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做个告别
命大的姜汜对面前两人尴尬一笑：“没事，我再试试。”
他重新闭上眼睛。
【小池，我刚刚是哪一步出问题了啊？】
【你的意识分散的太开了。】小池毫不客气的批评，【你只是要操控，不是要观察。你要把那些分散的注意力都收回来，专注在“总控台”上。】
【原来如此。】姜汜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是其他人脑子里可没有你……】
【其他人做不到像你这样完全浸入万符界的。】小池叹气，【你自己就能看到丶控制那些符文，不是吗？所以你当然能感应到它们。】
【诶……那我再试试！】姜汜重新握紧玉符。
可能因为他之前已经连接过一次的原因，这次他非常顺利的找到了那个连接。
他试着集中精神在玉符本身，这次非常顺利的只激活了权限，没有让精神连接上符文。
保持着这种感觉，姜汜睁开了眼睛。
他看看手心的玉符，试着调用了定式“结界开启”。
那些散落在这个空间内的符文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正是姜汜之前拼出来的那个。
和外界相通的门，再次打开了。
“恭喜。”康赟之忍不住露出微笑，然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来，“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先去外面让您适应一下。”
姜汜点点头。
他兴致勃勃的跑到外面去，把册子前面记录的定式挨个试了一遍。
怎么说呢，有种之前辛苦打本，今天突然得到了外挂插件的感觉！
在玉符的帮助下，姜汜甚至能很轻易的指挥符文拼出他想要的效果的定式。
所以他恋恋不舍的玩了好久，被康赟之通知参加会议后才收手。
重新回到“图书馆”，孟庭湘正在美滋滋的翻阅古籍，宛如进了米缸的老鼠般快乐。
而康赟之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了笔记本电脑，已进入了视频会议的界面。
数十年未重启的玄门盛事，关系着全国安全的重要活动……就这么简单的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召开了。
会议总共有三方。
除了姜汜这边——姜汜和康赟之，还有一位黑衣黑斗笠丶看不出样貌的男性。
姜汜见过他，曾经和魏晚晚一起出现过的丶另一位鬼王的契约者。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同样一身黑衣，不过没戴斗笠。
是云晴，「鬼母」的契约者。她应该也是和康赟之一样，作为助手出现的。
开启会议的是南来雪，但这次作为主导者的，是她身边看起来非常有精神的南淮叙。
南淮叙的发丝已经全白了，脸上也被皱纹布满，完全变成了老人的样子。
但是他的脊背仍然挺直，双眼亦不浑浊，其中氤氲的温润光华让纯黑的眼瞳看起来如夜空般深沈。
那里有年老者的宽容，也有年轻者燃烧着的热情。
他已经做好最后的准备，去迎接自己选择的盛大落幕。
至此，与会六人，除了南来雪，全都是鬼王的契约者丶或者未来的契约者。
姜汜恍然间想到了一个词。
“传承”。
这就是玄门的代代传承之后，仍然燃烧着的薪柴。
永不熄灭的丶点亮夜幕的薪柴。
“很荣幸在此见到诸位。”完成了人员的确定后，南淮叙中气十足的开口，声音倒是未见苍老，一如从前，“其他的话，我在此就不做赘述。今日我们的议题只有一个，百鬼夜行。”
画面里所有人，包括姜汜，纷纷对他低头致意。
接下来的会议，没有废话，没有赘言。
从整个仪式的流程，到每一环的细节，所有的内容，南淮叙都重覆了一遍。
难以置信，他甚至还做了ppt。
其实相关文件早就发到姜汜手里了，整个流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但是能在一切开始前重新梳理一遍，还是让姜汜心里更踏实了些。
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那么，就是这些。”讲完以后，南淮叙深深呼出一口气，转换了态度。
从公式公办的严肃态度，变成了和蔼的长辈。
“最后，说一点私人的事情吧。”
“想必几位都已经知道，我即将归于祖师身侧。”南淮叙毫无介怀，语气平和的说，“也就是说，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们了。”
频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很高兴看到，玄门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南淮叙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慈祥，“我与你们，是同道中人。因此关于结局，我也不必多说什么。”
“这番话语，也并非是教导或者临终感言。”他飒然一笑，“只是我觉得，人终有别，既然临行，就不能不辞而别。因此，特意占用这几分钟，简单的告个别。”
“我相信，今晚的行动，定能平安落幕。我注定无法看到结局，就预祝几位今晚一切顺利。”
“另外……明天是除夕了，就让我提前许下新年祝福吧。”
南淮叙微微颔首：“愿诸位的未来一派光明，新年快乐。”
黑色斗笠的男性微微低头。
“愿我们在的尽头得以重逢。”他轻声说，“再见，南先生。”
云晴紧跟着低下头。
“愿您在故事落幕后再无烦扰，永得安然。再见，南先生。”
频道里静悄悄的，坐在姜汜身边的康赟之低着头，桌子下的手碰了碰姜汜的腿。
姜汜微楞，也低下头。
“……愿玄门的薪火永不熄灭，您的意志得以传承不绝。”他慢慢的说，“再见，南先生。”
“好，祝福，我就收下了。”南淮叙笑着说，“馀下来的时间还请好好准备，那么，本次会议正式结束。再见，诸位。”
屏幕暗了下去。
姜汜对着那上面的“主持人已结束会议”呆滞了几秒，突然拿额头撞上了桌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这种仪式？”他闷闷的说，“那么严肃的场合，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应该提前准备的……”
“这并不是什么仪式，只是南先生自发的告别。至于另外两位阁下，应当是早有预料，或者早就准备和南先生告别。”康赟之静静看着姜汜，潜台词很简单：你自己想不到，还来怪我？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姜汜吐出一口气。
“阁下们的场合，在下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能开口。”康赟之垂眸，“至于告别，在更早的时候，我就完成了。”
姜汜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的很。
“姜汜阁下的祝福很好，不必介怀。”康赟之见状居然安慰了他，“南先生会高兴的。”
“……希望吧。”姜汜叹气，“不说这些了，该去忙正事了！”
所谓的正事，就是收拾场地，以及收拾姜汜。
康赟之打开了某间小房子，里面居然是食堂。姜汜还以为这里的员工都撤走了——之前康赟之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打开门后，才发现有不少人在里面忙活。
“他们需要完成祭品制作以后再进入保护区。”康赟之带他们取了午餐，才解释说，“不过今天就没有晚饭了，完成仪式前，应当斋戒。”
甚至他们现在的午饭都是素食。
“完成制作以后再撤离不会来不及吗？”姜汜问。
“保护区的安全等级很高，不会有事。毕竟祭品需要新制成的才行。用提前制好的太过不敬。”康赟之严肃的说。
姜汜尴尬的应了一声。
主要是这祭品，其实是给司安先生的。按理说，每请出一次鬼王，都需要这么大排场——
新鲜的祭礼，盛大的祭祀，恭敬地请鬼王现身。
但是姜汜……呃，他连契约的时候，都没有真的摆什么祭礼。他和他家鬼王交流更没有这么麻烦，私聊频道戳一戳，司安基本上都会回应他。
要说司安先生不在意排场不在意礼节，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正相反，这位对“礼”的相关要求非常高。
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那还得算到当初姜汜脑子一热，张着一张嘴就求娶丶不是，求契约的时候。
现在看看，司安先生对他真的很宽容。这份宽容里，可能有一大半是出于他是文景玉的徒弟的份上。
另一半是司安先生看他估计还算顺眼。
不然他这小破庙，可请不来司安先生这尊大神。
但是事到如今，姜汜才不会傻到觉得司安先生对他好是因为文景玉的面子。那是对司安先生也是对他自己的不尊重。
司兰章此人，并无明显的原则，更多的是随心情而行动。他愿意和姜汜随意的相处，所以那些礼仪相关就可以不重要。
就百鬼夜行来讲，其实只需要完成把鬼王从深界请出这一环。所以姜汜之前从来没多考虑过这一环——他把门一开，喊一声“司安先生”，不就得了吗？
哪怕要在人前完成仪式，也可以稍微摆摆样子就行；在姜汜心里，这就相当于他和司安先生一起演个戏。
现在看来，司安先生是真的纵容他……
姜汜深深反思了自己的行为。
正好这一次，姜汜也要认真起来，好好的来一次“请鬼王”了。
他埋头飞快的吃完了午饭。
“走，我们去工作！”
“现场处理就交给我和孟先生吧。”康赟之有些惊异于姜汜突然的动力，“姜汜阁下可以先去洗浴更衣，然后上妆了。”
正喝水的孟庭湘猛的呛了一口。
姜汜也蒙了。
怎么还要上妆啊！明明之前都说可以掩盖容貌的！
“自然需要。”康赟之坚定的说，“您既然选择不掩盖容貌，那么该有的要求，都应该按照古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