么事。”孟庭湘皱眉，“不管也……”
“今年不一样。”百鬼夜行也好，千年龙眠也好，包括姜汜自己的独特之处以及背后窥视的幕后黑手，种种事情都开始汇聚。
现在姜汜即将面临那个汇聚点，不管从公还是从私，他都必须探明这件事。
“总有别的办法吧。”孟庭湘仍然觉得不行，“找人丶不，找鬼帮忙呢？”
姜汜摇摇头：“应该不行。我还是得下去。”
“水下摄像头呢？我让人加急送来一个。”孟庭湘拍膝盖。
“有些东西科技产物无法捕捉，而且加急送过来也来不及了。”姜汜摇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系根绳子下去。”
“这也太原始了！”
原始也要去——姜汜已经打定了注意。
不仅要去，还要今晚就去。
“所以你去不去。”
“……去。”
“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