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兵分两路
孟庭湘在山雨中开车。
随着他的前进,之前的雨幕已然化为泼天大雨。
密密麻麻的雨滴带着雷霆声势打下,落在车窗上汇聚起来,瀑布似的往下流淌。
孟庭湘已经把雨刷开到了最快,但是仍然无法隔绝流水。本就因为黑夜受限的视野变得更加局限,孟庭湘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而这种艰难前行也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很快,车子就熄火了。
孟庭湘眼睁睁的看着车灯灭掉,雨刷的运行也停住。他只能在一片漆黑中看见车前窗上的水幕,听见连绵不绝的大雨击打车子的声音。
他难免因为这种境况感到焦虑,转身看向了后座。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后座男孩的轮廓。男孩坐着一动不动,实在是让人背后发毛。
“福神大人,你还能感受到位置吗?”
“可以,但是很模糊。”男孩的声音及时响起,“雨太大了,感知受到了影响。现在只能确定,薛航就在附近。”
而且目前的情况也证实了他们正在接近事发地点。
“能感受到别的气息吗?比如其他强大的鬼之类的?”
“没有。”小福慢腾腾的回答,“我又不是狗,现在又在下暴雨。若是鬼怪没有主动散发存在感,是感受不到的。”
这么大的雨,一切痕迹都被遮掩了。
电子科技都失效了,孟庭湘拿出了自己的怀表。
凌晨五点十分。
他一路疾驰,这个时间其实很早了。而正常来看,这个时间,天就算不到蒙蒙亮,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光芒的漆黑。
因为下雨吗?
阴天的话,自然就不会天亮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孟庭湘当然不愿意在这里坐以待毙。他一咬牙:“等着也没用,那我下车找找!福神大人,您老也一起?”
“当然。我不和你在一起,你出去找死吗?”小福冷笑一声。
他似乎跳下了车座,孟庭湘眨了眨眼,确定在黑暗中失去了男孩的踪迹。
“小福大人?”
黑暗里,从不知哪个方向探出了影子触手,碰了碰孟庭湘的手腕。
孟庭湘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之前小福给人多大的威胁感,现在就给人多大的安全感。
有了保镖,孟庭湘深吸口气,打开车门,冲进了雨里。
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几乎是瞬间,他就被大雨淋透。冰冷的雨水打湿衣服,沈甸甸的压在身上,孟庭湘瞬间理解了当时下河的姜汜。
青年冒雨快步跑到后备箱前。谢天谢地,虽然仪器失灵了,但是车后备箱可以直接打开。
孟庭湘在里面摸到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可以当雨衣穿的那种,他立刻披到了身上。
冰冷的雨点总算被隔绝了些许。虽然衣服仍然是湿的,但是孟庭湘还是松了口气。他在里面继续摸了一会儿,试图寻找有用的东西。
康赟之在车里装了不少准备,然而像手电筒这样的电器都已经无法使用了。孟庭湘在里面找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紧闭的盒子。
盒子没有锁,他摸索着打开了盒子。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
孟庭湘下意识抖了抖。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的鼓动声,但任然强做镇定的摸清了这个金属物件的阵容。
这是……姜汜之前藏在床下的那把枪!
孟庭湘:中大奖了!
可惜盒子里除了枪就只有枪套,并没有多馀的子弹。
不幸中的万幸,作为一个家里有军队背景的红多代,孟庭湘还真懂一点枪械知识。虽然都是理论知识,但是这也足够他在极其微弱的光下弄清楚了怎么开枪。
以及,确定弹夹中仍然有子弹。
虽然没有合法持枪证,但是这不是非常时期吗?康赟之都同意了,姜汜更不会在意的!孟庭湘美滋滋的把枪套系在了腰间。
他继续摸了摸,又找到了另外的盒子。这个盒子里有着一把熟悉的剑——是姜汜的红骨剑。
枪已经够重了,孟庭湘可不会用剑。但是这东西拿着肯定比扔后备箱安全,因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这把剑。
握住剑的瞬间,孟庭湘的手腕上突然一痒。原来是姜汜挂在他手上的小龙自行解开缠绕,爬到了木剑上面,缠了个龙护手出来。
孟庭湘小心翼翼的拎起了剑,发现小龙盘在上面一动不动,被他拿起来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反应。
之后就再也没找到有用的装备。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孟庭湘也不再磨蹭,他毅然决然的冲进了雨里。
他之前和小福说的可不是空话。
是他选择了成为姜汜的朋友,是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所以他不后悔。
他也不会让自己落入小福话语中的境地。
暴雨倾盆,青年的身影慢慢被雨幕掩盖,犹如不摧青竹。
人间,厥阴山里,宗家村外。
天上同样在下着暴雨。
雨幕如瓢泼之水,带着雷霆声势打下。地上已经积起了不浅的积水,足够盖过姜汜的脚踝。
大河汹涌,早已淹没了曾经的河岸。
姜汜提着灯站在被淹没的河岸边,流水呼啸,却没能打湿他和他的灯。
而漫天的雨也没有打湿姜汜,就像在身边有层薄薄的隔离层似的,落在他周身后又自然的绕开。同样,他足边的水流虽汹涌,其实也没能真的打湿他。
因为姜汜脸颊上,正绘着一道血红的符印。
那是避水符,不过被姜汜稍微改了亿点,得以在缺少材料的情况下靠鲜血画在脸上起效。
姜汜提着的灯则有些像戚维良的灯,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分辨出它们并不相通。虽然形状类似,但是姜汜的灯中有一簇燃烧的火,细细看去,那是厉鬼凄厉的鬼火。
而鬼火中心,是一位凄厉哀嚎着的厉鬼。
姜汜并不理会耳边隐隐约约的鬼哭声,他只是站在河边,确认自己确实回归了人间。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熟悉的梦。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这里是在哪里。
那个梦,之前他已经做了许多次。离开西原城之后,小池就动不动放给他看。
关于那对在战火中挣扎的兄弟,关于逐渐走向疯狂的纪佑常。
姜汜本以为他第一次过完梦见后这馈赠就结束了,但是事到如今,那只由西原城主送出的白色蝴蝶仍然飞舞在小池左右。
像是在提醒他,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姜汜也知道是什么事。
他回忆起刚刚的梦境。
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平凡热情有些脱线的纪佑玄,和聪明冷静又偏激,最终分析出城市势力分布的蛛丝马迹,成功设局找到资助人的纪佑常。
那场梦中,纪佑常凭借自己的精心设计,得到了一位女士的帮助。
在这位夫人的资助下,纪佑常终于成功进入了大学。而那位资助人同样帮助纪佑常获得了医疗上的支持,经过治疗,从小体弱到无法自行行走的纪佑常甚至得到了自行行走的能力。
希望似乎真的来到了兄弟两人的生活中。
纪佑常好像真的凭借真的自己的智慧为他们二人争取来了好的生活。
——但也只是好像。
战争只是临时停息,历史已然证实,休战期和平的假象终究要被轰鸣的炮火撕碎。
毕竟,如果真的一切都好,姜汜也不会在西原城见到那个病态的纪佑常和仅仅作为一个记忆凝结出的幻影存在的纪佑玄。
不过这段过去的可悲与戏剧性其实并不是重点。真正的在于,姜汜得到的其他情报。
那就是关于那位“资助人”的身份。
最初和纪佑常沟通的,确实是他选择的夫人。
这位夫人真的很关心纪佑常。在纪佑常刻意的维护下,两人的关系逐渐如同姐弟,又如母子。
直到那位夫人突然询问纪佑常,问他怎么定义“乐土”。
这样的谈天并不突兀,他们以前会讨论诗歌,讨论文学,就像老师和心爱的徒弟交流心得那样。可是从那天开始,资助人夫人给纪佑常的感觉变了。
她开始不再在乎每一篇文章里的字句,不再纠结于下一行的开头应该使用哪个词汇。
她开始思考更实际的丶不应该由她思考的问题。
比如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拯救她的家庭,拯救纪佑常,拯救很多很多人。可是,世人本就生活在痛苦之中,即使战火结束,她也没想出办法拯救所有人。
何处才有解脱?何处才是乐土?
她没想出好办法,但是她有钱。
而纪佑常,正好是个缺钱的聪明人。
在一次次与纪佑常长谈后,夫人终于告诉他,她之所以有这些思想,之所以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作风,都是因为她信奉了一位神秘的神明。
祂的信众会唤祂为慈母。
而夫人凭借自己的胸怀和资金,已然成为了这个小教会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她屡次和纪佑常商议,也是想让纪佑常同样进入教会。可惜纪佑玄对这些救赎所有人的说法嗤之以鼻,选择了拒绝。
他不在乎那些东西,他只在乎他的哥哥,他们的生活,还有钱。但是为了资金,所以拒绝了夫人的纪佑常仍然在帮她打理小教会。
然后,天灾般的人祸袭来。
这个宏大的企划当然也没能实现。战争会平等的结束一切,带走所有参与者的生命。
在炸弹打下来的时候,夫人和纪佑常都逃不掉死亡。但是最后的死亡到来前,却有异变发生。
濒死的夫人突然清醒了,醒来的却不是夫人。
是慈母。
慈母听到了纪佑常的不甘和疯狂,于是对他伸出了手。
而纪佑常于神智混沌中,挣扎着握住了那只手。
从此,深界的西原城,多了个不良于行的鬼王。
暂时隔日更——明天没有啦,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