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再入深界
孟庭湘下意识放轻了踩油门的力道。
下雨，山洪。
林雪阳发来的消息里，也提到了暴雨。是不是说明，孟庭湘他们已经接近了林雪阳在的地方？
”福神大人，这雨有问题吗？”
”在自然界里，受伤的猎物会用水掩盖自身的血腥气。”封闭的车子里，小福的童声带着诡异的冰冷，”因此那些天师们有会用雨来混淆气息，清理痕迹。反过来当然也是一样的。”
换句话说，不管是用玄术的天师还是影响了现实的鬼怪，下雨都是一种不太好的征象，象征着大事将近。
”万一是本来就要下雨呢？”孟庭湘担忧之际提出了问题。
”我不是人，没上过你们的学校。”活着的时候根本没活到能上学的年纪的福神大人这样说，”但是，我也知道，下雨需要有云。”
而今夜，百鬼夜行，无数鬼怪巡天，这种恐怖的冲击下，没有哪片本来该下雨的云现在还能幸存着好好下雨的。
孟庭湘也知道自己是抱着侥幸心理了。只是出事的是他的青梅和男朋友，他看起来冷静，其实心里还是急的不行。
林雪阳给他的消息里说的也不是很详细，更像是紧急情况下急匆匆的给他发了条通知。所以真不是孟庭湘不想说的详细点，实在是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什么叫”如果信号恢覆了还没收到我的消息就赶紧报警”啊！！
孟庭湘抿唇，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俊秀的脸上，正经严肃的神色也终于取代了平时的随意。
他猛的踩下油门，照着小福之前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好像下大了，雨点不断的打在窗户上，传来劈啪的声响。
小福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很好的察觉到了青年平静外表下的焦虑不安。
”呐，很着急吗，小少爷？”小福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提问，”你本来应该好好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着的吧？你的朋友，你的爱人，都和这些危险没有关系呢。现在，你和他们一起，都被牵扯进了足够影响生命的事件——你不生气吗？”
男孩低声诉说着，语气轻若呢喃。看似关心与好奇的语言下，有着难言的恶意。
牵扯，受谁的牵扯？
——当然是姜汜。
当初和姜汜一起调查过福神案的孟庭湘背后一凉，几乎是瞬间，细密的汗就从他额头上渗出了。
”负面情绪，我当然也会有。”孟庭湘几乎是本能般的伪装出了并不紧张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回答，”但是以我和姜汜的关系，去谈那些连累不连累的就太见外了。我且不说我是自愿迈入这个世界的……就算是其他普通人，估计也都在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受过姜汜的保护。把这种错误直接归结在姜汜身上，这种无耻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哪怕你的爱人丶你的朋友，因为姜汜的敌人而丧命？”小福轻声细语的问。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具体，孟庭湘的心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会怎么想。但是现在的我能想清楚。”他谨慎的措辞，”姜汜的敌人做的，也不是他干的，我和姜汜其实都是受害人。而学长本来就知情，至于我的朋友，她从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很清楚谁才是该恨的。”
有错的是敌人，不是他们的朋友。就像遭到欺凌的女孩不该被指责穿着漂亮裙子。
孟庭湘也知道，从事实上来说，做漂亮的女孩确实会增加被坏人盯上的风险。但是，凭什么女孩不能追求她爱着的美丽？
所以孟庭湘不会责怪姜汜靠近他们，获得友谊。
这本就是姜汜——包括其他天师有资格获得的。
已经付出了健康和生命，还要让他们把正常交往的权利也没收，这也太过了。
”而且我觉得，姜汜也不会让我落到那个境地的。”孟庭湘打开了雨刷，现在的雨已经变成了肉眼可见的雨幕，”我急着赶过去是因为我自己不能放心的什么都不做，但是我在做自己的这份努力的同时，还是很相信姜汜能解决这一切的。”
潜台词就是，他觉得林雪阳和沈红不会死！
小福听懂了孟庭湘的言下之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明白了。不用担心，你随时可以后悔。”小个子鬼王用随意的语气说出了可怕的话，”不管是后悔认识了姜汜还是后悔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都可以呼唤我。你还挺有趣的，我记住你了。渴求幸福的话，记得叫我的名字。”
被一位鬼王说”我记住你了”是什么感觉？
实话实说，挺恐怖的。
孟庭湘可还记得那独特的福神式幸福，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失忆成小傻子。
”谢谢您老了，福神大人。”孟庭湘只能承接了这个不算友好的承诺，”不过我还是更想要happy end。”
小福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重新开始和影子玩手影。
知道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孟庭湘松了口气。
托小福大人的福，孟庭湘现在没那么焦虑慌张了。起码不会因为夜雨把自己撞死在山里……
不过鬼王的帮助果然没那么好蹭，小福这还是在足够友善的情况下和他同路呢，还是让他吓了亿跳。
唉，姜汜，你在哪里啊……能不能让康太子赶紧把你带来啊……
被朋友念叨的姜汜并不在康赟之安排的车里，更不可能及时赶过去了。
他根本不在人间。
再怎么赶路，在人间也要坎坷奔波。浪费时间不说，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姜汜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走深界。
他不确定幕后黑手知不知道这个能力——根据当年姜渭和绑架事件来看，大概率是知道了——但是不管知不知道，都不可否认，可以进入深界其实是姜汜的一大底牌。
鬼牌即使被猜出了内容被迫明牌，也仍然是王牌！
即使是鬼怪，也没有姜汜这种随时随地穿梭深界的自由能力。姜汜不能因为对方可能知道了底牌就放弃自己的优势。
而另一个困难就是深界目前的情况，百鬼夜行之后，深界的危险度肯定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但是对姜汜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从有了司安先生……深界亲切的就像另一个家！
所以姜汜毅然决然的跳进了界门。
他没带红骨，没有足够的符箓。那些东西都被他放在康赟之载他们来这里的车里了，当时是为了防止影响夜行，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回来。而现在他随身携带的，就只有手里的引魂铃，以及绑在手腕上的白玉符。
情况紧急，他也就没还玉符。百鬼夜行之后的这几天，他自己的事应该就是最大的事了，万符界不会被耽误使用的。
跳进界门以后，万符界就恢覆了休眠的状态。而姜汜站在深界的地面上，只能看到黑压压的鬼怪化作一道浓烟飞往皇宫的方向。
甚至他看到的就只是个尾巴——这移动速度可比人间快多了。
深界不会限制鬼怪的各种力量，所以哪怕姜汜只比司安来晚了十分钟，就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
看来他这次来到深界，确实没有司安先生帮忙了。对方进入深界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应该是陷入修整之中。不过姜汜身边还有一位帮手——一位在现实中很难出现，但是在深界却可以出手帮忙的朋友。
空灵清澈的水滴声响起。
围着白围脖的男孩脚步轻盈的出现。
是小池。
他没有显现出任何和莲花丶花瓣有关的痕迹——因为那可以化作白莲的二百多个鬼怪，眼下并不在姜汜身上。
姜汜把手腕上的龙妹妹都摘下来叫给孟庭湘了，莲花纹自然也逃不开这个命运。
甚至不用交给孟庭湘，白色莲花之前就直接被小福薅走了。
不过也因此，小池不用在百鬼夜行之际被拖出姜汜的精神世界了——没有那朵白色莲花苞，小池并不能真的算是鬼怪。
而现在，走路都带着轻轻水声的男孩重新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姜汜面前。
他的围巾缝隙里，有一只眼熟的白色蝴蝶正躺在那装死，好像个装饰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姜汜扫了一眼那只蝴蝶，没有仔细探寻，只是问道：“你没问题吗，小池？”
“当然，只是小事。”小池欣然道，“相信我，你可以当做只是做了一场梦，就像蝴蝶飞过花朵一样的不着痕迹。”
鬼怪在深界的移动方式很神奇——虽然绝大部分鬼怪是不能四处行动的。
除了物理意义上的位置移动方式之外，鬼怪更常见的移动方式其实是瞬移。既然认为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那么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终点——说白了，鬼本来就是唯心的存在，那么移动手段自然也不必科学。
这就是在鬼怪身上的不同之处，活人怎么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玄术里也有类似缩地成寸的玄术，但是效果和这种转移是完全无法比的。
然而姜汜在深界存在方式更接近于鬼怪，因此这种移动的方式方便快捷，姜汜也是能蹭一蹭的。当然他自己做不到，但是这不是还有小池辅助吗？不过是一场梦境，小池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姜汜就这么做。
在深界做一场梦的时间，就能让他及时赶到终点，也是个好事了。
明天一定早更（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