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正式起祭
在姜汜完工时，外面的现场也布置好了。
祭坛多了三层供桌，除了需要现做的祭品，其他应该有的东西全都布置完毕。
供桌前摆着蒲团，蒲团旁边摆着一张张剪好的纸样，大多是小纸人模样。
祭台周边，也竖起了一圈长长的木杆。杆子顶端，都挂着安安静静垂下的白色旗子。
而祭祀的线香也备好了，仅有一支，安静的躺在香炉前。
姜汜他们磨蹭的时间并不短，眼下已经渐渐天黑。
这方空间里并没有太阳，但是天时却在随着真正的时间变化在变化。
姜汜已经是完整的盛装状态，不好做太多走动，只是安静坐在了房间外面的椅子上。
“饿了。”孟庭湘陪着姜汜坐着，唉声叹气，“明明是你斋戒，我为什么要陪着你挨饿？”
“因为你其实不用挨饿。”姜汜动动唇，因为涂了东西而感到不舒服，“只是康先生要陪我斋戒，那些要撤离的员工不可能一起不吃饭吧。就算来不及做热饭，他们肯定也留了简餐。”
“算了，同甘共苦。”真让他去吃饭，孟庭湘反而拒绝了，“我可不跟着撤。”
“我知道。”姜汜坐姿挺拔，语气沈静，“你跟着康先生就行了。”
康赟之也是普通人，他又不可能被撤走。
“不过康先生肯定有防护的东西，你跟着他，肯定也得有。”姜汜动了动手指，“正好我要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
姜汜身后的影子慢慢开始沸腾起来。
“……照顾一下小福他们。”
这方空间的光芒没有压制鬼怪的力量。
黄昏之下，突然阴气森森。
孟庭湘没看到鬼怪，却看到姜汜的影子如泼开的墨水般蔓延，一直碰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然后肉眼可见的，他原本浅浅的影子就加深成了漆黑的墨色。
姜汜又把之前为了换装放下现在重新拿回来的小熊放到了孟庭湘手里。
“什么意思？”孟庭湘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异样感，他谨慎的接住小熊，“它们不参加百鬼夜行吗？”
“只有小福不参加。”姜汜低声给他解释，“小福也是鬼王。”
“百鬼夜行不能有两个鬼王吗？”孟庭湘问。
“以前曾未有过，不过按照仪式的过程来看，重点不是能有几个鬼王。”姜汜小声说，“重点是，领头的能只有一位。”
孟庭湘“噢”了一声，懂了。
福神大人肯定不乐意和其他鬼怪一样跟在鬼王后面，真低头参加了说不定还影响百鬼夜行，不如直接不参加。
“那你爸妈？”
“我开始的时候不能带。”姜汜指指祭坛，“你只要帮我拿着，到了时候，他们会自己加入队伍的。”
至于金龙小胖，她倒是可以跟着姜汜。不过姜汜害怕节外生枝，最后还是一起交给了孟庭湘。
而能算得上鬼王级别的小航，根本没有跟过来。姜汜一直都在担心宗家村的阵法出事，虽然现在完成了新的镇压，但是又依稀牵扯出九策书……百鬼夜行很可能是暗中敌人选择发作的时候，姜汜就让薛航偷偷留下了。
至于夜行，以后也不会少，薛航总有办法看到或参与。
说是让孟庭湘帮忙，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防护。
有小福在，孟庭湘就安全许多。
他不同于其他鬼王，本身甚至可以行走于阳光下，也不依赖于凭依体。小福进入孟庭湘的影子，短时间内不但不会影响孟庭湘，还能帮忙隔绝其他阴气。
“夜行的时候你千万注意，我给你的符箓都带了吧？还有，想看热闹你就戴上眼镜，康先生说那个眼镜上固定了符文，激活可以看到鬼怪。他自己应该有办法激活，你需要激活的时候，就叫小福帮你。不过这个激活不能长期开着……”
而孟庭湘听着姜汜说话，慢慢的就走神了。他看着姜汜染血般的双唇一张一合，再次在心里疯狂感叹。
现在光线一暗，朱绘带来的冲突感更浓了。
白面赤纹，唇如染血。在黄昏中，居然有了不似活人的感觉。
不像活人能像什么？
——像鬼。
在昏暗光芒中端坐的青年神圣又诡谲，气质沈静中似乎又隐藏着丝丝冷厉。
这个空间虽然没有太阳，却有虚假的阳光。有光就有影子，眼下他们坐在屋檐下，屋檐的影子正好把姜汜绘有赤色纹路的脸和小半边臂膀笼罩于其中。而黑白二色交织的衣服则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银色符文。
在加上正在黑暗中散发光芒的暗红眼睛，活像个动漫角色。
这种效果都能做到，真不愧是他孟庭湘！
他搞到大的了！
姜汜要是游戏角色，现在绝对是稀有皮肤。嗯，叫“炼狱圣子”呢，还是叫“幽冥鬼祭”？
“……香香？”动漫角色看到朋友走神，无奈的叹气，“你听到了吗？”
“啊，听到了听到了。”孟庭湘回神，“你放心我使劲黏着康太子，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现在坐好别动。”
“嗯？”
“保持这个姿势！”孟庭湘笑呵呵的擡起手机对准姜汜，熟练的对焦调参数。
姜汜：……
“你拍这么多干什么？”他不得不充当摆件，“我没有拍照留照片的习惯。”
“不是给你拍的，是拿来镇我的化妆作品集。”孟庭湘美滋滋的调整镜头，“我不会放网上的！最多就是别人找到我化妆以后我给当例子给人看一眼！”
姜汜下意识咧嘴：“你要是给别人画别忘了改改，这东西不能随便画原样。”
“我知道！”孟庭湘震怒，“别说话！摆出你刚刚那个冷艳的范儿来！”
姜汜：？
什么冷艳范，冷冻燕麦片吗？
不过他还是老实收敛了神情，继续对着镜头装柱子。
而孟庭湘在那对了半天，终于拍下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行了行了，不用你了。”他乐呵呵的开始p图，“我调完发给你。”
“还是别了，你留着吧。”姜汜无奈，“你给我看我会尴尬的……”
“行吧。”孟庭湘遗憾，“那我就自己给照片取名字了，我还是觉得赤堕神更合适……”
姜汜欲言又止，张嘴又闭上。
算了，和孟庭湘在这方面争执，他没有任何胜算的。
既然是赤堕神，那和他姜汜有什么关系……
和孟庭湘闹了一通，也算是缓解了姜汜的紧张。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的进入了冥想状态。而孟庭湘抱着小熊，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天色一点点暗沈了下去。
经过反覆的卜卦测算，这次百鬼夜行选定的时间其实是凌晨一点到三点。
也就是说，百鬼夜行，其实是在第二天了。
在除夕当天的凌晨时分。
不过凌晨一点其实是大界门打开，行动正式开始的时间。姜汜正式开始祭鬼王，要从凌晨时刻正式开始。
因为是规格很高的祭祀，因此需要一个小时——事实上这已经是缩短的时间了。
而普通人需要先一步撤出到安全区，安全区并不在这镜像空间里——为了防止万符界出问题后普通人被困在其中。
因此姜汜之前就被打断冥想，打开了镜像空间的大门。
不过他之后也没有关上这扇门，反而在慢慢的把它放大。
因为祭祀是从镜像空间开始的，祭坛也摆在这里。而百鬼夜行可是在镜像空间外面，如果两边是隔绝的，可无法完成这个仪式。
因此，等到正式开始的时候，姜汜需要让镜像空间和现实空间叠到一起，再开始祭祀。
而大界门，也会在这万符界中开启。
——乌肃山中的大界门，就隐藏在这十万符文之中。
当年的鹤道人实在也是惊才绝艳之人，除了万符界本身这个可怕的战略武器，他还把界门入口拆解封入了大玄符文之中。
等时间一到，姜汜就要打开这扇“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姜汜安静的站在蒲团之前，他身前的供桌仍然是空的。周围的白旗垂着，带着一股死寂的意味。
祭品早就备好，被保温放在巨大的餐车上。餐车则停在祭台边缘，离供桌稍远。
康赟之居然也换了衣服，但没有朱绘。他仍然戴着眼镜，整体比姜汜的打扮简单不少，不过看起来是一个风格的。现在他正守在餐车边上——这个助手可不是单纯处理杂事的助手，也要辅助祭祀。
孟庭湘则等在更远的位置，身上挎着小熊背包，紧张又兴奋。
他正看着自己的怀表。
自从和姜汜关系混好了，他就搞了一块这样的机械怀表，防止手机被影响看不了时间。
除了他这边，餐车上也放了正在流沙的漏斗。
漏斗并不大，里面有着纯黑的沙砾。沙砾流的很慢，不过眼看着就要流完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六分。
姜汜的白玉符被纯黑的布条缠在手腕上，那只带着铃铛串的手同拿起了一柄有着古朴木柄的钟型铃铛。
铃铛身上也刻着符文，被姜汜拿起以后并没有发出声响——事实上，连姜汜手腕上的小铃铛也一直安静着。
拿着铃铛，姜汜垂下双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色沙砾仅剩最后几粒。孟庭湘怀表的滴答声缓缓响着。
“十一点五十八分。”康赟之报时。
镜像空间的大门早已扩大开来，就在祭坛之后。
姜汜没有睁开眼睛，随着康赟之话音落地，现在，数不清的金色符文开始涌入，在祭坛正前方组成了玄妙的图案。
一股阴冷沈重的气息从中间流露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全国的另外两座界门之前。
黑衣覆面的男人和白发苍苍的南淮叙也同步站在不同的祭台前，手里握着相似的铃铛。
黑色沙砾终于只剩最后几颗，它们拥挤着滑入通道，飞速往下落去。
“叮。”孟庭湘的怀表响了一声。
最后一粒沙砾无声落入下方的黑色沙尘。
“时辰已到。”康赟之朗声道。
“叮铃——”
姜汜高高扬起了手，仿佛从荒古传来的悠远铃铛声响彻夜空。
“起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