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回到现实
说实话,姜汜想不出答案。
如果那真的是归海稷——姜汜根本无从推断,他在为什么而行动。
毕竟这位历史上的奇才,也并不是一个反派角色啊……
归海稷为什么能化作鬼王,为什么能在《九策书》都被瓜分的情况下存留至今——这根本就是无解之谜,姜汜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有一种可能是,九策书并不是鬼王归海稷真正的鬼王之心。要不然,他怎么会在围剿之后仍然存在于世呢?
但是,如果九策书不是鬼王的心,又为何会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深界,还拥有如此超规格的效果?
这好像也说不通。
所以姜汜换了个思路。
假设操纵这一切的真的是归海稷,那么为了取得如今的局面,幕后的对手可能已经布了数十甚至数百年的局。
……但是,姜汜不觉得堂堂归海神策,会为了算计这么一点小局面,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甚至他的计划还被他们抓到了尾巴——对方已经动用了九策书这样的武器,但还是被他们窥探到了几分存在。
所以,更进一步的往下想——姜汜觉得,做下这些事的,或许并不是“神策”归海稷……或者说,连鬼王归海稷也不是。
司安先生曾经问姜汜,他如何确定,死去的人和存在于深界的鬼,是同一个存在呢?
姜汜回答是,他也无法确定,但是无需确定因为姜四一开始认识的就是死去的那个鬼,而不是曾经那个活着的人。
如今,面对“归海稷”的姜汜又一次拾起了这个问题。
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如果他的敌人真的是那个算定天地的归海稷,那么姜汜肯定没有胜算啊!不是他不自信,但是,那可是辅佐齐太祖谋定乱世的奇才。
因此他必须否定“鬼王”归海稷就是“神策”,并且,否定站在他对面的,是“鬼王”归海稷!
支持他推断的重要的原因是——当年的那场围剿。
如果真的是“神策”本人,那么他应该不会让自己落入被多方鬼王围剿的地步。
围剿这件事还是戚维良谋划的,姜汜了解祖师,他绝不是无故觊觎他人珍宝,就出手掠夺之人。
他做出这件事,当然是因为,鬼王归海稷足够危险。那么,这就足够姜汜把“鬼王”和“神策”分开了。
毕竟,姜汜不觉得祖师戚维良会判断错误。
这种信任,自然也包括了对当年围剿的结果的相信。
当年数位鬼王围剿鬼王“归海稷”,瓜分九策书,是祖师可以证明的事实。玄门之祖,会被轻易蒙蔽数百年吗?
姜汜愿意相信当年的围剿留有疏漏,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但是他不愿意相信,“鬼王”归海稷可以完整的逃脱。
所以,这样推下来,姜汜觉得,如今做下这些事情的那个鬼……可能只是个有着九策书传承的假货。
哪怕退一步,也是“鬼王”归海稷,不会是“神策”!
不过姜汜更偏向于“这人根本不是归海稷”,这是一种近乎直觉的认知,也是一种推测。
毕竟,比起承认“鬼王归海稷的心根本不是九策书,他借此逃过围剿一直布局到现在”,当然是“鬼王归海稷早就消失了,一直和姜汜做对的不是他,是另外继承了九策书分存在”这个猜测更加合理!
他理清了思路,然后如实告诉了面前的文景玉。
“嗯,很好,你想要瓦解他的算计,就要了解他的目的。而想要知道他的目的,就要先知道那是谁。”文景玉循循善诱,“哪怕不是鬼王归海稷,对付你的人也一定和他有关。你和我讲的说的神策的故事,自己也不要忘了,随时观察。”
姜汜认真点头。
“记住,你要在保全自己的同时,让他的计划落空。”文景玉嘱咐道,“当然,这两件事也可能是平行的。”
“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醒来,就能看到敌人的真面目了。”文景玉身上的严肃气息突然一散,对着眨了眨眼,“师父的预习小课堂就到这里,是时候去考试了——揭露谜底的时刻到了,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师父……”姜汜无奈的叹气,“这种时候了倒是严肃点啊!”
“好好好。”文景玉瞬间严肃起来,“记住,不要慌乱。你要观察他,试探他,抓住他的尾巴,踩住他的弱点。”
“然后……”
然后什么?
姜汜正想追问,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开始变的模糊。
他要在人间醒来了。
熟悉的场景混乱之前,在真正,苏醒之前,文景玉轻轻点了点姜汜的额头。
“我不和你说多了,但是你放心,我们一直在。”
哪怕面前的文景玉已经化作了色块,姜汜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用最后的力气对文景玉露出了微笑。
然后,色块也消失了。姜汜的意识逐渐飘离了这个小屋,重新回到了疲惫的身体中。
他感觉到了冷。
力量和温暖,似乎正在从身体中流失。不过并不痛苦,只有浓浓的疲倦——
很想蜷缩起来,彻底睡去的疲倦。可是身体却显得沈重无比,完全无法动弹。
哪怕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仿佛都要对抗千钧之重。
想要,就此睡下去。
可是离开精神世界前,文景玉的目光出现在脑海。
温柔的,带着鼓励和嘉许的,充满信任的目光。
我要……见到她。
我不能辜负这种期待。
而且,这种程度的疲惫,这种程度的冷——姜汜,早就习惯了。
仅仅是这样就想折断姜汜?还早着呢!
青年的睫毛动了动,张开了眼睛。
眼前居然不是那么黑。
姜汜迟缓的眨眨眼睛。他发现自己正侧着躺在地面上,身体无法动作,一动不能动。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是沈红。之前还控制了他的少女,现在紧闭着眼睛,同样侧睡在地上。
天色有着晨起独有的昏暗。或者说,这样的光线,更像是没那么暗沈的夜晚。
细微到看不清影子的光。
雨不知道是停了,还是从未波及到这个位置。总之现在并没有下雨,地上也没有半点水渍。
姜汜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只知道天上仍然没有太阳。
地面干爽平整,是特意铲平的土石地面,空了很大一片范围。看周围的环境,姜汜只能确定仍然位于山区之中,周围有着群山重重的轮廓,至于其他的就判断不出来了。
仔细听听,还能听见身后有哗哗的水声……是河吗?而且离得很近的样子……
然而姜汜试了试,发现自己确实不能动弹——不是因为无力,他是真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
现在不太能行动,就没法转头去确定到底有没有河了。
不过这片区域的河流好像只有宗家村门口那条河,如果有河的话,说明姜汜并没有被移动到太远的位置。
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探明姜汜目前的状态。
为什么不能动,以及,为什么如此乏力疲惫。
答案并不难找,甚至就在眼前。
姜汜能看到,周围平整的地面上,正刻着覆杂的符文。那些符文都填充着朱红的液体,仔细看去,是朱砂和血的混合物。
也就是血砂。
而这片符文阵的面积非常大,起码躺着的姜汜一眼望去,没看到尽头。这么大范围的阵法,全都用血砂刻录……这需要多少血?
姜汜的心沈了下去。
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他的感觉是正常的。而除了手腕上那道基本上已经愈合的丶他亲手划上去的伤口,姜汜没感受到自己身上有其他的伤口。
当然,通过他粗略的打量,面前的沈红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不觉得做下种种恶事的敌人会体贴的用针管给他抽血——当然他自己的血应该也不够制作这些血砂——所以,眼前这些血砂,用的都是其馀人的血。
绝大概率,是无辜者的。
或许就是村里的村民,想的更坏一点,就是他的同学。林雪阳和沈红一起失踪,而他至今没见到这位学长……
再往差一点想,孟庭湘也没能和他汇合。不知道他还有康赟之怎么样了……
各种糟糕的想法在姜汜心里徘徊。
还好,他还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和眼睛。
姜汜闭了闭眼,深深吸气。
冷静,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就说明他们没事。现在的重点是突破眼前的困境,否则担心谁都没用。
默默感受着自己逐渐平覆的心跳,姜汜缓缓吐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开始观察眼前的符文阵。
虽然看懂了这些符文——是常用的那种符文——但是姜汜对阵法只是一知半解。因此,他并不能判断出这究竟是做什么的符阵,只能看出这是一个非常覆杂的阵法,而且应该是数阵套叠。
不过他能判断出来,而他和沈红躺着的位置,正是阵法的中心。
他们是——
祭品。
身后的水声突然变响了。
有什么东西伴随着水声一起慢慢靠近。姜汜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来。
可惜,他没能如愿。
姜汜的身后响起了声音。
“你醒了啊。”
等等,这个声音……