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师父后手
姜汜记得，历史上的天圆地方这种古老的哲学认知，和道门其实有不某而合之思路。
不过他面前的阵法，其解析角度却完全和如今道门的思维背道而驰。
想要确定天圆地方这种哲学什么时候成为古代主流，反而应该从圆形方孔铜钱的时代说起。
姜汜记得，这种铜钱，是从辰国历史上最古老最强盛的帝国——大齐开始铸就的。
那么天圆地方这个学说，必然是在这之前所流行的。
“大齐朝……圆形方孔钱……”姜汜没能想出什么，转头问孟庭湘，“香香，你知道天圆地方这个学说是从什么开始的吗？”
“哟，这是归海神策的九策书啊。”孟庭湘居然真的知道，“归海九策之七——天圆地方。诸天星辰，周而覆始，故苍天是为混圆；南北东西，堪量四海，故大地自为四方。”
“铸币一事，攘括四海宇内，黄天之下，皆为君土。故应和天圆地方之道，以圆为天，以地为孔……”
“虽然‘天圆地方’符合了这个古代精神面貌，但归海先生写九策书，却不是为了真的表达自己对天地的看法。他只是借由对天地的思考，来引出铸币这一策……”
姜汜楞了楞，想打开手机搜索一下九策书的内容，却意识到这里没有信号。
虽然早就知道九策书的存在，但是因为深界的存在，他一直没把九策书真的当成可以在现实中认真研究的东西。
没想到这下换他进入逻辑误区了。
归海九策，字字惊天。上三为衍，中三为遮，下三为变。
姜汜只知道这些。
第七策，属于下三的“变”策。
所以，立下这个阵法的人，和九策书有什么关系？
姜汜最初只是想通过这阵法的根基去推测一下立阵之人的背景，没想到这都能扯上九策书。
虽然只是七拐八绕的关系，但是既然出现了，就不能轻易说只是巧合。
他捡了个石头，飞速在地上写了从一到九。
然后在七后面写了“天圆地方”。
“不急。”司安冰冷的手指按上姜汜的肩膀，“先看你师父的。”
姜汜楞了楞，擡头继续看文景玉的行动。
那只手已经开始“变子”。她通过简单的调换，把一部分“天”重新化为“地”，并让天地形成了均衡之势。
最后还是这一百零八颗珠子，图案也仍然是铜钱形，内部却变化了不少。
“诶……”
“她把‘困’的那部分增大了，现在这阵法，已经成了能吸收阴气是困阵。”司安感叹了一句，“时间紧迫，雯雯，能再下去把阵法变了吗？”
“下去倒是没问题。”姜汜吸吸鼻子，“但是到底怎么做啊？”
火焰手打了个响指，阵盘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
这次，她没有再次拆阵，而是直接开始变阵。
这次姜汜看的清楚，她一共调换十八对珠子。
只要十八步，就能成功变阵。
“但是，下面的阵法是用柱子钉起来的。”姜汜抿唇，“我变阵的时候，需要拔出来吧？不会出事吗？”
火焰手晃了晃，然后比了个三。
“什么意思？”姜汜一楞。
“三秒，三秒之内完成调换，就不会有事。”司安蹙眉，“雯雯，你……”
“我不确定那个柱子能不能被拔出来。”姜汜迟疑了一下，“而且，万一要是超过了三秒……”
“那就武力解决嘛。”小福笑了下，“我还挺期待的呢，都大老远跑来了。”
“也可。”司安居然赞同了，“雯雯，你只管去试，我为你压阵。”
姜汜震惊：“真的假的？万一打起来，普通人呢？”
孟庭湘在边上疯狂点头。
“如果今天都会出事，那么之后，我们离开了，只会更加严重。”司安淡淡的说，“既然如此，不如一试。”
“但是，也可以先不行动，把村子里的迁走？”姜汜试探着问，“或者提前布下防护。”
“也可。”司安看起来非常开明，非常听劝，“但是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离开？”
现在距离百鬼夜行只有三天了。而百鬼夜行，正是过年前一天。
这点时间，找理由让人离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反封处的人力又被百鬼夜行牵扯……
得确保河底阵法不会在百鬼夜行之前出事，姜汜做不到看着不管。
那还是得行动，并且得在有防护的情况下行动。
“今天先回去。”姜汜拿定主意，“想办法让村民们明晚好好呆在家里，然后加上防护。之后我再来试试调换阵法。”
“那就明天。”司安擡起手，一百零八颗珠子重新飞回他的衣袖中，“这里留人守着。”
做惯了出差任务的薛航默默走近：“我来。”
他确实适合做这个，能力也合适，姜汜信任的和他击了个掌。
该回去了。
火焰手重新散开，回到姜汜的兰花纹印中。剩下核心一滴液体似的火焰，在飞回司安那边之前被姜汜扑上去一把捉住。
“师父，来都来了，陪陪我嘛。”他笑眯眯的说着，心情颇好，“我好想你的。”
现在的姜汜已经和当年的他不可同日而语，在几位黑心长辈丶朋友的教导下，他已经学会了反套路别人。
那点火焰肉眼可见的迟疑了几秒，然后慢吞吞的从姜汜手中飞出来，飞进了……他脖子下面的位置？
姜汜拽开贴在身上的衬衫，发现那滴火焰是跑到了他脖子上那个白骨质感的观音坠里。
这个观音坠是之前姜汜从家里翻出来的东西，后来也一直带着了，很少摘下来。
现在他伸手托起观音坠，发现阖目的观音眉心，已经多了一点红。
姜汜仔细端详了片刻，意外的发现，这观音的眉眼，让他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师父吗？！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观音明显是照着文景玉的五官来的啊！
姜汜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最初他以为白骨观音是师父留给他契鬼用的东西。只是因为司安先生不需要，才被闲置了。
但是现在回想一下，如果师父和先生早就勾搭……早就认识了，那她好像不用留下这个观音。
再加上观音和师父五官近似，这个东西，不会从最开始就是给她自己安排的吧！
正当姜汜怀疑的时候，观音自己迅速地滑开姜汜的手心，好好挂在脖子上了。
这是在催姜汜快走了。
姜汜抽抽嘴角。
这个做派……不用怀疑了，白骨观音绝对就是师父留下的后手！
文景玉虽然一直身穿道装，其实还真不算道门弟子。她照着自己的样子做个观音，真的太正常了。
而且，有后手的话，就代表，师父已经预估到了今天。
那么，她一定丶一定不会让自己就那样被困住的。
想通了这一环，姜汜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师父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现在总算是心里有点底了。
“走吧。”见他一直对着观音发呆，司安伸手揉了把他的头丶呃，头上的毛巾，意有所指，“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
姜汜心情激动：“嗯！”
等师父回来，他们就真的一家齐聚了！
于是一群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临走前姜汜还铲掉了自己在地上写的东西，观察了周围，很是谨慎。
等他们全部离开许久后，又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宗家村的方向慢慢向河边走来。
此人沈默的站在桥边，看着桥下奔涌的河水，良久后发出一声轻笑。
“可惜。”
姜汜他们回去时，林雪阳已经烧好了水。
可靠的学长压着两个深夜出门的人去洗了头，又催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用热毛巾好好擦了一遍身上，换上了干爽的睡衣。
至于姜汜家那些鬼，也都回去了改回的地方。
“怎么样？”林雪阳关心的问。
“水下确实有东西。”收拾好自己的姜汜把封印的事和自己的计划大概说了说，“我准备今天晚上去处理。”
“怎么上防护？”孟庭湘懒洋洋的盘腿在火炕上，几乎要被烤化了。
“画符，贴到每家的门上。”姜汜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在下水之前先贴好，等我解决完之后，再收回来。”
“这么多户，你自己贴？你的符够吗？”林雪阳坐到孟庭湘身边，同样困倦的问道。
“这个东西鬼贴不了，可能得麻烦你们帮我贴。”姜汜讪笑了下，“至于符箓够不够……我这不是正要画吗？”
他已经摆出了床上桌和空白符纸，已经在往外倒腾朱砂了。
再次感谢苏韵如妈咪准备的行李，真的齐全极了！
“你们快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不需要开灯，画符也没什么声音。”
“不不不我们不睡。”孟庭湘瞬间清醒，“我们看你画符。”
“可以看吗？”林雪阳也好奇了起来，“不会打扰你吧？”
“那倒不会。”姜汜摆好朱砂碟子，慢吞吞的取出一只未开封的针管，“这村里一共有多少户啊？”
林雪阳答：“我记得是五十多户，不过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人住。”
五十多张……
姜汜开启针管的手一停，他不动声色的把针管放下了。
“那先不急，香香，你先跟我说说九策书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